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沉沉。
明月星辰尽数隐入厚重的乌云,缺少路灯基建的比蒙草原黑得瘆人,寂静如坟。
草浪随风伏低,掩不住空气中逼人的沉重与压抑,仿佛黑暗深处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忽地,远方传来引擎低吼——
车灯穿透夜色,在草原上投下一个个死白的光圈,六辆吉普车围着一辆漆黑豪华加长车疾驰而过,惊得周围蛇虫鼠蚁四散而逃。
车厢内,洛克菲勒靠着椅背,叼着一根雪茄,面色阴沉地吞云吐雾。
他走得很急,只带了几名心腹和必要的安保力量便仓皇离城。
这些年经营起来的资产、人脉、关系网统统都留在了乌尔巴兰,眼睁睁便宜了比蒙政府和东裂谷公司。
其实从原则上来讲,洛克菲勒根本不需要逃跑他没有留下任何把柄。
整场祭后赛流程都是合规合法,场地批文、合同条款、应急预案,一样不差。
就连那头奶牛也是和皮包公司签的合同,就算要追责也追不到他的头上。
至于最后放出魔物群,也能推脱是斗技场设备老化,导致铁闸失控。
可没办法,现在原则不在他手里。
而偏偏握着原则的勇者,是个神经病!
袭杀文森特、赤手顶列车、孤身硬刚不死大军,甚至于当街劈他轿车!
和这种弱智讲道理已经不是对牛弹琴了,是纯找死!
“老总。”
一旁,女秘书声音压得极低:“勇者为什么会帮着东裂谷公司来对付我们?东裂谷到底能给他什么?论财力、论人脉、论资源,我们西奇兰信托哪一点比不上他们?”
洛克菲勒冷笑出声:“给他什么?不是给,而是还!”
说着,他深吸一口,烟雾在车顶盘旋。
“不是交易,而是人情。”
到此时,洛克菲勒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在他大脑中,逐渐拼凑成一幅完整的图画。
“文森特,你知道吧?”
“钢铁公爵?”女秘书微蹙眉心:“怎么和他也有关系?”
洛克菲勒阴沉着脸,声音低的像是压着口血:
“我听说这位文森特将军在神降大战时,顶着掉脑袋的风险也要调动驻编集团军去支援勇者,这二人可以算是半个生死之交了。而文森特和詹姆斯又是同期进入政坛的,后者在军费上没少给前者支持,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女秘书反应过来:“您是说,是文森特为东裂谷公司引见了勇者齐格鲁德?”
洛克菲勒点点头:“否则,我想不出第二种可能了。”
他手指捻着雪茄,一点一点掐灭烟头。
不然还能是怎样?这齐格鲁德吃饱了没事干,脑子一抽决定找自己麻烦吗?
洛克菲勒不知道这两人在背后达成了什么交易,但显然报酬不是重点,齐格鲁德是为了还文森特的人情,才会马不停蹄地从格林伍德赶到乌尔巴兰,雷霆出手,步步直取命门。
也只有这种解释,才能说明为什么齐格鲁德会对公司的计划和乌尔巴兰的情况了如指掌。
此事过后,自己算是彻底把勇者得罪了。
东裂谷的下一步棋,不出意外,就是以经营不善为由强行接管西奇兰信托,接着吞下自己在乌尔巴兰的一切资产。
而齐格鲁德——得了报酬,还了人情,还在比蒙名声大噪。
只有自己的像个小丑一样被他们玩弄于掌心!
洛克菲勒眼仁发红,心头怒火难压。
他不服气,他怎么可能服气。
他的商业帝国,是他自己凭本事一笔一笔,一步一步地缔造起来的。每一个数字,每一个项目,都是他的心血!
他和兰开斯特这种靠站队、靠政治、靠风头起飞的投机小鬼不一样!
从奥菲斯市场退出后,洛克菲勒把大部分资产都转移到了比蒙。
乌尔巴兰大半的现代设施都是他出资建立的,这个国家有一半可以说是他的!
而现在,身为缔造者的自己近乎净身出户?
这不可以。
这怎么行!
当务之急,是要立刻觐见皇帝陛下,向他禀告发生在乌尔巴兰的一切。
当年两家公司合璧为兰开斯特集团就是帝国政府牵的线,现在东裂谷公司竟然明目张胆地联合勇者和前军务大臣一起来针对自己。
这哪是打自己的屁股啊?
这分明是打皇帝陛下的脸!
“都给我等着……”总裁心中发狠,声音咬牙切齿。
却在这时,车辆猛地急刹。
洛克菲勒整个身子都是一冲。
“怎么回……”
他话没问完,司机就低声开口,语气沉重:
“老总,有人堵我们。”
车灯大亮。
只见道路前方,一队数十人的冒险者堵在路口。
为首的虎人,额头缠着白色义气头巾,两手端着一架旋转式多管蒸汽机枪,枪管黑沉,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剃刀般的冷光。
巴斯咧开满嘴虎牙,迈步上前:
“总裁先生,俺家勇者小哥久等了。麻烦您下车跟俺们走一趟呗~”
洛克菲勒张了张嘴,盯着那支要命的蒸汽步枪……
……你说……
为什么一个在奥菲斯活动的冒险者,会突然带着一架专门攻击装甲车队的机枪跑到斗技场上打比赛啊?
这一刻,此前的所有猜测得到了决定性证据,在洛克菲勒心中完成联结。
他瞬间目眦欲裂,怒吼出声:
“那杆【火神】是给我们准备的!!!”
——哒哒哒哒哒!
火舌喷吐,弹雨如瀑。
夜幕撕裂,一场截杀当空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