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执迷不悔
璧颂雅一番解释娓娓而出,且霜染就在眼前,一身气息确是最好的凭证,九天玄女一时语塞。
“琅儿本就是仙……怪不得……”夙瑶怔愣片刻,转头望向神情紧张的霜染,恍悟颔首,不自觉喃语道:“我依稀记得……琅儿出生时正是阳春三月,家中池子里的莲花却是一夕之间尽皆开放……原来琅儿竟是莲仙转生……”
听得师兄说开原委,霜染心中本极为忐忑,忧心姐姐误解自己是夺舍而生。此刻见夙瑶面上虽十分惊异,却未见怨愤之色,且眼底隐带喜意自豪,不由放下心来。
“莫问的娘原来是一朵花啊!”云天河惊讶的瞪大眼,上下打量霜染,“可是她和我们长得一样啊。”
“莫问,原来你娘的来历这么了不得啊……”韩菱纱亦是目露惊叹,瞟了眼一派仙人之姿的璧颂雅,那样貌气度竟更胜玄霄几分,手肘轻撞莫问的手臂,悄声道:“你娘的这位师兄也是风华无双啊,不愧是仙人。他这么关心你娘,是不是喜欢她啊?”
莫问哭笑不得,索性脸一沉,“莫要胡言!”
玄霄呼吸凌乱,心神激荡,目光紧紧盯着神情平淡冷静的霜染,胸臆间忽生起一腔浓烈的怆然,恨不得将眼前一切尽皆焚毁。
他素来知晓她天资绝顶,情性淡薄,乃琼华上下极负仙缘之人,往昔亦十分敬慕且为之自惭,唯有潜心苦修,盼能与之相比肩。
苦修双剑,决心不改,终以为有朝一日必可得偿所愿,与之相伴而行,携手于天地。
不想造化弄人,他深陷情障泥沼无法挣脱,她转身而去不复回首。
再聚首已是物是人非,如今她为仙,他成魔,彼此相隔之距,便仿佛那天与地般遥远。
那人是他此生唯一执着,纵使化身为魔亦无法放手,甘愿继续沉沦于求而不得的情沼之中,而对方却无动于衷的立在岸边旁观他挣扎无望,且毫不犹豫的投入他人怀中!
眼角余光扫过另一道清隽温雅的身影,他心中一沉,眼底憎恨妒意渐渐沉淀。
自见到璧颂雅现身,且一番对答将九天玄女辩得无言以对,霜染便安下心来。
有师兄在,即使九天玄女再如何强横也定不是师兄的对手,姐姐与玄霄师弟必能无恙了。
待结束这许多纷纷扰扰,她就带着姐姐和小汤圆还有师兄一起回缥缈峰。
至于玄霄师弟……
她不自禁转头望向玄霄,正对上他深沉幽暗的赤红眸子,不由心中一颤,慌忙移开了目光。
当初的亲睦和悦已成过去,她心中有愧亦又怨,实不愿再与玄霄师弟有所纠缠。追根溯源亦分不清当初究竟孰是孰非,此生不复相见,彼此相忘于红尘,便是最好的结局。
可自从回到琼华后其间发生的种种,意外之事接连发生,实是令她措手不及。
如今她莫名其妙怀了身孕,玄霄师弟亦心怀怨愤,甚至意欲落了她腹中的胎儿……
她不忍见他受囚,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唯有尽早解决这一切,速速回缥缈峰了。
而玄霄师弟……他如今已成魔,且魔气深厚又有羲和剑在手,世间能伤得了他的寥寥无几。
魔界以强为尊,他若是前往魔界,重楼必也十分欢欣,有魔尊相护,自也无须担心日后天界追捕了。
她心头百转千回,沉静深思之间却没有注意到九天玄女复又开口了。
“她既恢复本来身份,便也不再是琼华派弟子,与琼华派自是毫无瓜葛,便不应再插手琼华之事。”
“玄女此话却是不妥。”璧颂雅轻轻摇头,面上笑意浅浅,眸光潋滟如一汪春水,缓缓道:“我师妹转生成人后,自幼国破家散,颠沛流离,投入琼华后,她与夙瑶姐妹二人方有了一个容身之处。她受琼华庇护多年,蒙琼华先代掌门与长老照拂教养,即使离开了琼华,她亦曾是琼华派弟子,身负琼华派养育教导之恩,又如何能撇开瓜葛?”
不待九天玄女开口,他眸光一闪,唇角的弧度转为疏淡,继续道:“再者,正如方才小辈所说,玄霄虽是琼华弟子,但他如今也已是魔界之人,玄女亦是越界插手魔界之事,又怎好言说我师妹呢?”
九天玄女面色一沉,她方才暗指霜染多管闲事,不想立刻便被璧颂雅将此话还回来了,心头不由十分恼怒,“你们今日定要阻挠本座?”
