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历4329年,腊月初一,大雪已停,今日微风拂面,空气宜人,宜赏雪景。
珏千尘等着方语出来赏景,昨日大雪纷飞,雪压得枝头直不起腰,满地银装素裹,煞是惹眼。
院中的花草也被覆盖得严严实实,有那仍旧顽强抵抗的,探出了些许枝叶与含苞的花骨朵儿悄悄打量,似是想着怎样挣脱束缚、重新傲然于天地?
珏千尘在房间门口站了很久,也没等到方语的出现。
他以为是那声夫君让她害了羞,一时半会儿不好意思出来见他。
可,几天过去了,仍是不见踪影。
簪子还是那根簪子,他白日一直插在发间,到了夜晚就放在枕边和他一同入睡。
但,方语就像消失了似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不,还是有的。那晚她买的东西还在,她还是存在过的。
珏千尘突然没来由的就颓废了下来,整日里待在自己房间,翻来覆去得整理着方语那晚买回来的东西,吃得、玩的、穿的、用的,全部分门别类。
他知道,自己可能魔怔了,但他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就止不住得想她,虽然,他们相处的时日并不久。
皇帝前些时日觉得自己的好大儿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开朗了不少,整日精力充沛,学习经济和管理政事也逐渐步入正轨,他那颗老父亲的心,算是满怀欣慰得放进了肚子里。
可还没高兴多久,好大儿突然就不进宫了,说是冬至那天吃多了不舒服,要在家休养一些时日。
皇帝觉得有些蹊跷,便派人去打探。
这一打探,才发现他这刚刚成婚不久的好大儿,居然养了个邪祟?还是个女邪祟?
好家伙,那邪祟一个人就吃得下两头羊!不仅把他儿子迷得神魂颠倒,还把墨王府中的下人们都治的服服帖帖。
据说这个邪祟冬至过后就不见了,肯定是把他儿子魂儿给勾走了,不然他的好大儿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
不行,他要去看看去!
皇帝到了墨王府,他的好儿子珏千尘知道他来了出来迎接。
皇帝看着珏千尘那一脸的颓废样就气不打一处来,看看,看看!
头不梳!脸不洗!衣服这是多久没换了?胡子拉碴、眼周青黑,眼神黯淡、精气神都没了~
妥妥的一个相思病吗这不是!和他当年还是毛头小伙儿的时候一样一样儿的,只不过他相思病的对象是好大儿他娘,兰芷烟。
如今他的好大儿,刚刚大婚不久,这邪祟肯定趁着他正空虚寂寞冷的时候勾了他的魂儿,他一定要把这该死的邪祟给抓住!
“千尘!你看看你自己,还有没有一个王爷该有的样子?都已经成家的人了,还如此毛毛躁躁、任人牵着鼻子走,成何体统?”
皇帝语气说得挺重,他想把好大儿唤醒,不想他继续这么病下去。
可他也知道,相思病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他这个老子来了也不顶用,顶多就是在这里打打嘴炮、过过嘴瘾。
“父亲,孩儿没事。”
“没事?你这还叫没事儿?咱老珏家的种,什么时候站出去人家不说是个美男子?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自己照照镜子,看能不能看得下去?”
“你再这么继续下去,要不了多久,老子都看着比你年轻!”
珏千尘:……
皇帝越说越气:“你有什么过不去的?不就是个女人?那就是个邪祟~!有什么好的?你求我赐婚之前,不还信誓旦旦得跟我说,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是你喜欢的?就想伴着这簪子过一生得了,好给你母亲一个交代吗?”
“怎么?这才成婚过了多久?你喜欢的人就出现了?就这么要死要活的了?就非那个邪祟不可了?”
“真是混账东西,气死你老子我了!看老子不打死你!”
皇帝越说越激动,抄起侍卫的佩剑当成棍子抬手就打,珏千尘还不敢跑,生生挨了几十下,直到皇帝打得手酸了,才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他老子的确还很年轻,生龙活虎、老当益壮的,打人都不带手软的。
皇帝把佩剑扔回给侍卫,接过一旁的福来递过的帕子擦汗擦手,又喝了口热茶,才感觉心气儿顺了不少。
“如今朕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你这个王爷的病,什么时候能好?给朕一个准话!”
