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枭雄
千里破军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大，相反的倒是比普通人要瘦很多，背也有点佝偻了，国字脸，一头短发，打理得倒是一丝不苟，眉头微皱，该是长期思考而引起的后遗症，唯有那双眼睛，发出精芒，就像是等待狩猎的豹子。
千里破军听到叶问叫他，便从摇椅上起身站了起来，竟十分热情，笑呵呵的迎了过来：“小叶，你还是这么准时！”
叶问也迎了上去，道：“军叔您可别这么说，您宴请我们，我们哪敢怠慢，您毕竟是长辈么不是。”
千里破军没有再与叶问寒暄，而后就马上看向了龙隐，向龙隐伸出手来：“想必这就是龙隐龙小兄弟了，果然是一表人才，英气逼人，英气逼人呐。”
龙隐只好伸手迎了上去，和叶问同样的叫法：“军叔过奖了，您叫我小龙就可以了。”
龙隐伸手握住千里破军手的时候，发现对面气力竟颇有点不小，能够感觉到他手上厚厚的一层老茧，看来年轻的时候也是说干就干的狠角色，龙隐便道：“倒是军叔您这身子骨如此硬朗，叶大哥说您快50了，我看未必，您顶多三十。”
千里破军哈哈大笑，笑声十分爽朗，引着龙隐叶问进了别墅，边走边道：“小叶，你这个兄弟可真会说话，你看我女儿都二十多了，我才三十，这不是折煞了我千里某人吗？”
这别墅面积颇大，楼下大厅大得像举办宴会的舞池，左右两边是两个楼梯口通向二楼，楼顶是一个巨大的水晶灯，周围墙壁挂了很多油画，走的是英国的贵族风格。
千里破军引着二人在餐桌就做，打了一个响指，佣人们就把早已备好的菜品注意端上来，千里破军这样道：“也不知道小龙兄弟喜欢吃些什么，我就请了川鲁粤闽苏浙湘徽八个菜系的厨师各做了一个自己的拿手菜，还望不要嫌弃……”
嚯，这阵仗是不是稍微隆重了点，也不知道千里破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龙隐只好道：“军叔，您这，这可真没必要……我就是一个晚辈……”
“诶！”千里破军打断龙隐，道：“咱们年轻的时候也滚过刀子，爬过尸体，辛辛苦苦打了一辈子江山，现在有点钱了，该奢侈还是得奢侈，你救了小女，这点东西，但得起。”
龙隐听后摇了摇头，也就不再说话了。
千里破军又问道：“喝点什么酒？拉菲，百加得还是伏特加？”
龙隐听得直摇头，这些玩意他听都没听说过，只能道：“军叔，我们能不能来点本土的。”
千里破军又哈哈笑道：“也对，我还以为你们年轻人都喜欢外国的调调，倒是我失礼了，咱不干这崇洋媚外的事儿，告诉你们吧，我私底下也喜欢整两口二锅头。”
于是三人喝着二锅头，就着八大菜系，开始了晚餐，十足的暴发户气质。
席间千里破军讲了很多，从他十几岁南下开始打江山，杀过人放过火，刨过尸体，趟过粪坑，甚至还杀了自己的亲兄弟，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龙隐听着倒是颇有点惊讶，原来这老头子也是满手鲜血的主，这点倒是和自己很像，不过这个千里破军倒不怎么惹人讨厌，爽朗，说话耿直，是一个很容易让人信任的人，只是从他干过的事情来看，这人可不简单。
三人正吃得开心，这时别墅的门被打开了，一个女孩儿从门外走了进来，一席白裙高跟鞋，长发披肩，手中提着一个小小的提包，美得不可方物。
见到这个女孩儿，龙隐脑子又是“嗡”的一下，心中不免又喃喃响起了那两个字：阿雪。
没错，正是千里雪。
千里雪走进来，看见三人正在吃晚餐，也没说什么，径直向楼上去了，而经过龙隐身边的时候，却是停下了脚步，稍稍多看了一眼，道：“是你？”
龙隐勉强镇定下来，道：“是我。”
千里雪撇了撇嘴，没有再说什么，对着千里破军扔了一句：“我上去了。”语气冷淡到冰点，便从楼梯口辗转上去了。
随着千里雪的出现，现场的气氛顿时冷了好多，千里破军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这一方枭雄，此刻也就是一个无奈的父亲罢了。
龙隐早就听说千里雪对他父亲不满，今日一看果真如此，心中疑惑，不禁开口问道：“军叔，冒昧问一句，千里小姐为什么对你特别冷？”
千里破军随之埋下头，叶问赶紧招呼龙隐别问，龙隐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事情。
而此时千里破军抬起头，先是抹了一把老脸，然后摆了摆手，脸已经有点红了，可能是酒劲上来，他对叶问道：“无妨，这事过去十几年了，我今天来说说也好。”
“平时我都禁止别人提起，可是在我自己心里，已经忘不掉了。这是我这辈子唯一做的一件后悔的事情，唯一一件，哪怕我亲手杀掉了自己的哥哥我都不曾后悔，唯有这件……”
千里破军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说了起来：“颜虹是雪儿的母亲，是云南一个走私头子的女儿，二十多年前我独自一人去做走私，就在云南，也是因为抢了那个头头的生意，我被他们抓了，也就在那个走私头子的老巢里，我认识了雪儿的母亲，也就是颜虹。”
“第一次见颜虹的时候是我被抓进去的第一天，被拖进地牢里的时候，我看到了她，当时也没觉得这个女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一身傣族服饰，但是她却看了我很久。”
“那里的人对我严刑拷打，让我说出我背后组织的名字，我就一个人单干，哪有什么组织，可那帮人不信，每天对我拷问。”
