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什么书？】林安不解地反问。
贺雨宁若无其事地回答：【就是上次你前座姓杨的小胖子借你的那本。】
这么一说，林安也有了印象，只是没想到贺雨宁对这件事的印象那么深，连姓杨的小胖子这种话都一比一复刻了。
【那个呀，早还了。怎么你想看啊？】林安有些好奇，也有些不解。
贺雨宁摇摇头，转而将案几上的碗碟收拾到原来的托盘中，清理完桌面之后，这才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在了林安面前。
林安看着袋子上熟悉的印花字体，写着他们原本这个周末一起去逛的书店，不由地感到一阵愧疚：【不好意思，爽约了。下次一定补上。】他笑着说，一边随手打开了塑料袋。
里头装着几本塑封完好的小说，相似的暗色系封面中，正有上次杨小胖借他的那本小说，接着一本色泽鲜丽的书忽然吸引了林安的目光。
【这是……】他抽出来一看，居然是一本食谱。
林安不可置信地看向贺雨宁，满脸写着不解：【促销送的？】
【专程买的。】贺雨宁言之凿凿。
林安表情扭曲了一瞬，像是已经看不懂这个神奇的世界：【可是为什么啊？】
而且，既然是装在袋子里一起拎过来的，不会是要送给自己的吧……
贺雨宁以一贯的那种慢条斯理的寻常语气解释道：【我觉得你好像对料理很感兴趣。】
林安的脸皱了皱，刚想说自己什么时候表现出这种古怪的倾向了，忽然又顿住，回想起来，自己好像确实有称赞过某本小说中变态杀人犯料理尸体的方法。
想到这里，他悄咪咪心虚地瞥了贺雨宁一眼，心想这家伙也太可怕了，怎么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记得。
……果然，爱记仇的家伙，记忆力都不会太差。
不，也不是那么好，如果贺雨宁还记得很久之前自己为了表示友好而差点生炸了贺家厨房的壮举，那么一定不会对他的厨艺技能点再抱有什么幻想。
【算了，我太懒了，比起亲自动手，我还是比较喜欢现成的。】林安说着，伸手拍了拍贺雨宁的肩膀，满眼写着真诚。
听到这话，贺雨宁平静地点了点头，坦然道：【所以，就是让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我可以学着做。】
【哦——什么？！】林安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他作势掏了掏耳朵，接着神情恍惚地自言自语起来：【啧啧啧，不会是幻听了吧？要不要上医院检查一下？】
近旁贺雨宁的声音徐徐地响了起来：【这么困扰的样子，就当没听见好了……】
【那怎么行？！】林安蓦地脱口而出，随即轻咳一声，【这可是小贺同学你的一片心意，既然你都诚心诚意地提出来了，作为好友，成全是基本的礼貌。】
听到少年这一番振振有词的分析。
贺雨宁哦了一声，简短的一个字，也听不出是不是真的认同。
反正，林安就当他认了。
然后，贺雨宁忽然提起了孙蝶母子的事情，说是两个人已经在贺家住下了。
关于贺子君会把孙蝶母子带回贺家这件事情，林安倒也不是特别的惊讶，毕竟以贺子君的为人和行事风格，既然看见了就不会袖手旁观。
不过，这么快就让人住进了家里，这一点林安是没想到的。
还有就是……贺雨宁竟然会主动跟自己提起这件事。
想到这里，林安心念一动，看向贺雨宁的目光中禁不住多了一丝关切和怜爱。
贺雨宁迎着少年的这般目光，神情不变：【用不着多想，我就是顺便告诉你一声，那个叫孙渺的孩子，我记得应该是你的朋友吧。】
【没关系，在这里不必故作坚强。作为好朋友的我，虽然暂时做不到两肋插刀这种高难度的动作，贡献一个拥抱还是可以的。】
【……】
然而贺雨宁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比起拥抱他这个好友，还是比较想要直接报警。
【那好吧。】林安讪讪的收回胳膊，轻轻地揉了揉鼻尖，接着打了个呵欠。
【困了？】贺雨宁问。
林安点点头：【有点。】
贺雨宁看着睡眼惺忪的少年，点了点头：【那你睡吧。】
【那你呢？你要回去了吗？】
【我就在这里，等你睡着了再说。】
【哦，这样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困到要死的林安，听到贺雨宁的这两句话，突然又不是那么想睡了。
他缩回到被窝里，眼睛一睁一闭，半晌憋出一句：【睡不着，给我讲个故事吧。】
