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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倩儿不理他喉咙里的闷叫,迎扑上去,把短刀舞成蛇状,插在他的喉咙上。

受热血一喷,她猛地打了个机灵,却也更冷静,随即推着死人挡上两人的兵器,一旋身把刀子插在另一人的腰下。

那人像柱石一样硬挺,吼得如一只垂死的牛,就是不愿意倒地。花倩儿只好使劲地拧动短刀。她感觉血一个劲在自己的手上流,似乎流不完,干脆使劲自侧下往上挑,用短刀推着那人的短甲剖出肠子。那人终于抗不住,侧着身子往花倩儿头上倒。

“阿毛鲁!”一声低闷得喊声炸了出来,是“找死”的意思。

随着他冲花倩儿的一喊,其它人却醒悟到自己的失误,不再簇拥来剁,花倩儿趁机退闪在堂屋角落。

花倩儿感觉外面还有人,有点儿心惊。

身后的赵嬷嬷递了把弯刀给她,强打镇定说:“牛羊马匹都在外面,要的话牵走。不然,倒着的就是你们的下场。”

“你们把试金石拿来。我们掉头就走!”为首棕熊一样的男人让人关上门,接着又许诺说:“不杀你们。”

“什么是试金石?”花倩儿问。

“只要一耀,是金子是石头就能分清楚的东西!”那人说。另外一个人立刻补充,说:“是黑颜色的宝石。”

花倩儿从来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宝贝,不动生色地看着他们,又见他们喘着粗气,灯光里的眼睛透着红光的贪婪和狞然,反不清楚到底有没有。她听说穷得叮当响的穆通阿山寨近来的确有黄金出产,而刘海此去未归,定然和这些贼人有关,就把眼睛的余光看向赵嬷嬷。赵嬷嬷有点儿哆嗦,一松手,阿雪大声地“嗷”哭开了。

看来一时也无法澄清,花倩儿随即想到刘启一大堆漂亮的髀石,便唬上一下说:“谁告诉你们说是黑色的?”

“你别管!”为首男人不耐烦地吼。

花倩儿见他的视线落到死去的两个人身上,怕即使拿刘启的石头充数成功,他们也照样杀人灭口,先否认说:“他带在身上了。这样的宝贝,他舍得放家里吗?”

一干匪人沉默。

随即,为首的男人招来一人耳语,打发他出去。不一会,他回来就说:“他有一间房子,有书有石头,看看那里面就知道。”

“内奸!”花倩儿脑海里飞出两个字,随即她舞了两下弯刀,铿锵决断,“还等什么,杀了我们就能得到那宝贝,还等什么?”

一个焦躁的男人说扑就扑,却被为首的男人拉住。

他略一摆头,示意其它人立刻去房子里找,而自己低骂一声“臭娘们”,接着便以雷霆般地速度向花倩儿冲去。来人之刀逆锋而过,肢体带着狂飙的猛气,要将迎面阻挡的人物都撕开。花倩儿连人带刀被重击震撼带动,撞在墙上,她怕敌人进击,猛地撑出腿,点在敌人的肚子上。

浑身不得力的赵嬷嬷此时反应过来,高声嘶喊,趟着肠子跳到门边,紧急中却往外磕门。

那敌人终究胆怯,暂时没追击花倩儿,回头往她背上追砍。赵嬷嬷逃回来不及,肩膀开了口子,嚎了一声往回跑。怀里的阿雪吓噎了气,喉咙里“嘀呦”缓劲。花倩儿眼看着敌人脸上的蒙巾面孔,吸引上敌人的注意力,却用脚勾起一只木羊往前,继而从赵嬷嬷她俩身边擦过,截击旋舞的敌人。

两人相逢时,凳子来到那男人脚下,使他从上劈下的身子猛地一滞。而花倩儿的弯刀自下而上,也在他背胛上重重剁了一刀。

男人猛吼,他的人炸蹦出来。

他便伸出一只拿刀的手推着,往后摸门。

接着,他推掉了门闩,妥协地冲花倩儿喊:“别求两败俱伤。你退回去,我把自己人的尸体拉走。”

花倩儿明白这实情,立刻往侧屋厢里退。

片刻之后,她听到搬挪响动,院落周围马声嘶叫,顾不得受伤的赵嬷嬷,站在窗口边往外看。刚一想撑窗,“嗖”地一枝大箭穿窗而过,擦着她的发辫钉在身后。

她为这么冷静的敌人后怕,立刻追到外面取弓。

四周零星有点把动静。

还没等有人闯来,赵嬷嬷就在屋里喊:“快去老二家看看!”

