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高峰时期,车流如同潮汐,涨停静止,糟乱的鸣笛,刺鼻的尾气,和远处模糊的光斑汇集成一股令人作呕的躁乱。
洛唯栀看向车窗外,眼睛里却毫无焦点。
旁人未见全貌,拼凑出来的事实与真实也并无多少出入。
但这些都不要紧,她从一开始就非常清楚。
当局者不迷。
她把喜欢一个人当做画画一样,当成一件需要自己终身努力的事情,所以进度慢一些不要紧,回馈少一些不要紧。
毕竟还时间还长。
如同告诉许栩那样,她一直精心呵护着那颗种子,等来了发芽,等花开。
她知道身边的人对这段关系不看好。
白玥暗示,朋友直言,中心思想都是顾荆越不值得。
但她是先动心的那个人,先追逐的人,所以注定了,情之一事,她最先品尝到的味道是酸涩。
第一次站在顾荆越面前,她面上落落大方,自信飞扬,在他面前说了自己的名字,其实左手手心被自己的指甲掐得发疼。
她得到了一个礼貌冷淡的点头。
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林荫道擦身而过,图书管理‘偶遇’,竞赛中请求指导……
很长一段时间后,顾荆越才记住了她的名字。
记住她名字里的栀是栀子的栀,不是知道的知。
再之后很长的一段日子,她从他那里得到的都是拒绝。
顾荆越接受她的那天,洛唯栀人生里第一次有被惊喜砸中的感觉,那是比中奖伍拾亿更令人激动的事。
她在画室里待了一整夜,却连一幅简单的素描都没能够完成。
或许是这一路的酸涩太长,得到回应的时刻太少,才显得他给出来的那点甜太过于弥足珍贵。
所以当梦幻的泡沫被戳穿,她一直以来倍加珍惜的那份心情显得有些可笑。
也有点可怜。
她宁愿清醒着痛,也不要做自作多情的可怜虫。
离开拥堵路段后一路畅通无阻,洛唯栀看了眼天色,低声对张叔道:“张叔,麻烦送我去顾氏。”
“好的,洛小姐。”
上车后洛唯栀反常地没有说话,这个路口到顾氏需要倒回去很长一段路,像是临时起意。
张叔应下之后,从后视镜看了眼,而后打开了音乐。
不高兴的时候听听歌,心情会好很多吧。
蝉鸣不休,火烧云堆叠,赤金色浓郁得快要从天际洒落。
经典的老歌带着历经沧桑的释然,娓娓动听。
电话铃声突兀地打破平静,洛唯栀按下接听。
“娴姐。”
蓝静娴略带抱歉的声音响起:“支书,我想了想,我要向你道个歉。”
洛唯栀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应该那么冲动,虽然吧,我是觉得顾学长做男朋友不怎么样,但那毕竟是你喜欢的人,我不应该对他出言不逊,让你伤心。”
蓝静娴知道自己脾气炸,一点就着,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又好多管闲事,但再怎么说,那毕竟是她喜欢的人。
被朋友那样骂,她也会伤心的。
她只是觉得一直是洛唯栀在为顾荆越付出,替她不值罢了。
洛唯栀心软,大方,对身边的人总是不计回报的好,但是不能仗着她好就这么欺负她吧?
自己脾气上头,连带着上次在校内网看到顾荆越和林初照片的怒火一道燃了起来,口不择言,说了很多过份的话。
现在想来太伤人了。
所以她老老实实来道歉了。
洛唯栀笑笑:“你的心意我明白,没关系,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
“唉,总之,我也有我的不对。”
洛唯栀牵了牵唇角,第一次在人前表露出自我怀疑:“我这样,可能你们有时候看着也挺生气的吧。”
“给点甜头被哄得找不到北了。”
“看着或许是有点掉价吧。”
蓝静娴急道:“支书,你别这么说,我从来没有觉得你这样掉价!”
她嗤笑:“追男人有什么可掉价啊?看到喜欢的人不上,等着他被别人抢走才是不掉价吗 ?”
“你真的,很勇敢!做了很多人心里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多少人的初恋毁于不敢走出那一步呢?我很佩服你的。”
洛唯栀听她轻叹道:“你就是太喜欢他了。但这也不是你的错啊,只是……“
蓝静娴突然想到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里面有一句台词是……
“he is just not that into you .”
以她浅薄的英语知识,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以为这是一句黄暴的台词,百度之后才发现人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因此这句话她记了很久。
恰好符合洛唯栀现在的情况。
——他只是没有那么喜欢你。
“支书。”蓝静娴少有的温和下来的声音继续传过听筒。
“你没有任何问题,相信自己!”
心绪浮动,难以自抑,但说出口的时候洛唯栀已经没有那种糟糕到怀疑自己的情绪了。
被安慰之后更加坦然。
她吐出一口气,“谢谢你啊,娴姐。”
蓝静娴哼笑一声:“没有你我能不能毕业都另说,这点小事算什么。”
“对了,校内网的那个帖子好像很火,你真的不出面说两句吗?虽然吧,就在学校传传也不算什么大事,但看着毕竟不舒服。”
谁想看到自己男朋友天天和别的女人扯在一起啊!
“我刚上去说了几句顾荆越有女朋友了,不会给你惹麻烦吧。”
这种事说来也怪恶心的,不知情的人拉自己男朋友和别的女人嗑,正牌女友下场显得没肚量,不下场自己又憋气。
进退两难。
洛唯栀问道:“你没说脏话吧,说脏话要被封号的。”
蓝静娴一顿,“……我看看。”
这习惯性的东西还真不好改。
几秒之后,洛唯栀听她哀叹一声:“真的被封号了。”
虽说校内网不是实名制,但是一个手机只能注册一个账号,偶尔需要上去传个资料,做个认证什么的,被封号了还挺麻烦的。
洛唯栀顿了顿,轻笑一声:“为你默哀。”
又说了几句闲话才挂电话,洛唯栀心里的郁气似乎消散了些。
车窗降落一半,清凉的晚风灌进车内,树影在头顶闪过,鼻尖闻到夜间清新的味道。
夕阳还剩下最后一丝光亮。
明天的天气怎么样,不用看明天,看云也知道。
“张叔,不去顾氏了,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