程娇月从马车上下来,转头看着车夫,“刚刚下过一场大雪,东华门路滑易险,本翁主身娇肉贵,若是让母亲知道你舍易行难,不知会怎么责罚你呢?”
车夫一惊,赶紧跪在地上,这分明就是翁主自己的要求啊?
茴香眼珠子一亮,赶紧对车夫吩咐道:“你不说出去,不就没事了?”
程娇月不着痕迹的在茴香的脸上扫了一眼,没有出声,车夫见程娇月没有反对,赶紧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是是是,奴才从中政门送翁主进宫,再由原路返回。”
“如此,甚好!”程娇月淡淡的说完,便朝着大门走了进去。
刚一入府,见便到惊鸿郡主从花园南侧款款而来,程娇月微一皱眉,真是冤家路窄。正欲转身,却听惊鸿郡主轻唤一声,“翁主请留步!”
难得她这么懂礼,程娇月转身看着她,欠了欠身,“原来是惊鸿郡主,可是有事?”
“当然,没事本郡主叫你做什么?你今天找人进府给本郡主做衣裳,那些衣裳料子可是你着人准备的?”惊鸿郡主一脸的愤怒,娇蛮之气显而易见。
“素云坊的衣裳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就连宫里的贵人也在他们那里做呢,可是有什么问题?”
“本郡主问的是料子,本郡主向来用惯了苏州云锦,他们拿的是什么破东西给我?这些东西若是穿了出去,便会觉得本郡主与你一样,只配使得那些料子。”
程娇月眸若烟波流转,眼底暗藏着怒气薄然,茴香突然上前施了一礼,“回郡主的话,早起时翁主命奴婢替郡主准备上好的料子,奴婢知道郡主身娇肉贵,乃是金枝玉叶,用的东西必然都是好的,不敢怠慢,便将前几月太后娘娘赐给翁主的一匹缎金锦拿了出来,让裁缝替翁主与郡主一人做一套,想让郡主试着合不合心意,如果郡主喜欢,奴婢便再叫人照着郡主的尺寸做上几套,那缎金锦翁主这里共有五匹。”
“缎金锦?”惊鸿郡主神情一窒。
像是担心惊鸿郡主在怀疑,茴香赶紧轻声说道:“那缎金锦向来都只有宫里的贵人主子才有,翁主倍受太后疼爱,才得到了几匹赏赐,太后娘娘说,这些料子,也就翁主配得上。”
程娇月对着惊鸿欠了欠身,“郡主如果没有别的事,那娇月就先行告退了。”
等到娇月主仆二人走远之后,英女不解,“区区缎金锦,听都没听说过,有什么值得她们在那里炫耀的?郡主用的云锦,那可是贵比寸金……”
“啪”英女的脸上被重重的打了几个耳光,“你懂个屁,那缎金锦光是一个角,就可以买一匹云锦,缎金锦的珍贵是在于有钱也未必买得到,那是身份及权利的象征,她是在嘲笑我们没见过世面。”惊鸿最终气得拂袖而去。
茴香试探的看了娇月好几眼,怯怯生生的,“翁主,刚才是不是奴婢太过多嘴了?奴婢只是见不惯她颐指气指的模样。”
“你把你的道理说了,本翁主是罚还是不罚呢?口才不错,该赏,不过,下次也要注意着分寸,不要落人口实。”娇月笑看着她,赶紧进了屋子。
茴香在身后不由得吐了吐舌头,看样子,翁主并没有要罚自己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
巧儿正候在门口,一见到她们回来,赶紧迎了上去,“奴婢知道翁主畏寒,特地给翁主温了一壶好酒,做了翁主喜欢吃的小菜,翁主先来烤烤火吧,奴婢这就是上菜。”
娇月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等到巧儿退下后,娇月淡淡的说了句,“稍后兄长会过来,我不想有外人在,你找个名目把巧儿支开吧。”
虽然不懂为什么翁主突然之间这么防着巧儿,但是翁主向来主见,必定是有她的用意,茴香没有多问,也轻声退了下去。
果然没过多久,程修能就匆匆赶来,此时他已经换回家常服,一袭翠青色长衫,墨色长袍,头发仅用一只玉钗束住,整个人年轻俊逸,潇洒不凡。
娇月的眸光微动,兄长向来孝顺,但实则内心颇有抱负,前世便是因母亲施压,而郁郁不得志,最后,更是被那贱人所害,死得冤屈,可是,无论顺境,逆境,都待她亲厚如一的兄长,此生,她必不能再让他重蹈覆辙。
程修能一坐下便颇为忧虑,“月儿,那大皇子绝非善类,此次你与他立下赌约,万一……”
“月儿已经很久没有和哥哥在一起吃过一顿饭了,这酒是哥哥最喜欢的,就让月儿陪哥哥喝上几杯如何?”娇月打断程修能的话,扬唇浅笑,“再过些日子,怕是彼此都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想要清清静静的吃上一顿饭,也怕是奢望。”
当时,程修能并不知道娇月这句话的用意,只当是接近年关,宫里宫外都有诸多的应酬,而这些应酬本是娇月不喜欢,可是,有母亲的示意,却又不能不从。对于这件事,程修能心疼,却也无可奈何,这下,反而就不好再多怪罪今天白天月儿的冲动了。
后来一想,只当是小女孩的心性作遂,受不得别人的故意刺激,虽说月儿不知道自己已经惹下祸根,但只要他想办法尽快查明此案,便也就没有和大皇子之间有效的赌约,程修能心里的那口气,也总算是压下了。
“哥哥平时跟着皇子们学武,如今武功如何?可能打得过大皇子?”
大皇子资质平庸,世人皆知,只不过,程修能向来温和,不喜与人争高低,更何况,对方还是身份尊贵的皇子,就算是当着自己的妹妹,说话也仍然是含蓄得体,“兄长做事但求不丢大公主府的脸,尽力而为便是。”
娇月眯眼一笑,便再也没有多说。
因为程修能和娇月二人各自有心里的打算,这顿饭丝毫没有跟案子有关的任何事,说的大多都是娇月儿时的趣事,这些事,似乎已经离她很久了,现在从哥哥的嘴里说出来,那些画面犹如在眼前重放,热泪轻轻的打湿了眼角,拂袖,举杯,悄然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