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风暴
“哪座墓穴？”
明月稍作沉吟，思考了片刻后才开口。
“到底是哪座墓穴，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曾听清宵祖师说，那墓穴中的椁庞大如山，而那椁中又有青铜棺三具。”
听到这里，田不满手指一僵，那清宵祖师曾经盗书之地，难道就是自己之前去过的大秦地宫？
蓦地，他感觉自己眼前一片模糊，到底……到底是为什么？
直到从道观离开，一直来到红云山下，他仍感觉自己是在梦游。
突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在他心中蔓延开来，不知为何，他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慌。
他拔腿往前飞奔，往枯槐岭飞奔而去。
要快些，再快些，否则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跑，两周的景物快速在他身旁闪过。
快到了，又是那片郁郁葱葱的麦田。
自己似乎回到了再次回来了那个月光如霜的夜晚。
“小红！”
“田大哥！”
人离近了，但声音却越飘越远。
田不满看着那向自己跑来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他正在往后仰倒，看到云，再看到天。
“田大哥！”
一双手托住他即将倒地的身躯，滚烫的眼泪砸在他的脸颊上。
“小红，我要走了。”
“我知道，田大哥。”
“我们是在这里遇见的…多好啊……”
“我会等你，一直等你回来，今生来世…今生来世……”
田不满笑了起来，视线渐渐陷入黑暗。
黄沙、隔壁，辽阔天地，燥热的风无聊踢动草球，河道中爬过蜥蜴。
越野车轮快速碾过，扬起如同山峦形状的沙尘。
小c戴着墨镜，双手扶在方向盘上，操控台的喇叭中，响着一首数个世纪前的老歌，声音中透着蒙尘的质感。
“田先生，您醒了。”
小c侧头看向副驾驶，田不满缓缓睁开双眼，望向前方天际，“对，醒了。”
小c微笑道:“还有不到五十公里，我们就能离开第九区了。”
田不满点点头，“我刚才做了个梦。”
“梦？那肯定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说完，小c又补充道：“身为机器人，我们没有做梦的权利。”
伸了个懒腰，田不满放松身体靠着椅背，看一眼后视镜，他脸上的伤已经溃烂到一个临界点，几乎只剩骨头。
“在梦里，我成亲了。”
“恭喜您。对于人类来说，结婚是一件可以影响人生的大事。”
小c顿了顿，问道：“您肯定很爱您的妻子。”
田不满笑道：“爱这个字对我们这些人来说，还是太难以启齿了，不过我知道，如果她死了，我肯定活不下去。”
小c稍微沉默了几分钟，操控车辆经过一条颠簸的路段，然后才问。
“这就是您对爱的定义吗？与生命等价？”
田不满肯定答复道：“对，你可以这么理解。”
“我明白了。”
也不知道她明白了些什么。
“能跟我讲讲您在梦中的妻子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她……”田不满看向一旁，望着小c的侧脸，“跟你有一些像。”
车辆颠簸了一下，小c扭头道：“您是说，您的妻子很像一个机器人？”
“跟你一样，在我初入一个陌生的世界时，是她带我脱离了迷茫。对了小c，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小c笑了起来，“我就在街边逛呀逛，一个不小心，就看到您躺在那里啦，现在想想还是很幸运。如果没有遇见您，或许我会一直留在枯城中，直到第九区也被风沙掩埋。”
“这世上，向来没有什么巧合，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小c喃喃重复着这句话，若有所思，然后两个人便都保持缄默，不再言语了。
田不满抬头望天，看着那些电子成像的绚烂云朵，他知道，这场梦，醒不过来了。