“每次我被打了，颜虹都会在晚上偷偷给我带来伤药，甚至还帮我疗伤，在某一个晚上，我上了她的身子，她说她不后悔，愿意给我，她喜欢我。”
“后来颜虹的父亲可能认为我没有价值，就想做掉我，颜虹在得知消息后当天晚上就跑来要放我走，说不想看到我死，我知道我如果一个人走了，留下颜虹一个人，她肯定活不了，都说虎毒不食子，那些大毒枭可不管这些。”
“所以我决定带颜虹一起走，而她也同意了。”
“我们为了躲追杀，爬草地，趟粪坑，什么苦都吃了个遍，我千里破军当时就发誓，如果我出去了，绝对不会辜负颜虹！后来我娶了她，我千里破军年轻的时候也上过不少的女人，但我娶了颜虹，我知道一个敢用生命和我在一起的女人值得我娶！”
“颜虹说因为她父亲是走私毒品的，所以不想看到我再碰毒品，所以直到现在，只要我手下的人谁敢碰毒品，我就剁谁的手！”
“变故发生在十五年前，当时雪儿已经六岁了，我在南源发展得很好，有了自己的第一家夜总会。”
“也是因为我崛起得太快，终于南源本地的黑帮感到了不安，当时南源地头蛇掳去了颜虹，他们要我拿我唯一的那家夜总会去换颜虹。”
“我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可能是崛起得事业冲昏了我的头脑，我竟然……”
“拒绝了？”这是龙隐的话，当然也是他的猜测。
“是的。”千里破军点头道，“这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愚蠢的决定，也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我拒绝了，后来他们撕票，因为我的自私，最终回到我手上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虽然后来我把他们的势力连根拔起，但是，还是弥补不了我在这件事上犯下的错误，因为这件事，雪儿从那时开始都不再理我，直到现在，也还是这样。”
“不过不怪她，雪儿不管怎么胡闹，不管怎么任性，我都不会怪她，她要什么我给她什么，我在她面前从来都没有底气，因为我确实是欠他们娘俩的。”
“不过不管我怎么弥补，已经不能再让雪儿对我敞开心怀了。”
说到这里，千里破军的脸已经烂红了，不知道是酒劲上涨还是情绪过于激动，这枭雄眼角竟泛起了泪花。
龙隐安慰道：“凡事无绝对，军叔，每个人都会犯错，我相信千里小姐日后会体谅你的，毕竟你也是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千里破军又喝了一口二锅头，抹了一把脸，神色很快恢复正常：“但愿如此吧，龙隐兄弟，这次叫你来除了想感谢你救了小女之外，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龙隐留了点心眼，原来在这地方等着呢，不过千里破军有钱有势，还有什么好求他的，但是明面上还是得说：“军叔您旦且一说。”
千里破军道：“干我们这一行的，仇家不免多，不怕你笑话，今天为了防你，我安排了三个人在暗中保护我，你也别见怪，职业习惯。”
龙隐一笑，对此也十分明了，摆手道：“这个我能理解，不过军叔你别骗我，厨房一个，楼梯拐角两个，门外一个，沙发下面一个，总共五个，可不止您说的三个……”
千里破军神色一变：“你都知道了？”
龙隐也是笑了笑，其实进门他就发现了这几个保镖的位置，一般人看不出来，可龙隐又是什么人：“您也别见怪，也是职业习惯……军叔你有什么想让我帮忙的不妨直说……”
千里破军哈哈一笑，又恢复了爽朗：“那我就直说了，我一直想给小女身边安排一个保镖，但是小女一直不同意，直到那天回来，小女突然给我说，‘你不是一直想给我安排保镖吗？可以，但我只要一个人……’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那答案自然就相当明显了，龙隐没想到这千里雪点名想要自己。
千里破军又道：“此事我问过小叶，小叶说你身手远高于他，小叶的话我是新的，小叶的身手我也是知道的，今天看了看，你很合适，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龙隐看了看叶问，叶问点头表示情况的确如此。
龙隐有点为难，这事实在来的有点突然，而且对象还是千里雪：“军叔，如若是其他人，我便一口答应下来了，只是千里小姐长得实在有点像我已故的爱人，所以……”
“哈哈哈……”千里破军笑道：“你担心什么，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会插手，如若你真的能拿下小女，得你这一贤婿，我自求之不得。”
“不是这意思。”龙隐见千里破军理解成了那意思，不知道怎么解释，推说道：“事情有点复杂，不说也罢，军叔您在容我考虑三天，三天以后，我给您答复！”
“好！”千里破军一口应承，接着道，“来吃东西，今天光听我说了，菜都凉了，来吃东西，吃东西。”
别墅二楼，千里雪房间开出了小小的一道缝来，一双眸子盯着楼下的龙隐，眼神复杂，接着叹了口气，缩回房中，而那缝，也随之紧紧的闭上了。
房中雪，天边月，情如愫，月如勾……这月，还当真的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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