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搔了搔鼻尖,硬着头皮道:“这……十六是做鬼脸吐着舌头说的这番话,大抵就是像小孩子气人的那个样子……”
十六可以这么学给他,但他不能这样学给陛下啊。
开玩笑,他敢朝陛下做鬼脸、吐舌头,他命还要不要了!
景文帝被气的都快没脾气了:“这个小王八蛋就没有一天是让朕省心的!他拍拍屁股走的倒是利落,留下这个烂摊子给朕收拾!”
后来景文帝转念一想,心说不对呀,这是朝臣和璃王之间的矛盾,他跟着掺和什么,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呀。
于是,他选择了冷眼旁观。
大臣们一个接一个的去璃王府打听信,一个接着一个被十六“略略略”地气了一番,又一个接着一个的气鼓鼓的回了家。
景文帝听后这个幸灾乐祸呦,晚膳都比往日多用了一些。
不过想也知道,那些大臣肯定不会就此放弃的。
确定段音离不在璃王府之后,御史便上奏弹劾了傅云墨,说他张狂无忌,不守规矩。
景文帝端坐在龙椅上听着,料想那臭小子敢玩这么一招必然留有后手。
果然,御史周抚的话音才落下,就见段辉上前一步道:“陛下,臣以为御史大人言重了。”
周抚:“段大人不可因为璃王妃是你侄女就不分是非黑白啊。”
闻言,段辉给了他一个十分阴险的眼神。
段三叔心说,我说你“言重”是在给你台阶,你既然不肯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说:“世人皆知九公主患有腿疾,那么想必诸位大人也知道,她的腿伤是璃王妃给医好的。
此去凉族山高水远,舟车劳顿,九公主腿疾方愈,难免诸多不适,万一旧伤复发岂不令陛下忧心!
正是因此,璃王妃才不辞辛劳随行而去。
再一则,九公主与璃王妃关系亲密,她远嫁凉族心下必然惶惶难安,有璃王妃伴在身侧也可一解思乡思亲之情。
璃王与璃王妃一心为了公主和陛下着想,怎地到了御史大人这就变成了张狂无忌、不守规矩了呢?
难道咱们大燕的规矩便是不顾骨头亲情、凡事都要冷眼旁观吗?”
段辉这话一出,有些大臣便幡然醒悟。
也有一些人仍在固执己见,但奈何嘴皮子不及他利索,根本说他不过。
唯有周抚还在垂死挣扎:“呵,焉知她不是去游山玩水!”
段辉眸光渐寒,面上却仍带着一贯的假笑:“游山玩水?”
周抚自觉失言,方才要补救,却只听段辉继续道:“凉族在极北之地,蛮荒之所,百姓生活远不及长安富庶安宁,却原来那在御史大人眼中是‘山清水秀’的所在。
那若按这话来讲,跋山涉水前去和亲的九公主也是游山玩水?
既然如此,那日后这和亲的好事儿诸位公主就别占了,都给御史大人家的闺女吧,如此也可以显示出陛下爱民如子。”
随着段辉的话音落下,周抚“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陛下,臣绝无轻视九公主功绩之意!”
景文帝挥了挥手:“起来吧。”
“……谢陛下。”
周抚颤颤巍巍的起身,恍然明白了段辉一开始说他“言重”的意思。
可不是言重了,他忘了璃王妃给九公主治病这一茬儿了。
将人怼的没了气焰,段辉又笑呵呵的说:“陛下,虽有护短之嫌,但臣还是要说,御史大人口口声声说规矩规矩,可璃王和璃王妃并未逾矩啊。
这不过就是妹子嫁远了,兄嫂不放心跟过去瞧瞧,实乃人之常情。
若真说诸位大人有何想不通的,无非就是自古以来没有这样的先例,可从来没有,如今做了便是错吗?”
