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眸久久的,久久的落在那兰花上,泪水,却是毫无防备的,溃然决堤。
他深深吸了口气,清俊的面容上满是冷寂,除了那眼角的泪光,似乎透露出了他的悲伤。此外,直让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端倪。
他向着楠木棺材,缓缓走去。近了,他终于走到了棺木前。这世上,可否有人知道,在里面长眠的,是他此生挚爱的女子。
他唇角含着一抹微笑,因着常年征战而粗粝的手掌,却轻轻的抚上棺材。他俯下身子,低语了一句;“兰儿,我来看你了。”
短短的七个字,却放佛用尽了他一生的力量。
兰儿,我来看你了。
一语言毕,眼眶里的泪水,再次纷涌而下。
“你知道吗,在我的心里,我无数次的希望可以这样唤一句。唤你一句兰儿。”鳌拜笑着,眼睛却是通红。
“可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可以当着你的面唤出你的名字,居然会是在你的棺木前。”鳌拜自嘲一笑,只觉心头大痛,身子再也撑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他一手紧紧扶着棺木,另一手却是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似乎这样,可以抵挡住自那里传来的源源不断的,蚀骨般的痛意。
“我不是什么大清第一勇士,我鳌拜,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他沙哑的笑着,索性坐在了下来,背靠在棺木上,仰起头,泪水却仍是滚滚而下。
“我对着我心爱的女人,一直是苦苦隐忍,我不敢对她笑,不敢和她说话,我甚至,不敢去看她,我只怕我多看一眼,便会流露出自个的心思。兰儿,你说我算什么狗屁第一勇士?”鳌拜仿似说着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他不断的笑着,泪流满面。
“我真想,可以带着她远走高飞。将她护在我的羽翼下。她不过是朵敏感纤弱的小花,这宫里,从来都不是她该待的地方。”鳌拜垂下眼眸,胳膊搭在蜷起的腿上,喃喃自语。
“即使我知道她不该待在宫里,可我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失去了爱子,失去了额吉,失去了腹中的胎儿。而我,却没有一点的办法。”鳌拜眼眸血红,他闭上眼睛,一声嗤笑,似乎是对自己无尽的谴责。
他的双手,青筋并露,根根骨节泛着青白之色,,满是分明。他抱住自己的头,身子却在微微的颤抖。
“因为,她不爱我。兰儿,她从来就没有爱过我。”自喉间,一字一句的,说出这段话。男人俊朗的面容,此时却是稍显扭曲。
他的声音,只蕴含着无尽的,数不清的,绵绵不绝的哀痛。
“我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恩人,亦或是,一个可信赖的大哥。”鳌拜抬起头,睁开眼睛,眼底的悲伤之色已是尽数掩去,只余下一如既往的清冷。
“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我。”他又是自嘲的一笑,静静的坐在那里,烛光将他的面容映的模糊开来,他的眼眸深邃,却显得鼻梁更是高挺,刀削般的薄唇紧抿。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却是尤为俊朗。
良久,他站了起来,大手轻抚上棺木。他的眼睛深不见底,少顷,他低下身子,在棺木上,轻轻的,落下一吻。
带着无尽的爱恋,刻骨的温柔,源源不绝的思念,就那样,轻轻的一吻。这一世的痴恋,这一生的恩怨,皆是化成了这一吻。是一瞬间,也是永恒。
当他站起身子,眼底的水光一闪,随即消失不见。他的身躯依然挺拔,清俊的面容俊朗如昔。
他面色沉稳,令人看不出一丝不妥。
他走至灵前,在那燃着元宝,冥币的火盆前蹲下了身子。缓缓地,从怀间取出俩个木娃娃,许是年代久远,那俩个木娃娃已成了黑色,憨态可掬的笑容也早已模糊。鳌拜静静的凝视了一会,遂将其放进了火盆。
屋中,只有那噼啪的声音。火光映着他的面容也是阴晴不定。
待那木娃娃渐渐燃成了灰烬,他方才站了起来,最后,看了那一眼兰花。
他闭了闭眼睛,转过身子,他复又成为那个位居高位,战功赫赫的将军。方才的一切,仿似从未发生过。
他一步步,走了出去。
灵堂的门,吱呀一声,渐渐合起。
他站在屋外,身形一顿,却终是没有回头,他抬起眼眸,望向那漆黑的天际。他的眼底深处,仿似看见了一个笑意温婉的女子,眼眸柔软似梦,吸引着人深深的,沉进去。
她含了一抹羞怯,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声音柔和悦耳,令人闻之欲醉。
她说,
鳌大人,您的头上沾了一朵花。
语毕,却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漫天里,仿似都是她的笑容。鳌拜站在那里,仰头望天,唇角,却是渐渐的,噙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