花倩儿苦笑,心想:我哪知道他家住哪?于是回去要赵嬷嬷趴下给她看伤,只等周围人来。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有邻居进门,个个挺刀挎弓。

他们看着地下的血水,差点当以为人死屋空,听到赵嬷嬷的哭泣才不用在屋里搜。而后,他们在赵嬷嬷的要求中,往刘宇家里赶,把刘宇的大小两口,连带两个健壮的女奴一起接到这所老房子里。

班烈几个跟着刘海走了,众人中并无主心骨。有几人和议要往镇上报,班鸠不许,说:“追上去,杀了他们再说。”

“他们是往东走,可东头有镇门楼。我看非是从东南折往西北,提前在那里截。”花倩儿说,“尽量不要追远,他们这些人非同小可。”

“你一个女人都杀了两个。夸他们非同小可?”斑鸠被她目光带到,胸生豪气,想也不想,就喊人走。大伙凑个数跟随,剩下的人都议论说:“这墙坏了那么久,得修一修。”

“那是两年前,窝熊那边的人被端了窝子,找老二寻仇时干的。”段大路看着擦血的人说,“那次咱们打了回去,把什么一窝熊全端了,可端出不少金子,一起去的人都发啦。我家那口子说我年纪大了,死活拉着不让去,现在后悔得要死。那帮狗的娘养的,喝的还不都是百姓的血。”

这和花倩儿知道的不一样,她带着疑问说:“可我听说是章巴带着人去的。和他们打了五六仗,最后一次把他们剿灭了。”

段大路看着她,磕着门讲:“哈!那不是善喜被那帮人砍死了?!他家堂哥是镇里头的人。老二给他做了笔交易,缴获对半。一起出的兵,咱这一帮都是老兵镇的。玩得就是刀枪,谁跟咱抻牙都不行。”接着又问旁边的人:“噢,那趟,老三也回来了吧?!”

“回来了!送我哥一把剑。那剑可以砍刀,可贵了!”旁边一个人说。

“不是一窝熊死灰复燃吧?”花倩儿说,“领头的使刀时喜欢用逆锋斩。”

段大路见多识广,做了个拉刀势,摇摇头说:“常年不下马的人都有这习惯。”说完,他扣一下披在身上的褂子,往哭泣的赵嬷嬷那去,说:“哭个啥?!孩子哭,你也哭。人都跑了你还哭。”

“他阿爸去了穆通阿山寨,非是遇到什么事了不可。走的时候弓也不带!”赵嬷嬷拉长声音说。

“好了。好了。等天明看。”老段说。

※※※

天明的时候,刘海还没消息。倒是追击敌人的男人被平板车拉回来两个,斑鸠赫然在列。他的侄子过去摇了两把,回头就去喊自己家的人。

天色死气沉沉,人越聚越多,有的不声不响就沿墙根子蹲下了。赵嬷嬷过去就哭,用头抵车,硬说是自己害了他们。长辈们喊了几家的女人把她架回屋子里,苍沉地吆喝他们的魂魄,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妻子和母亲。

眼看带刀的人越来越多,肃穆地集中到一起商议,铮燕茹便喊住一个熟悉的,给他说:“你知道那地方吗?!去。让我家老三赶快带人回来!”

那人走后,刘南非和丁大山带着自家人来看。

两个人都站在断墙上,将仅有的哭声停住,冲着众人喊:“留几个爷们商量。其它的都回去。”

此时,花倩儿哪能离开,也只好置龟山婆婆的事不顾。她见铮燕茹让人杀羊,就钻到柴房去,帮忙弄饭,可心里仍记得试金石一说,觉得还是让人先去穆通阿寨看看,就背着人说给铮燕茹。铮燕茹要说给众人。花倩儿觉得不妥当,就说:“不管是不是真有试金宝石,当众说给众人听,一传开了,不是给自己家惹祸吗?阿婶都心里明白,知道不说。”

铮燕茹一下醒悟,可也不能看着老大几个在穆通阿寨出事,只好去找刘南非,自觉这是最亲的人了,让他拿个主意。

刘南非一听“试金石”,当即就问:“在哪呢?快拿来,我保管上!”

“谁知道是真是假!我怎么知道在哪?”铮燕茹焦急地说,“这俺家男人不在,你赶快去看看俺哥。别让一个人两个人去,万一有不测,那不是让他们送死吗?”

