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耶律重元和韩平赶到后殿之时,萧思忠已经平复了情绪。
辽皇又让他将事情叙述了一遍,这才看向另外二人:“说说吧,此事如何应对?”
耶律重元思忖片刻,就看向一旁的韩平,见对方没有先行回话的意思,才拱手施礼:“皇兄,臣弟以为当遣使南下,质问宋皇和那些臣子,私下做此等勾当,是否想撕毁盟约,挑起边衅,与我大辽全面宣战。”
辽皇闻言,眼中不免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与其相反,萧思忠倒是安心不少。废物到老,还是个废物。人家只要咬死不认,你又能奈何?
可没等多久,韩平的一番话,又让萧思忠提高了警惕。
只听对方说道:“回皇上,老臣以为,不管对方是宋皇在背后指使,还是真的私下贩卖,我大辽都该抓住这次良机,将炸弹尽数采买回来。”
话音刚落,不等旁人说话,皇太弟耶律重元已经大声质问:“中书令,这分明是宋国的阴谋,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韩平对此只是回以微笑,又重新看向辽皇:“皇上,臣建议,从采买回来的那五十枚里面,抽出三枚交给尚书令,令其下属的工部进行仿制。”
说到这里,他就看向一侧的萧思忠,脸上的笑容也带着那么一丝意味深长。
“想来,在尚书令的领导下,工部会尽心竭力,将那个叫做炸弹的东西仿造出来的。”
萧思忠在心里暗骂对方恶毒,真若是那么好仿造的,宋国又岂会轻易拿出来售卖?定是吃准了旁人不可能仿制,才有了接下来的举动。
“皇……。”
他刚要向皇上陈明其中利害,就被韩平所打断。
“尚书令,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可万万不要错失机会,反而耽误了吾皇建立宏图伟业啊。”
“你……!”
萧思忠见对方拿大帽子压人,心里不免愤愤。
辽皇耶律宗真看着两位重臣相斗,心底才略微好受了一些。同时,也对仿制炸弹,抱有那么一丝希望。
臣子能想明白的道理,他当然也能想到,可终究是收益太大了。万一呢,万一,真的仿造成功,莫说是偏居一隅的西夏了,纵是幅员辽阔且兵多将广的宋国,到时也可以碰上一碰。
念及至此,耶律宗真脸色一肃:“韩爱卿!”
“老臣在!”
“令你主持采买炸弹等一切事宜!”
“老臣遵旨!”
耶律宗真又看向萧思礼:“尚书令!”
“臣在!”
“你当全力协助韩爱卿,一旦完成采买,迅速交予工部仿造!”
事已至此,萧思忠也只能在心中一叹,随即恭敬行礼:“臣遵旨!”
这时,又听耶律宗真继续说道:“至于西夏将要扣边的事情,萧爱卿下去以后,尽快会同相关所部拿个章程出来。”
有了辽皇的旨意,事情立即进入了快车道。
中书令韩平回到值房,就召集亲近属下议事。等商议出了对策,就越过萧思忠这位尚书令,直接给户部尚书下令,令其迅速筹集五十万贯,以供随时支取。
当这一消息传到萧思忠的耳朵里,气的他无能狂怒,大骂韩平老贼得势便猖狂。
同一天,张义就被叫到了韩平的值房。
他刚施礼完毕,韩平就示意小厮准备纸笔墨砚,并让其坐在一张矮几后面。
“于则成,将你如何与宋人取得联系,并商议购买炸弹事宜的过程,一字不落的写出来。”
张义听说让自己写这个,心里不由提高警惕。
两家的矛盾,他知之甚详,现在对方让自己白纸黑字的写下来,怕不是存了什么小心思吧?
念及此处,他索性起身行礼,态度异常恭敬:“中书令,小人不通文墨,实在不知该如何书写。”
正如张义所想的那样,韩平总会抓住机会,去削弱萧家的实力。哪怕有重要的皇命在身,也不会例外。
他已经从萧思忠之前的叙述中,知道了在其中发挥重要作用的于则成。对于萧家拥有这么一个人才,韩平自然是不能容忍的。
假如,能借机取得“口供”,待合适时机指使手下御史,告对方私通宋人,继而将其关进大牢,无异于是一场小小的胜利。
集小胜于大胜,长此以往,韩家总有压过萧家的机会。
“哦?堂堂萧家四房的总管,会不通文墨?小子,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说着,他就指着那叠空白纸张:“休要啰嗦,本官还有诸多公务等着处理,没功夫跟你废话。快点书写下来,本官还要主持接下来的采买事宜呢。”
一番话说完,韩平就不再理会对方,拿起一份公文,低着头审阅起来。
韩平越是这样,张义就越是觉得好奇。
如果真的着急交易,不该直接询问交易地点和联络暗语吗?逼着自己写这些长篇大套的做什么?
片刻,张义已经打定主意,再次恭敬说道:“中书令,小人真的不通文墨。若是中书令想要知晓来龙去脉,不妨小人说与你听,再让小吏代笔如何?”
此时,低着头的韩平,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哦,是这样啊。”
他假意沉吟片刻,就喊来贴身小厮从旁记录。
张义见此,就开始讲述自己如何潜入夏州,又如何找到售卖炸弹之人。整整讲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算讲述清楚缘由脉络。
韩平耐心听完,就若有所思的说道:“你评价一下,那个胡先生。”
“评价胡先生?”
“对啊!你不是说在夏州与对方接触了三天吗?对此人的脾气秉性,总会有个看法吧?”
张义缓缓摇头:“没有看法!小人身负特殊使命,根本无暇观察考虑这些,当时满脑子都是他手里的炸弹。”
韩平又追问了几遍,见再问不出什么,心中不由暗骂对方是个小狐狸。
随后,就吩咐负责记录的小厮:“拿给他签字画押!”
等小厮将之送过来时,张义伸手接过,并逐字逐句的开始查看。同时,心里也想着应对之策。
出于一贯的谨慎,他是无论如何不想在这份记录上签字画押的。
半晌过后,韩平见对方还在查看记录,便催促说道:“看完没有,看完了,就签字画押。”
说完,就给小厮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拿来笔墨和朱红印油。
张义不去理会伺候一旁的小厮,而是抬头看向韩平。
“中书令,这上面的字,绝大多数都不认识,这让小人如何画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