一直往前开，车辆最后在一面巍峨的金属大门前停了下来。
这面大门就突兀地耸立在隔壁之中，显得没有半点来由。
但田不满知道，外界那疯狂的黑色风暴，与这扇门，只有一线之隔。
小c跳下了车，行至门前，“田先生，这扇门锁住了，想要打开，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我会想办法破译门上的密码。”
“不着急，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
小c点点头，眼眸中蹦出几丝笑意，仿佛是因为田不满的信任。
看着她在门前工作，田不满也跳下了车，隔着门向外界看去，肆虐的风暴好像吞噬了一切生命，完全找不到活物的影子。
干脆，田不满盘坐到了地上。
从这里，依稀可以望到前方那几座已经没落的城市。
这世界，就这么寂灭了。
精彩纷呈的历史，热闹慌乱的三界……就这样走向了终结？
田不满若有所思，“小c，你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一名服务型机器人了。”
正在努力的小c回头望着他，笑道：“您是说破译密码突破了我的个人能力范围？”
田不满闻言耸了耸肩，“可以这么说，毕竟对一个专注服务的人来说，开锁技巧对于她显得有一些格格不入。”
“那要多谢您，是您给我更换的那颗新心脏，让我解锁了更多权限。您应该知道，为了节省资源，机器人工厂并不会设置太多条生产线。我可是跟那些从事高精尖工作机器人们系出同门，只不过我被加密了太多功能，所以售价也直线下降。”
说着，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破译成功！”小c兴奋大喊。
田不满起身走了过去，只见如同一整块银色钢板的大门中央，此刻已然裂开一道缝隙。
在齿轮咬合声中，大门缓缓展开，与此同时，黑色的砂砾像是匕首一样，从外界刺了过来。
田不满撑起一面光罩，将他跟小c护在其中，随即，二人身前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他正想往前走，手腕却是一紧，侧头看去，小c拉住了他，神色严肃，“我有必要再次提醒您，外界真的非常危险，现在停下，或许还来得及。”
“我想这个问题就不用再纠结了，走吧，或许外面的世界才是世外桃源呢？”
小c神色放松了下来，莞尔一笑，“好，我将始终追随您左右。”
当两人踏出第九区的那一刻，大门便迫不及待地关闭了，仿佛是在对这两个蠢人发出鄙夷的嘲弄。
田不满的预料是错误的，外界并不是世外桃源，反而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危险。
像是有数百万道雷电一同在耳边炸响，这是沙砾在碰撞之时发出的凄厉哀鸣。
放眼望去，眼前像是悬挂了一道漆黑的幕布，这是一场灭世的风暴！
小c凝望着前方的骇人景象，握住田不满手腕的力气更大了一些，但她的脚步没有退缩。
风暴发出的噪音实在太恐怖了，两人已经无法正常用语言交流。
“往哪里走？”
小c调出一道蓝色屏幕，上方显示出这行文字。
田不满心念一动，浑身黑麟于其后背激射而出，在清脆的碰撞声中，贴到光罩之上。
很快，光罩便化为一道可以阻隔噪音的漆黑堡垒。
“第九区附近，哪里有可能还有人类居住？”
小c沉默着在数据库中稍作检索，随即回复道:“第九区外的城市几乎都已经葬身在风暴之中了，不过往东三百公里处，曾经修建着一座防空洞，根据那里的保护等级……我想如果还有人类生存的话，也只可能是在那里了。”
“好，那就听你的，往东边走。”
两人相携步入风暴之中，虽有着神通护体，但这风力强劲，二人的进程还是显得有些缓慢了。
田不满一直在感受着外界天地的变化，他发现，在这风暴的侵袭下，不光看不到有生命存在的痕迹，甚至连半分灵气也无法寻到。
因为风暴来临，吞噬了天地灵气，才导致了大荒芜的出现吗？
风暴的源头在哪里？
忽的，小c目光闪闪发亮，笑了起来，“田先生，我接收到了附近传来的电波讯号，这是人类才能发射的讯号！”
田不满闻言也是一喜，在小c的指引下，快速向前方行去。