“那是。那是。我马上就去安排。”刘南非虽然贪图这玩意,也不能扑风捉影地逼问,这就连连答应。他随即再想想,觉得救出刘海的时候多卖力,沾上的好处也就多,又说:“我看还是从镇上带人好。老大一有危险,我们也好救他。”说完,他喊上几个人就走。

日上三竿,章维还在玉臂香枕中睡懒觉,直到刘南非提头鸡一样在外面喊,才把自己扣在美妇玉-峰上的手收回,闭着眼睛往床下摸鞋子。等慢腾腾地爬起来后,他还没有忘记到铜镜跟前,用两手的食指搓整自己的撇胡勾。

人们见到他这副衣冠不整的样子,不难记起他的往事。他能在最野蛮和最穷困的部落中把酒言欢,给称兄道弟的部族首领细数怎么玩弄女人,然后醉倒,然后躺在肮脏的马粪堆旁;他也能一年四季中最寒冷的大雪天里跑到某个部族去,邀请别人打猎,然后让镇上送去大批的酒肉和粮食……他会在鲁莽的车夫撞坏自家东西时在一旁大笑旁观,之后和他们一块逃跑;也会在父亲要他打仗的时候找个替死鬼出面领兵,而自己躲在某个女人的床上逍遥快活,等待战争的结果。

这种懒散风流的品行好像在提升他的人气,人人反而认为他气量宽宏适合亲近,仁爱义气,无赖透顶而又充满人情味。

得罪了章赫老狼主的人得不到原谅,无一不是托他说情,往来镇上的生蛮,若是拦住问为什么来镇上,无一不告诉说,是章大让我们族的人有事来镇上……他自成年以来,经历大小几十仗,没一场亲临战场,却没一场,不是意外地因为别人打了胜仗,指挥权却在他的头上。

有人说长生天在保佑他,有人说章赫在背后支撑着他,还有人当然主要是转为定居的生蛮说,他是个送来恩情的******,大大的英雄。

他的两个弟弟都经过战阵历练,勇悍也好,多智也好,器宇轩昂也好,胸有城府也好,礼贤下士也好,却似乎总不如他那么顺利,好像无论什么事儿,落到他头上,最后却都给办到了。

章氏也是塞外民族,但毕竟雍化严重,相比于一般家族的立贤,多了个嫡长的争议,但反对的声音也不在少数。

镇上上涌过一股股针对章维的暗流,却全然动摇不了章维的地位。包括章衮。这个章赫战功赫赫,而又强横无比的阿兄,他曾在族伯会议上要求章赫按照习俗,把部分兵权从章维手里收回来,交给小儿子,章赫拉着他的袍子,几乎是在哀求他,让他别乱捅,别乱提议,他依然坚持,铁血无情,让章赫颜面大失。章赫恼恨得厉害,等章衮又立战功,依功勋要给予奖赏,却就是不给,说:“把户众拨给他,谁知道他会干什么?我就是不给他,我让他来找我闹?”

章衮没有找来,章维找来了,说了一番大道理:“阿伯恶我,是为全族计,不是为一人之私,阿爷赏罚不明,却是不利赏功之信。阿爷一定要出这口气,把儿子敲两手杖,该给人家的给人家得了。”

这样,他从章赫手里要来赏赐,自己带着送到章衮府上,态度毕恭毕敬,还附庸风雅,鬼画“族中铁帽”四个大字,硬要送给章衮。章衮仍不妥协,推着他让他走,说自己仍不会改主意,他是白下功夫,结果,他前脚被推走,后脚翻-墙进去,硬蹭了一嘴晚饭,在东厢房赖住一夜。

自那以后,章衮仍不说他的好,只是再不提动摇他的位置和军权。

而他,却愈加恭敬,多以战事相授。

如此行径,有违******恩仇必报的风范,在人们的嘴边话里争议极大。

刘南非刚送了他一匹小马,第一个想到的也必然会是他,此时见他坐在面前的狼皮屏风下,就隐瞒掉“试金石”一说,直接把罪名栽到穆通阿寨子上,激动不已地说:“穆通阿的夸肖宝特(宝特——地方首领的称号)目中无人,进镇子杀人不说,连金矿都敢开呀。这事要是这么就算了,那还不是姑息养奸?!”

章维哈欠打了一半,眉头一抖即展,笑道:“那是。夸肖野章自从去年找到金矿,尾巴就翘上了天。可是人家是想和咱一起干,不养奸,还去打他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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