……
珏千尘沉默了片刻,说道:“父亲,在这之前,孩儿有别的话想跟您说。”
……
“不是等你说呢吗?你说就是了,磨磨唧唧的,我这会儿不仅怀疑你魂儿没了,还怀疑你被夺舍了!”
“去孩儿房间说,就您一人。”
皇帝随即起身,抬手拦住了要开口的福来,以及想要跟上前的侍卫。
“走吧,带路。”
珏千尘带着皇帝从前厅中走出,穿过被雪覆盖的中庭,踏过两道回廊,走过已经干涸的花池,来到了他居住的院子。
院子里和外面没什么区别,都透着一股萧瑟又寂寥的模样,让皇帝看了觉得沉闷又有点压抑。
珏千尘推开门进了房间,跟在后面的皇帝一眼就看到了房间里摆放的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东西,这些东西或是纸包、或是布裹、或是箱子装,什么类别都有。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个杂货铺。
皇帝不知道他的好大儿为什么房间里会有这么多东西,多到下脚都困难。府中的下人们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都不知道收拾。
下人们:他们哪儿是不知道啊?他们是不敢呐!这些天王爷就像着魔了一样,啥都不让他们碰,连蒜香这个大丫鬟都碰壁了,还有谁敢?
皇帝找了个凳子坐下,等着珏千尘,把他带到房间里来,也不知道要跟他说些什么。
珏千尘把房门关上,把桌面上的东西暂时挪了个位置,空出了点地方给皇帝泡了茶。
“父亲,您喝茶~”
“这下没人了,说吧,到底什么事?”
皇帝端过茶杯,撇了撇漂浮的茶叶,趁着热气嘬了一口,然后放下茶杯看着他的好大儿。
“父亲,孩儿确实是得了相思病,但相思的病因并不是什么邪祟!”
“不是邪祟?难道还有另一个女人?”
“您先别急着猜,听孩儿说完后就明白了”
“孩儿求您赐婚之前,确实不曾喜欢过任何一个女子。大婚后,孩儿得父亲赏识、委以重任,每日里除了醉心于本就热爱的武学,就是进宫里学习经济和政事的管理,孩儿的生活充实了不少。”
“但孩儿前些时日抱恙在家实在突然,恐怕就连父亲也觉得孩儿是在耍小性子想任性一回吧?”
皇帝适时地予以回应:
“难道你真的染上风寒生病了?还是那个邪祟那时候就找上了你?”
珏千尘:“父亲,孩儿说了没有邪祟。”
“是簪子!是墨玉簪!父亲,墨玉簪有簪灵!她叫方语,她跟我说她是在您拟旨赐婚的时候醒过来的。”
皇帝看着眼前一脸激动的好大儿,面露疑惑:
“千尘,那墨玉簪是你母亲从你外婆那里接过来的,那时她喜欢得紧,说要传给她未来的儿媳妇。虽然墨玉很难得,但是除了难得外,这簪子一直以来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啊?”
“父亲,孩儿也不知道,那时候她刚出来,小得跟头发丝儿似的,被孩儿当成了虱子,拿着篦子追了好久!”
“孩儿那时也不知道她的存在,请邬老看了说是虱子挺多,要治疗,就只好称病抱恙在家休养,并不是染上了风寒。”
珏千尘把方语怎么从虱子般大小长成传言中的邪祟模样,一桩桩一件件说给了皇帝听。
当然,这些都是方语当初简化后说给他听的,如今,他又再简化了一次,告诉了他父亲。
……
“你是说,冬至那日她说困了累了要回去睡觉了,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是的,父亲。方语跟我说过,她睡得最长的时间就是那次吃了流莲果,也不过才三天而已。”
“今天是腊月初七,她如今已经整整七日未曾出现了。”
“那晚她在夜市里买的吃食,说好了次日陪着孩儿一起吃的。孩儿之前还令绣娘给她做了好多新衣服,还没来得及让她知道,所以孩儿才会变得如此。”
皇帝看着珏千尘现在一脸委屈又哀怨的样子,像极了一条被主人抛弃了的、殷切得期盼着主人回来的狗崽子。
唉~!
这可真算得上是一段孽缘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