璧颂雅浅浅一笑,恰如煦日东升,暖意怡人,“非是我有意与玄女为难,只是师妹与琼华颇有渊源,她放不下琼华派,如今又身怀有孕,我身为大师兄,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了她的。”
“缥缈峰无所顾忌,本座却是不敢触其锋芒。”九天玄女面罩寒霜,有两位法力高深的仙人在场,她却是耐玄霄夙瑶不得了,幸而琼华弟子大多被送往东海囚禁,琼华派再无复起之机,她的目的亦达成一半。
然而到底心中意难平,不由冷冷道:“只是本座回天复命后,若天帝问起此事,便休怪本座如实相告了!”
璧颂雅并不惧于她言语中的威胁,眼见目的达成,面上依然是从容的浅笑,微拱手,“玄女自当随意。”
九天玄女冷哼一声,广袖一扬,转身消失于茫茫云海间。
她方离开,玄霄身上束缚的金光便再也压制不住他体内的魔气,瞬间断裂消散。
霜染却未曾注意他,只匆忙疾步走过将夙瑶身上束缚的金光冲开,“姐姐,你觉得如何了?”
“我没事。”夙瑶摇摇头,扶着她的手站起来,目光疑虑的转向缓步走过来的璧颂雅,“你是……”
自听见璧颂雅方才与九天玄女的一番对答,她自是不会再将眼前之人当做玄霖,只他与玄霖极为相似的容貌气度仍是让她心中极为不解。
“敝人璧颂雅,往昔有劳你对染儿的照拂。”璧颂雅上前,拱手施礼,一派风雅之姿。
他虽是有了玄霖那二十几年的记忆,然而玄霖当初入琼华却是另有目的,与琼华诸人并无多深的感情。他亦不将自己当做玄霖,对夙瑶只作初见之态,心中感激其曾经十几年对霜染的照顾。
夙瑶不喜他为夙琅道谢、好似自己是外人一般的言语,便也忽略了方才心中的疑虑,沉声道:“无须你道谢,夙琅是我亲妹妹,我自是应该照顾她的。”
璧颂雅并不与她计较,反而极是欢喜她这般在意霜染的姿态,便只浅笑不语。
正言语间,脚下忽起一阵剧烈的震颤,同时一股激荡的魔气冲击而来,汹涌的魔气脱开束缚,毫无顾忌的直冲三人的方向而来。
璧颂雅眉头一皱,将身侧的霜染连着夙瑶一起使了个巧劲推离,自己却被那激荡汹涌的魔气笼罩其中。
耳中听得霜染的惊呼与莫问夙瑶的怒斥,他发了些力气迅速挣脱而出,只见玄霄发丝飞扬,眉目张狂邪佞,正一手紧紧将挣扎不休的霜染钳制在怀里。
他方才入魔,魔力强盛,此刻撤去维持琼华不坠的九成功力,力量之强盛竟在方才的九天玄女之上。
而霜染身怀有孕,元气耗损,竟被他压制得反抗不得。
莫问正带着三个少年人与夙瑶围在他身周,意图锁住他的去路。
不想此刻茫茫天际霍然落下滚滚火球,脚下所踏之地失去了玄霄力量维系,被汹涌不绝的天火冲击得震荡不已,迅速下落。
璧颂雅眉头紧皱,将灵力灌注双脚,阻住琼华派下落之势,一边迅速施法结界罩住卷云台不受天火坠击,这才抬头看向玄霄,话语中满是寒凉,“放开染儿。”
玄霄只嗤笑一声,神情傲然,一抬手,羲和剑绕着周身挥过一道红弧,带着炽热的阳炎击向众人。
莫问等人只得后退闪避,玄霄趁机钳制着霜染飞身而起,御剑便要离开。
璧颂雅闪身挡住他的去路,横箫在前,语声冷凝:“放下她!”
玄霄冷颜不语,眼底却闪过一抹浓重的痛恨,眼前之人是夙琅最为在意之人,亦是他此生最为厌恶憎恨之人,如眼中钉肉中刺一般不除不快。
他当初对玄霖极为忌惮,遂观察甚微,眼前之人虽自称璧颂雅,他却一眼便看出此人便是十九年前死在他剑下的玄霖。
十九年前他走火入魔之下虽将玄霖一剑穿胸,却也令夙琅与自己反目,甚至孤身远走,生机寥无,这是他此生最无法释怀之事。
而如今,这人不知为何又活过来,观之言语夙琅这十九年来怕是一直与他一起,甚至连她腹中的孩子亦是……
思及此,玄霄恨不得再次将之一剑斩杀!
然而方才之事,不管玄霖是否有意,他终究也是因其之故方可从九天玄女那妖妇手下挣出、免了东海囚禁之困。
受了玄霖之恩,他犹如鲠在喉般纠结难忍,意气难平,宁愿被囚东海也不愿承玄霖的情。
然事已至此,他玄霄虽不愿作那等恩将仇报之人,但夙琅却是他此生万万不能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