段辉最后的这个问题,十分耐人寻味。
话都让他说尽了。
闹来闹去,璃王和璃王妃不止无过,反而有功。
本来朝臣不闹这么一出儿,百姓还不知道这一茬儿,结果被他们这么一折腾,长安城的百姓都知道这小两口干的好事儿了。
如今人人都在说,皇家自有温情在,远不似他们以为的那般冷漠无情,尤以璃王夫妇为甚,这小两口,人美心善。
后来越传越邪乎,说璃王妃为了治疗九公主的腿疾四处求药,操碎了一颗心。
结果这么两个大好人一个废黜了储君之位,一个被朝臣说是游山玩水,可见朝中有坏人,百姓私下里骂的很欢。
这日散朝后,段辉和平阳侯走一道。
段辉压低声音说:“几日看下来,侯爷对搅事儿之人是谁可有头绪了?”
“原本以为是周抚。”言外之意便是,如今觉得他不是。
段辉点头:“怕是另有其人。”
真如璃王所说有人要针对他,不可能这么大张旗鼓,应当在背后撺掇别人冲锋陷阵才是。
是以周抚多半是被人当枪使了。
若要揪出幕后之人,不能看谁蹦跶的欢快,得看谁眯的最老实。
二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到了先他们几步的靖国公身上。
这老狐狸……跟长虫冬眠了似的,半点动静都没有,怕是有异。
*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却说段音离和傅云墨他们汇合之后,一行人便直奔凉族而去。
路上她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没缓过劲儿来呢。
“我原以为你说带我一起送九九去凉族是逗我玩的呢,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他们这大概是属于公费旅游了吧?
“自然是真的,否则分开这么久岂不要了我的命?”
“那朝臣那边怎么办?”
“嗯……应该不会被气死吧。”当然,若是能气死最好。
知道不会出什么大乱子,段音离也就没再追问。
她自打来了长安城就没离开过,这还是嫁给傅云墨之后头一次出这么远的门,而且是同他一起,心里很是欢喜。
不过,有一个人比她还欢喜。
旁人和亲纵然不是哭哭啼啼的抹一路眼泪,那也是愁眉不展,一路的长吁短叹。
可傅汐婼却不是。
拓跋聿讨好她还来不及呢,哪会让那些规矩礼数束缚她,一出了长安城他便让她换了常服从轿子里出来跟他骑马。
傅汐婼一开始还顾忌着随行的嬷嬷和官吏说什么都不肯,直到后来傅云墨开了口:“想玩便玩吧,无人敢置喙。”
一旁的老嬷嬷和官员疯狂点头,大气也不敢出。
傅汐婼这才跟拓跋聿去骑马。
拓跋聿这马通体全黑,缎子一样,油光放亮,唯有四个蹄子那里白的赛雪。
傅汐婼从前常听人说“骏马骏马”,她不解,心说这马要如何才算得上是“骏”呢,如今倒是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它有名字吗?”
“有啊,我亲自起的,叫大黑。”拓跋聿语气得意。
“……”
傅汐婼觉得,这名字糟蹋这马了。
拓跋聿不知,兴致勃勃的同她说:“大黑可有灵性了,它从不让别人骑它,只有我可以。”
“那我……”
“你不一样,你是我媳妇啊,我们俩就是一个人。”他说着,摸了摸大黑的脸:“是吧大黑?”
大黑嘶鸣一声,不知是认同还是反对。
后来傅汐婼就知道,是反对,因为大黑直尥蹶子,不肯让她上马。
拓跋聿一巴掌抽在了它脑袋上,沉着脸不悦道:“你吓着我媳妇!再敢尥蹶子信不信我把你蹄子剁了!”
一旁的凉族使臣惊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他们小王子不是向来把大黑当儿子一样护着吗,从前大黑不许大君骑疯狂尥蹶子,大君气的抽了它一鞭子,结果小王子气的愣是一个多月没理大君。
如今……为了没过门的媳妇要把大黑蹄子剁了?
别说,还真想看。
大黑迫于淫威在傅汐婼面前趴了下去,让她能轻松骑上来。
大黑:呜呜呜呜……我再也不是拖把心里的第一小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