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当事人不同意,洛唯栀也无法霸王硬上弓,便没再坚持。
她查阅相关病例的时候,看到病友描述说刀口很深很长,很长时间才能恢复,长好之后也会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
她很想看看江弋的伤口深不深……
但他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这个人一向骄傲,想必也不愿意把丑陋的伤痕露于人前。
拔针的时候,江弋又请护士拿些药用热敷贴过来。
洛唯栀活动了下,觉得效果依旧显着,手腕的酸痛感减轻了不少。
医生的叮嘱洛唯栀听了这些年已经听得耳朵快起茧子了,她没打算听,起身准备走,但江弋压着她肩膀,黑沉的眼睛淡淡看过来,她一秒钟都没有犹豫,规规矩矩坐回位置上。
惹来老医生和护士轻笑。
接下来几天还仰仗着这人做饭呢。
她这不是怂。
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见她坐好,江弋看向医生,彬彬有礼询问,老中医从医理说到注意事项,又过去了十多分钟。
他很耐心地听完后道了谢,拿着护士拿回的装好药膏的纸袋,带人离开。
电梯被占用,懒得去等,两人顺着楼梯向下走,江弋已经给她设定了时限,每日画画时间不能超过六个小时,他会亲自来监督。
她的情况说严重也不算严重,但如果放任自流,细微的损伤长久积累到爆发,到时候就不得不进行手术干预了。
洛唯栀对于他的安排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楼梯人来错往,纷乱的幢幢人影浮在砖红的暗色楼梯上,干扰视线,晃得人眼晕,洛唯栀低着头仔细看着脚下的路,生怕自己一脚踏空出洋相。
正费力看着路,一条手臂从右斜前方伸过来,洛唯栀抬起脑袋看了眼,前方的江弋头都没回,动作再自然不过。
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攥紧柔软冰凉的布料,有了支撑后洛唯栀的脚步稳了些,但心却无端踏空。
砰砰砰。
她突然想到,回来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江弋的生活,除了工作和无法推脱的交际之外。
好像就只有她。
她忍不住回想,以前也是这样吗?
寻求这个问题无需多久,她就得到了答案。
以前也是这样。
洛唯栀眼睫颤了颤,轻轻吐出一口气。
江弋还是那个江弋。
他没有变。
走下最后一阶楼梯,洛唯栀缓缓松开手,江弋感受到手边拉拽的力道一松,手便自然垂下,五指轻轻握了握。
下午中医馆的人多了些,大厅人声嘈杂,洛唯栀没睡午觉,现在有些犯困,她离江弋近些了,跟在他身后借着他高大身形做遮掩,偷偷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个哈欠。
稍微清醒了点儿,于是夹杂在嘈乱的人声中,她的名字就听得格外清晰。
“栀栀?”
江弋似乎也听见有人叫她,两人齐齐停下脚步,洛唯栀向后方看去,偏头的动作突然顿住。
许久不见的宁挽清站在后方的休息椅前看向这边,看样子正是她出口叫她的名字。
洛唯栀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江弋,发现他也正看向自己。
老人还等着她,她当下也没多想,当即朝宁挽清走去,江弋抿了抿唇,提步跟在她身后。
“外婆,您怎么在这儿?身体不舒服吗?”
今时不同往日,没了那层关系,洛唯栀自然不能再像以往那样亲近眼前的老人。
宁挽清看着女孩儿眼里的关心,却站在她身前一步远的距离不再靠近,心里酸涩难挡。
“听说这里的医生医术好,我过来请个脉,调理一下身体。”宁挽清解释完之后马上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洛唯栀心落地,笑了笑:“我没事儿,就是画画画久了手酸,过来扎个针灸。”
宁挽清那口气却没松,手酸又怎么会到要针灸的地步,紧跟着问道:“你别骗外婆,到底是怎么了?”
洛唯栀对上宁挽清担忧的神色,沉默了下,决定实话实说:“没事的外婆,我这就是职业病,腱鞘炎而已,不是什么大毛病,今天就是来做理疗的。”
宁挽清看了眼她的手,强颜欢笑:“没事就好。”
她觉得自己已经没脸再关心洛唯栀了。
她沉了口气,眼睛看向眼洛唯栀身侧,江弋微微颔首,跟着洛唯栀的称呼叫了声:“外婆。”
这个后辈模样生得极好,和洛唯栀站在一起看着很是般配,瞧着脾性也不错,重要的是,她看着两个人熟稔的模样和他随时护着洛唯栀的小动作,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诶,你好。”
江弋见宁挽清似乎有话要对洛唯栀说,拍了拍她肩膀,指指门口的方向:“你们聊,我去那边等你。”
他走后,宁挽清慈和地看向洛唯栀,问道:“是男朋友吗?”
洛唯栀下意识张口回答,却猛然惊醒自己的回答有多奇怪。
她按住急速跳动的心,因为三个字起了一身热汗,表面却镇定地看向宁挽清:“不是。”
宁挽清一愣:“那是外婆看错了。”
洛唯栀看她一个人在这儿,还是忍不住多关心了一句:“您一个人过来的吗?”
宁挽清眼睛发酸,笑道:“有人陪着来的,他现在去煎药那里给我取药了,你放心吧,有人陪着的。”
“嗯。”洛唯栀点点头,知道宁挽清口的那人指的是顾荆越。
她现在心绪紊乱,顾荆越三个字,像一片碎石投入波涛汹涌的湖面,溅起的水花被更大的波浪席卷,了然无痕。
往日可说的话现在都没有身份再说,洛唯栀说了几句让她保重身体之类的话,就去江弋一起离开。
宁挽清目送两人走远,收回视线,回过头看向药房的方向。
算算时间,顾荆越该回来了。
刚看过去,她就发现药房和大厅连通的地方,西装革履的男人看着出口的方向,神情莫辨。
宁挽清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到底是有缘无份。
顾荆越很快回过神,拎着煎好的中药走向宁挽清。
“外婆,回家吧。”
宁挽清起身,“走吧。”
顾荆越在半路上接到管家的电话,于是把宁挽清送回家建宁路后,当即前往顾家老宅。
宁挽清等他开口等了一路,最后落了空,心里越发觉得对不起洛唯栀。
她不禁苦笑。
女儿太把感情当回事。
自伤。
孙子又太不把感情当回事。
伤人。
说来说去,都是她没把人教好。
白白耽误那么好的一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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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坐上车,洛唯栀的心跳还是没有平复,人也有些出神。
异常的反应让江弋看了她一路。
“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洛唯栀胸腔被心脏砸的生疼,听到江弋的问话跳动更加剧烈。
她忍不住摸上脸,触手滚烫。
江弋眉头轻蹙,撑着手倾身上前探上她的额头,“就离开你几分钟,不会就发烧了吧?什么病毒这么厉害?”
试了会儿体温,他松开眉头,疑惑地看着洛唯栀:“没发烧啊,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洛唯栀咽了下口水,能清晰地感知到脸上的热度还在不断攀升。
“可能是……”她绞尽脑汁找理由,摆出最真诚的眼神看向江弋:“熊熊灵感在燃烧?”
江弋笑了声:“你这灵感,来得还挺旺盛。”
洛唯栀默默转过头。
她总不能告诉他,刚才宁挽清问自己他是不是自己男朋友的时候。
她下意识想说的回答——
还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