大概一直走了二三十里的路程，小c示意停下，“就在这里，这就是讯号发出的坐标。”
可是……这里完全没人。
只有一堆已经被风暴侵蚀残破的钢铁垃圾。
“不好的预兆，田先生，这些物品应该是之前外出的那些探险人员遗留下的随身物品，看来他们应该已经不在了。”
这时，小c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个方形的金属小盒，上面几个破碎的指示灯正在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就是它发出的讯号，这是勘探记录仪。”说着，小c已将金属盒子打开，从复杂的电路中，取出了一枚黑色的芯片，“这里面可能记载着这支小队的生前影像，田先生，需要观看吗？”
“当然。”田不满立刻点头，面对这场神秘莫测的灾难，他现在任何信息都不能放过。
“好的。”
小c将芯片紧握在手里，身前的蓝色光幕一阵浮动，很快，视频断断续续的播放了出来。
三个人的影像被撕扯拉长，出现在画面中。
“走！离开这里，返回第九区！再走下去，我们都会没命的！”
“不，我们不能功亏一篑，刚才你们都看到了…这风暴中有人在走动！安全区外，还有人类生存！”
“那是海市蜃楼，是我们的幻觉，怎么可能会有人在这种环境下生存下来！撤退吧，第九区已经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视频播放到这里，声画戛然而止，在几人的惊恐声中，一道龙卷风袭来，迅速将他们的身躯吞没。
“你看到了吗？”
“我…好像看到了。”
田不满与小c对视一眼，后者立刻回忆，将进度条往后拨了一些。
在龙卷风呼啸而来的刹那，按住暂停，将画面定格。
田不满紧紧盯着那龙卷风的中心部位，他没有看错，在那风眼之中，竟然存在一道模糊的身影！
虽然画质差到离谱，但是依然可以确定，那是一个人！
小c回过神，不可思议地询问道:“风暴中，难道还真生活着幸存者？看样子，他们好像还掌握了一些能够操控风沙的力量，完成了某种进化？”
“走，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发现。”
“好！”
两人放慢了步调，仔细搜索着满身狼藉的大地。
但很不幸，又往前行了一百公里，依然一无所获。
“我想，那应该是幻象吧，如果外界真的还有人类存活，为什么上千年来，他们都没有跟安全区内有过联系呢？”
“也有一种可能，那道身影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您的意思是，他是这场天灾背后的始作俑者？”
田不满还未开口，大地忽然剧烈震动起来。
看着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二人的瞳孔都快速缩小，神情震撼。
来了，视频中那道恐怖的黑色龙卷奔袭而来了！
跟过往影像中的记载相比，这道龙卷风要显得更加震撼。
一万丈！
十万丈！
抬头遥望，望不到尽头，径直于天顶相接触！
它如一条竖起来的长河，就算在这庞大的黑色幕布中，都显得那么骇人听闻！
而在那风沙背后，一道伟岸无双的身影擎天立地，傲然耸立！
看不清其面孔，但每根寒毛都在因为他的出现而不停战栗。
“走！”
从远在天外，到近在咫尺，这道恐怖龙卷风来得是那么迅速！
当田不满回过神来时，那犹如刀失一般的风沙，已开始撕碎光罩堡垒，两人的身躯正在快速暴露在风沙之下！
有几颗砂砾砸在小c的身上，眨眼便撕碎了她的皮肤，裸露出一片金属机体，迸射着电花。
属于机械的光泽与属于人类的痛苦同时在一个人的面孔上出现，田不满张开双臂将小c护在怀里，带着她夺命朝远处狂奔。
“田先生，我是支撑不了多久的，请把我扔下吧。”
“闭嘴！”
这时，风沙过境，那道龙卷擦着二人的身躯向前游弋而去。
并不是冲他们来的，两人堪堪躲过这场灭顶之灾。
但身后的第九区便没有那么幸运了，风暴碾碎了保护区上空支撑的保护罩。
眨眼间，人类最后的浮岛，被轻易地夷为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