贺雨宁顿了一下：【我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
【因为……因为你要等我睡着了、睡着了才能回去……】林安勉强维持着清醒的状态，将一番强词夺理的话说得磕磕巴巴。
贺雨宁有些好笑地看着少年：【就这，还不困？】
【不、困——】后者一字一顿地坚持道。
困不困不一定，嘴是真硬。
贺雨宁露出些许无可奈何的神色，想要随便从那堆新买的小说里挑一本。但是，被林安制止了。
【不行，那些书……那些书、我以后还要看呢。】
——要是剧透了，还看个啥？
见对方态度坚决，贺雨宁想了想，发现自己能够想起来的只有那一个再经典不过的童话故事。
——也好，这样至少就不怕剧透了。
结果，刚讲了个开头，就被少年打断了。
【啊，这不是你的故事吗？】
【……哪有。】
贺雨宁默了一瞬，他讲的明明就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
但是，林安好像真的困到失去了理智，勉强睁开一半眼睛恍惚地盯着床边的贺雨宁，然后颇为自得地笑了。
【雪白的皮肤，乌黑的头发，嗯……眼睛的颜色虽然不一样，但是，我觉得这个颜色就很好、很……漂亮，很喜欢……】
少年一一细数过贺雨宁的五官，神情专注而认真。
贺雨宁默默听着，默默勾起了唇角。
这时，却又见林安忽然皱起眉头，露出有些苦恼的样子。
【怎么了？】
【不过，要小心——】
面对林安刻意压低声音的警告，贺雨宁也有些好奇，凑近了一些问道：【小心什么？】
【小心……】林安的目光似乎因为骤然缩短的距离，一时间无法立刻聚焦，显得有些涣散，木了一会儿，他像是忽然回过神一般，将脑袋往后缩了缩，【诶呀，困了困了。】
然后也不管贺雨宁还在近前坐着，闭上眼睛一下把头蒙了起来。
只露出小半张脸，在拱起的被子中若隐若现。
贺雨宁注视着正渐渐沉入梦乡的少年，似乎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他说。
不管现实生活需要人们警戒些什么，在那个经典童话中，白雪公主需要提防的一定是后母。
正要撤回身子，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顿了顿，开口小声说道：【林安，那天你跟我说起的那个齐同学的堂兄，好像失踪了。外面最近可能有点乱，要注意安全。】
尾音落下，一片安宁的寂静中，可以听到近在咫尺的均匀呼吸，是所有睡着的人，或者熟悉装睡的人常发出的那种。
被子中的少年紧闭着双眼，睫毛轻颤。
贺雨宁又在房间里呆了有一刻钟，方才轻轻起身，蹑手蹑脚地带上房门从屋子里离开。
在门锁发出咔哒的轻响之后，床上的少年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就像是一个陡然从噩梦中惊醒的人。
他伸出拇指放在嘴边，想要咬上去才发现之前为了戒掉这个毛病修剪的指甲还没有长出来，他于是直接用牙齿摩挲起了光滑的指甲表面。
齐硕……
随着这个名字浮现的是一张蛮横不讨喜的脸。
那天在孙渺被堵的那个巷子口，他和那个讨厌的家伙其实有短暂地打了个照面。
不过，当时的林安没有声张，齐硕也应该是没有认出他。毕竟，两个人确实不算太熟。只是因为班上的那个姓齐的女同学的缘故，远远见过几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安总觉得那个什么齐硕看向自己的目光很是不善。
可是他想，自己又没有得罪过对方……不过，那种总是喜欢在校里校外霸凌别人的家伙，大概也很难看得顺眼什么人吧。
所以后来，当对方突然真的气势汹汹地找上自己，林安倒也不是特别的意外。
只是有一点他确实没想到，齐硕会丢下那几个为虎作伥的喽啰，就那么赤手空拳单枪匹马地找上自己——或许是因为对手是他的缘故，所以不小心放松了警惕?
……无论如何，那个家伙显然没有意识到这是危险的。
而在事实上，对方也确实因此尝到了轻敌的滋味。
——只是，为什么会是失踪？
虽然那种家伙就算真的死了，对林安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困扰。但是失踪的话就有些讨厌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像是躲在暗处的随时等着探头的老鼠一般，让人随时感到一种阴恻恻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