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都成年了，还像一个傻子。”
邱承玉叹了口气。抬头看黑沉沉的天空，夜大概已经黑了很久吧。
他才刚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四处找方入晗这个混账，在离他几十步远的地方找到了昏迷不醒的他。
那一刻他气全消了，只剩下对自己的气，他一点点把方入晗从冰冷的湖边抱到柔软的草地上。
“连一句话都不和我说就溜走跟别人打架……受伤了你说你……嘶……活不活该？”
“真是活该。”
邱承玉皱着眉，方入晗狠起来竟然连命都不要了，肋骨左腿胫骨，右尺骨大概都断了。别的皮肉伤口密密麻麻。
“灵气消失之后，我也活不长了。方入晗啊，你可一定要活下去……”他声音在嘴边环绕，轻轻的。
“千万别我刚在地府谋到差事，刚上岗第一个来的人就是你……哦，这里没有地府。”
邱承玉纯粹是自言自语。他把手放在胸口上，里面死一般的寂静。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玉珠吞入腹中。清凉的感觉顺着喉咙滑入腹中，整个腹部都被清凉的气息填满，他的精神世界仿佛从一口枯井中一跃而出，奔向广阔的世界。
在他的脑中隐隐有一根丝线延伸向很远的地方。
他向着丝线另一端发出呼唤。
丝线微微颤动，邱承玉告诉她自己在龙吸谷。
邱承玉是第二日中午见到她的。她叫江源，就是神，城主。
她出现在阳光最刺眼的地方，蓝发披着碎金色，绚彩夺目，影子随步子晃动。
这里的亡者更愿意叫她“神”。或许也因为她就像神一样，不容亵渎吧。
“我用生命力修补好了他身上的伤，不过断掉的骨头还需要两天才能完全长好。”江源说，又补充说，“他身上大部分伤口都是透支灵气搞出来的，相比他倒是你的问题更严重……说说，你买好坟了吗？”
“……还没有。”
“上次见面我就问过你，现在我在问你一次，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我再拒绝你一次吧。”
“真倔。”江源叹了一口气，把碎发拨到耳后。“为什么？”
“我的师傅用‘核心灵气’给我塑造了一颗心脏，而昨天那颗心脏被明涵角几乎毁掉了。不提现在越来越稀薄的灵气更难提炼出来‘核心灵气’，那种心脏的塑造方法只有我师父才会。”邱承玉说，“其实能活的时候谁想死呢？我不想白白浪费你的灵气。”
江源说：“我想救你，因为我‘看到’我能救你。这种说法很奇怪，不过你应该懂，方入晗也像我一样能看到命运对吧。”
邱承玉愣了。
“不过未来你也不算完全活着，而是介于一种非生非死的状态。我也很好奇你这究竟算种什么状态。救你也算是满足我的好奇心啊。”
“你没有重塑‘灵气心脏’的……”
江源说：“但塑造一颗会跳动的心脏，对我来说，不是不可以办到。”
她让邱承玉躺下。她手指在他胸口测量。
邱承玉：“……需要把胸骨锯开吗？”
“不需要，你躺着就行。”
“那还好。”
“我有两种方案，要不要听一听？”
邱承玉好奇：“竟然还有两种方案？”
“第一种，我用生命力修补你的动脉和血管慢慢构成一颗心脏。第二种是让你的生命里和另一个人相连，从此你们同生共死。”
“我选第一种？”
江源动作忽地一停：“都不犹豫一下？我以为你会选择第二种呢。”
邱承玉愣了愣：“因为我和方入晗在一起吗？”
“对。我觉得他如果醒着，也会要求选择第二种。相比第一种第二种倒是不算太疼。”
“他不该承受我该承受的。我爱他，所以我心疼啊。”
她牙疼，从空气中拔出一把手术刀：“不锯胸骨，不过要开一个小小的口子，你忍着一点，没有麻药。”
……
人间。
“连轸，画还没有画完吗？”
连轸坐在悬崖峭壁，手中扶着画架正画着山底下被大火烧成灰烬的森林。湘琼蹲坐在一旁一个凸起的石头上，百无聊赖地观察连轸紧皱的眉……
湘琼也皱起眉，目光落在山下那遍地的焦黑上。
树都没了……
“就快了。”连轸过了一会儿说。
“画完之后带我去镇子上买冰糖葫芦吧。”
“好，还剩最后一笔。好了，走吧。”连轸站起来。
湘琼拉住他的裤子：“小心，下面是空的。”
“我早就不缺血了，不会头晕！”连轸撇嘴，把画板和画收进口袋。
湘琼可爱的脸颊鼓起，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真的不缺？那……你拉住我的手。”
“拉手？”
“走了！”湘琼纵身一跳，连轸猝不及防地被呼啸的风灌满了脑袋，他：？？？
能不能，先报下三二一啊！
他们被地心引力吸引着向下坠落，上千米的高度似乎转瞬即逝，有似乎漫长的没有尽头，在连轸甚至能清楚的看见山上那几尺厚的灰烬时，湘琼才控制速度减缓，平安落地。
脚踩着实地的时候，连轸眼前的东西似乎都变成了双的：“……下一次不报三二一，就没有糖葫芦了！”
湘琼想笑又不敢，小脸使劲儿憋着。
连轸和湘琼走出森林，来到他们之前在森林外落脚的一个村庄，还没走进村子里，湘琼就敏锐地说：“不太对劲啊连轸，村子里似乎没有人。”
“没人？”
连轸敲了几户人家的院门，发现还真是。人呢？
“卖糖葫芦的那户人也走了！”
这是湘琼最关心的事儿吧，他的糖葫芦飞走了。
“糖葫芦没了就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啊，总会有的。我觉得这个村庄距离森林很近，会不会是森林起火之后，村长带着全部村民离开村子害怕被大火波及？”
“……我感觉不像。”湘琼摇头，他手指指向畜养牲畜的围栏：“他们如果走的很匆忙，应该不会带上家畜啊。”
围栏里是空的。里面只有粪便堆积的异味。
房屋到都完好无损，没有被打劫过的痕迹。连轸觉得事情开始朝不确定的方向发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