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广州回康明的飞机是商务舱,melissa一直陪在简潼身边,像是陪着一朵枯萎的花。她没有一点生气,没有一点表情,甚至也没有在呼吸,像一尊雕像静静坐着,一动也不动。
那艘爆炸的渔船已经被打捞上来了,而程树一身重伤还被迷晕,已经被他的妻子接到了香港救治,李成瀚和傅启华却不知所踪,但捞上来的身体碎片里含有他二人的dNA,警方判定,应该是双双死亡尸骨无存。melissa将一块衣服的碎片拿了回来交给简潼,简潼颤抖地揣进怀里,面无表情地跪在原地。
晚了一步,所有人都晚了一步。简潼晚了一步没追上那艘渔船;李建派去的人晚了一步才定位到准确的坐标信息。而最怕自己慢了一步就会引来简潼的李成瀚,几乎想也没想就扑向了船尾的发动机……
所以被抽走灵魂的简潼无法接受也无法面对,于是她将自己锁了起来,关进了一座暗无天日的城堡里,那城堡中有无数的过往美好,她开始慢慢细数,小心回味。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今天是2019年12月8日,我国湖北武汉市报告了首批不明原因肺炎病例,其中部分病例与华南海鲜市场存在关联。”
“今天是2019年12月29日,武汉肺炎病毒开始出现人传人现象,并因春运人口流动加速传播。”
春节临近,全国爆发了大规模的新型冠状病毒疫情,随着消息的快速传播,越来越多的城市开始做起各种防范,而律所也因此放了大假,所有人员开始线上办公。程树和他的夫人被滞留在了香港,全国人民响应号召进行自觉禁足。
简潼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兰海川】,melissa早早屯了物资给她就飞回了李家在国外的老宅。李建痛心疾首,一夜之间又老了几岁。
本来应该热闹非凡的春节冷清得不像话,新闻和微博上每天播报的感染和死亡人数还在急剧增加,人心惶惶的气氛蔓延全球。各个国家也很快作出相应的措施,国际航线很快关闭,所有人都不知道明天和死亡会谁先到来。
【兰海川】开始供暖,简潼却没有开暖气阀门,她整日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也不出去,吃的喝的也十分将就。婚礼被取消,很多事也不用操心,更不用去律所也不必出门,她似乎与世隔绝了。
只是她睡不着,怎么都睡不着。她开始吃褪黑素,吃安眠药,但一闭上眼睛都是李成瀚哭泣的面容,和从前那些人和事无限纠葛……
2020年的除夕很快到来,只是今年十分简陋。简潼一个人煮了碗面,然后把家里所有的食材分给了邻居,就坐在落地窗前静静看着夜空。身旁散落一地的药瓶是安眠药的标识,整整两瓶一颗不剩……
如果时钟能够倒回去,那就停留在2018年的那个夏天,还没踏进【理衡】的大门,或是被那通电话叫走再也无缘律师这个行业,又或是回到很多年前的夏天,那棵大树的后面,没有伸出小手拉住命运般的相遇。
晃眼的灯光和嘈杂的环境里,简潼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寒冷,还有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和胃里翻天覆地的难受。
“年纪轻轻的寻什么死?还住在那么好的房子里,真是占用公共资源!”
“就是,穿的都是名牌,连拖鞋都是好几千的东西,这节骨眼上还要来抢占资源,真是为富不仁!”
“不是,这个人是寻死进的IcU?不是重症患者?”
“不是啊,她没感染,就是单纯地服药自杀!”
一片聒噪中,简潼艰难地睁开眼。嘈杂声戛然而止,所有医护人员全副武装。
竟然没死?怎么会没死呢?两瓶安眠药,难道是假的?简潼还停留在这样的疑惑中。
“简潼,你现在还有没有什么不适?”医生掰了掰她的眼皮用手电照了照。
“就是,胃不太舒服。”简潼苍白得吓人。
“那没什么大事了,在观察一下你就出院吧。”特殊时期,每一个床位都很珍贵。
“好的,谢谢。”简潼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简小姐,在这样的大环境里也许每个人都很艰难,但是像你这样什么都不缺还寻死的确实不多。不管你因为什么,作为医生我想劝你一句,对生命要有敬畏。你可以出去看看,现在有多少人还挣扎在疫情里。”大夫说完就走了,简潼迟迟不抬头,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
“请问,是谁送我来的?”出院时,简潼问这里的医护人员。
“应该是你邻居,说是给你送东西,你迟迟不开门,见屋里亮着灯,害怕你是感染了新冠,就叫物业给开的门。”护士说完也转身去忙,在这样的环境里,简潼显得十分呆滞木讷。
原来是这样,结的善缘种了善因便有善果。也许还是同一栋的邻居,否则那个药量根本来不及。
“对了,简小姐,你是不是有抑郁症?建议你回去自己做个检测,然后在网上挂号买药,医院最近各科室都以新冠病人为先。”所有的医院各科室都改成了新冠病患的病房,就连平日最清闲的皮肤科医生也人手一本《风寒土硬》。
“啊?”简潼错愕,随即明白过来。
“记得线上咨询啊。”护士说完也迅速收拾起了床位,再没有抬过头。
浑浑噩噩到了大年初五,律所的电话打来,简潼放下正在查询的电脑,屏幕上是汉密尔顿抑郁量表。
“喂?”
“新年好!简律师。”王秘书的声音依旧悦耳。
“新年好!”好久不开口说话,简潼还有点张不开嘴。
“简律师,有几个文件需要你确认一下。”王秘书公事公办的态度很讨喜。
“好,请讲。”
“是这样,李律师在去年三月底就立好了遗嘱,由于他的产业众多,包含海内外各个领域和地区,所以我们整理他的财产、股票、基金和不动产就花了些时间。现在已经全部整理完毕,将正式交接到你手里,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打开摄像头视频吗?”
耳朵里全是嗡嗡嗡的声音,遗嘱?什么遗嘱?
“简律师,还有整个过程需要录像,你现在方便吗?”王秘书再次提醒道。
“噢,好的,请稍等。”简潼把电话挂了用电脑打过去了视讯,王秘书身边还有好几个人,而电话的另一边还有melis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