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妃瞥了一眼内殿中正在午睡的八阿哥弘晁,便道:“叫保姆手脚小心些,把福仪抱去后殿。”
眼瞧着保姆嬷嬷小心翼翼把酣睡的八阿哥抱下去了,敦妃这才叫宁嫔进殿来。
此次有孕,宁嫔饮食上颇为克制,哪怕都四个多月了,依然不见丝毫发福,又因旗服宽松,甚至都瞧不出孕肚来,还是往日那纤纤袅袅的样子。
进入前殿,宁嫔便忍不住四下乱瞟。
这般举止,叫敦妃不由火大:“八阿哥在后头午睡呢!”——你把眼珠子瞪出来也瞧不见!
宁嫔拿帕子掩了掩唇角,这才草草福了福身子,语气不甚恭敬地道:“给敦妃娘娘请安了。”
敦妃没好气地道:“你来作甚?”
宁嫔抬手便叫随从太监奉上一只偌大的锦盒,“也没什么,嫔妾闲来无事,做了几件小衣裳送给八阿哥。”
敦妃俏脸生寒:“八阿哥肌肤娇嫩,一应衣衫用的不消说都是最柔软的缎料,针线上人亦是一等一的绣娘。不够好的东西,本宫可不敢给八阿哥上身!”
宁嫔抬眼直视敦妃,“皇上只是不许嫔妾见八阿哥,可没说连件衣裳都不许送。这点小事,敦妃娘娘也不希望嫔妾特特去请示皇上吧?”
“你——”敦妃被这话气得一噎,不由冷笑道,“你在本宫面前装什么慈母?你忘了你当初如何对待腹中的八阿哥了?!”
敦妃的话也算是一针见血了,可宁嫔反倒是露出嗤笑之色:“那娘娘又何必装什么义愤填膺?!那个宝珠又是谁的人?!敦妃娘娘,你以为你是贵妃那般身正之人吗?!自己不干不净,还有脸来指责我?!”
敦妃被这话刺得脸色铁青,只得梗着脖子道:“反正你不配做八阿哥的生母!”
宁嫔不由怒上心头:“难道你就配了?用这种下作手段夺人骨血,自己生不出儿子来,便抢别人的?”
自己生不出儿子——这话着实刺中了敦妃心头痛处。敦妃恼怒成怒之下,不由大呵一声:“武氏,你放肆!”
说罢,便扬起巴掌,便要扇宁嫔的耳光。
大宫女芝兰吓坏了,急忙上去一把抓住了自家娘娘的手腕,“娘娘切勿冲动啊!”
这一巴掌若是打下去,娘娘便是怎么也摘不清了!
宁嫔扬着俏丽的脸蛋,面露得意之色,“敦妃,你没想到我竟还有会翻身的一日吧?”她拢着自己的小腹,得意的脸上带着讥诮,“八阿哥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他就算现在不知道,也早晚有一天会知道!而你,只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不会下蛋的母鸡”——宁嫔竟连这种粗鄙之言都宣之于口,着实气炸了敦妃。
气急败坏的敦妃奋力地想要挣开芝兰,想要上去打烂宁嫔那张贱嘴。
芝兰见状,只得八爪鱼般紧紧抱着自家娘娘,方能免于肢体冲突。
宁嫔见状,面露讽色,“不过你放心,我今儿不是来夺回八阿哥的。而是警告敦妃娘娘一声,我腹中孩子若是平平安安降生便罢了,若是有什么意外,是我决计不会放过你!而你,也别想逃脱嫌疑!”
说完这话,宁嫔方才拂袖而去。
没错,宁嫔此来,一是为了出一口恶气,二也是提醒敦妃,不要妄想加害她腹中孩子。
只不过这样激烈的言辞,到底还是气坏了敦妃,看着宁嫔远去的背影,敦妃忍不住恶狠狠道:“无人加害,你以为你就能生下孩子了?本宫就不信,你会比安贵人、汪常在好命!!”
宁嫔脚步一顿,她转回身来,目色冷厉:“我一定会生下这个孩子的!”——而且,早晚有一日,她会夺回八阿哥!!
舒锦得知宁嫔突然去了翊坤宫,不由吓得魂儿都飞了,甚至怀疑宁嫔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这是跑去嫁祸了。
于是二话不说,飞奔赶去翊坤宫。
可翊坤宫到底远在西六宫,她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几乎气炸的小年糕。
“宁嫔呢?”舒锦忙不迭问。
敦妃气得俏脸几乎扭曲:“耀武扬威了一通,早走了!”说着,方才起身给舒锦见了一礼,“贵妃姐姐如此匆匆而来,是怕妹妹把她怎么着了吗?”
舒锦尴尬一笑,“本宫是怕你年轻冲动。”——不由瞥见地上倒了一只硕大的锦盒,锦盒里赫然是四五件精致的小衣裳,看尺寸……应是给八阿哥的。得嘞,不消说,肯定宁嫔的礼物。
敦妃的大宫女芝兰忙道:“贵妃娘娘,那宁嫔着实狂悖无礼,她、她竟辱骂我家娘娘,还说我家娘娘是……是……”
芝兰声音愈发低微,活像是蚊子哼哼:“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舒锦扶额,这个宁嫔,好不容易渡过了头三个月,便出来惹事了!她这是唯恐胎像太过安稳啊!
敦妃听得此言,再度气得脸色胀红,“怀上算什么本事?!这宫里有的是生不下来的!”
舒锦脸色一变:“你可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如今人人都知道,你与宁嫔不睦,她若有什么闪失,你无论如何都难逃嫌疑。”
听得此言,敦妃一阵窝火,武氏那个贱人敢跑来耀武扬威,可不就是仗着这点吗?!
芝兰见状,忙道:“贵妃娘娘,您执掌六宫,可不能由着宁嫔这般无视尊卑啊!”
舒锦也有些无奈,“她如今身子金贵,谁敢碰她一根手指头?”——宁嫔的肚子现在依然很脆弱,万一保不住孩子,这责任谁都担不起。
敦妃咬牙切齿:“您堂堂贵妃,竟连个嫔都管不得!说出去,怕都没人信!”
舒锦扫了一眼左右,见无心腹以外的其他宫人,方才道:“实话跟你吧,宁嫔这一胎的胎息有些弱。”
此话一出,敦妃怔了一下,旋即大喜:“本宫就知道,那贱人没那么好的福气!”
舒锦无语,但也没法,若是不告诉敦妃,敦妃一气之下,做出激愤之事,那可真真是无可挽回了。
舒锦又道:“胎息弱,便很有可能生不下来,即使生下来,也必定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所以,宁嫔已经无法对你构成威胁,你离她远些,省得被牵扯上。”
听到这番话,敦妃大喜之余,忙不迭福了福身子:“多谢贵妃姐姐相告,妹妹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