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卿目光微闪，动了动唇，在对方的疑惑下继续说道：
“仔细想想，其实也不难猜测。既然背后施阵之人是你，那么右侧的那条生路，你是故意想让大家一起出去。并且，你提前告诉了我，又带着剩余人出现在我面前，就是想让我有所掣肘，不得不带着人从右边走。
这样做，你有两个好处。一来，你还要继续维持玄云宗弟子的身份，不好轻易让所有人都出事，这样你会无法交差。二来，他们闯进来并不在你的计划之内，但逼不得已的进来了，为了不让他们穷追不舍，最好的办法就是赶他们快速离开。
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一时心慈手软，手下留了几分，并不想因为此事要了他们的命。
朝夕相处，人总会是有感情的。比起前面两点，我觉得这一点的可能性更大。
不然，就尚宁那三脚猫的功夫，绝对活不到现在。”
这也是她还站在这儿为他解惑的原因，没有天生的恶人，阳光灿烂下，五岁的小孩儿也曾想着成为一代神医。若不是命运无情，谁又愿意孤身在阴暗中或者。苏清尘温文尔雅，谦逊有礼的那一面，就好像五岁的姜清理想中的模样。永远的光明磊落，永远的被人尊敬。
可惜，现实的人心太过阴暗，摧残了美好的童话。所以，苏清尘只是个假象，躲在背后，操纵人生死的施阵者，才是姜清。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如你所说，我冒了这么大风险，不惜暴露了自己，就是想要放过你们一马，可却没有一人领情。
既然都一心求死，那是生是死，也就怨不得谁了。”
提及朝夕相处的感情，苏清尘黑暗中的眼眸有一瞬间的松怔。可惜，他这一生温情的太过短暂，短暂到虚幻。唯有刻骨铭心的绝望才是真实。
他只松怔了一瞬，心思又立马收了回来。该留手的他已经留了，既然对方不领他这份情，那就别怪他心狠了。
“然后了，除了这一处，还有何破绽。
若是没记错，我可就心急了这一次，其他时候，我可是表现的很中规中矩。”不想再谈论此事，苏清尘干脆挑开话题，接着问道。
“你后面确实中规中矩，挑不出错处。但你别忘了，寻找阵眼位置时，最后隐藏的那处，刚好就在你负责的那块区域。是你担心阵法被逼出来，现做了手脚，故意隐瞒的吧。”
秦九卿看着他，在他刚要出口争辩之际，再次说道。
“我知道你要说冤枉，这事儿确实没有绝对，但有一点，你却忽略了。
叶寒衣说你熟读藏书阁三千典藏，对阵法造诣颇深。最后那处突然出现的阵眼骗骗别人或许有用，但要骗已经仔细检查过一遍的你，绝对不可能。
我可以原谅你只是纸上谈兵，没有实践经验，所以找不出隐藏阵眼的位置。但你绝对知道，单系灵力主阵的阵法，想要将隐藏的阵眼找出来，必须以相同的灵力为引。
这个八方生源阵是暗系灵力支持的，想要找出隐藏的阵眼，必须也要是暗系灵力。
所以，你绝对知道我用了暗系灵力，将最后一处阵眼给引了出来。
你可以是因为知道我神灵体的缘故，并不觉得惊讶，也有可能单纯的心虚，不敢说出来。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该是你作为苏清尘，所应该表现出的样子。”
其实这一点，她当时并没有多想，只是后来一同入了阵之后，她恍然间想明白的。苏清尘明明精通阵法，去偏偏一路装作了透明人，没有半丝主动，未免也太冷漠了些。这和他平日里积极献言献策的状态，完全背道而驰。
“当然，还有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虚镜中，那只名唤阿音的飞行兽。
我听叶寒衣说起过你个来历。他是在星幻森林捡到的你，遇到你时，也就四五岁的样子，生了好大一场病，浑浑噩噩的靠在一只腐烂的巨鸟身侧。
虽然不知你用了何种方法，隐藏了自己暗系灵脉天赋，但单凭这段太过相似的描述，再加上之前种种异常，不想怀疑你都很难。”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秦九卿非常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要不是姜清这个名字让她想到了苏清尘，继而想到了叶寒衣提及的身世，她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将两者联系到了一起，开始怀疑苏清尘。
当然，一但开始怀疑上了苏清尘，所有不合理的解释，都入洪水猛兽般重了过来。
“你不该让我们看到最后的。虽然，不到最后一刻，执念不消，虚境就散不了。
但你既然有意隐瞒，就不该将它设下来。”
苏清尘忘不了儿时的执念，所以将回忆囚禁在了八方生源阵，但既然入了阵法，这份回忆，就不在是他一人之事了。
“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秦峰主这番分析，真让在下听的茅塞顿开，可谓是醍醐灌顶。
观察细致入微，心思缜密，高，实在是高明！这一局，是我苏清尘技不如人，在下甘拜下风。”
一口气听完秦九卿这番话，苏清尘忍不住大笑的拍了拍掌，朗声夸赞到。
他笑完，又将手握紧了拳头，负到了身后。平视这秦九卿的方向，慢悠悠的道：
“不过你说错了一点，将回忆困在八方生源阵中，虽然确实有风险，但我并不后悔。
只是凑巧被你发现了而已，若非叶寒衣对你提及，你也发现不了此事。不是吗？”
作为施阵者，自然得留点儿东西去影响真中之人，对于这份风险，他还是担的起的。
“你将回忆放在阵中，无非就是想借旁观者的眼睛寻找一份答案，想知道他们在得知姜清是暗系灵脉时，会如何选择，你与你父亲，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
可往事已矣，逝者如斯，你又何必一遍又一遍的沉浸再过去之中，这样只会让你越陷越深，之火入魔。”
每有过阵者闯入此种，施阵之人也会再亲历一遍往事，这样循环往复，得到想要的答案又如何，不过是井底之月，水中之花，一切都只是虚妄。
况且，若是得不到，只会再一次激起心中的仇恨和不甘，让已从往事中抽拖出来的心再经历一遍凌迟。
“秦峰主，这就是我自己的事了。
走火入魔又如何？我早已万劫不复，和差一遭堕魔？
天道赐予修仙者以暗系灵脉，本是为了造福众生，凭什么我暗系修士要因为世人的惧怕，而遭受如此不公平的扼杀。
物竞天择，强者为尊，世人的恐惧算个什么东西，它凭什么要左右我们暗系一族的命运？”
苏清尘话说到最后，情绪突然爆裂了起来，整个人失去了一开始的谈笑风生，变得无尽狰狞。
少时的命运不公，亲人的无望惨死，暗系修士被打压的规避一角，只能抱团取暖。一桩桩一件件，所有的怨恨和绝望，如泄洪之水，脱缰之马，都齐齐奔涌了上起来。
“过多的宣泄情绪只会暴露你更多的弱点，奉劝你一句，还是冷静为妙。”
夜楚凌一个移步，挡在秦九卿面前，看着暴躁的苏清尘，非常冷静的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