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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抬眸望住皇帝,也是轻轻一笑。

回头吩咐玉蝉,“夜里寒气重,你叫外头上夜的内监们,在廊庑下的小炭炉子里,温几吊子黄酒来。”

玉蝉忙答应一声儿,到外头吩咐了。

用小吊子温酒倒是快,不多时便好了,玉蝉将小银吊子装的黄酒送进来。

婉兮却笑,“不要银吊子的,换成白锡的。皇上喜欢白锡酒器里烫的酒,喝起来甜。”

皇帝凝视婉兮,唇角轻挑。

婉兮含笑迎上皇帝的眼睛,“爷今晚大宴宗亲、外藩,又在‘山高水长’看火戏,散了的时候已是子时前后了,上了奴才岛上来,都已是过了子时了。”

“这会子天都快亮了,爷原本来的就晚,更是到此时还没得歇息。不如喝一口黄酒,散散寒气暖暖胃,安安稳稳睡一会子,天亮了也好继续处理政事。”

婉兮伸手轻轻抚了抚皇帝的胃,“爷今晚酒宴上虽说也喝了不少的酒,可是这会子奴才给爷预备的不是白酒,是黄酒。黄酒度数低,烫暖了,喝起来便不伤身子,只为叫爷能稳稳当当合一会儿眼。”

少顷玉蝉将白锡吊子烫好的酒也送进来。

婉兮亲自接过,给皇帝分酒,回头嘱咐,“方才你们用银吊子烫好的那些,也别糟践了。外头上夜的太监们也都冷了;你也这么里里外外走了好几回,也染了寒气。这吊子酒,便你们拿去分分都尝尝吧。”

“宫里虽说有规矩,当值的时候儿不准你们动酒;只是今晚是元宵,民间的宵禁都止了,你们浅尝一口,倒不打紧。”

玉蝉忙含笑行礼谢恩。

婉兮将玉蝉拽过来,在耳畔轻声道,“……额外多热一壶,给皇后宫里的人送过去。”

玉蝉惊讶扬眸。

婉兮淘气地眨了眨眼,玉蝉便也笑了,这便告退而去。

婉兮回头,从自己炕衾的小抽匣里掏出自己永寿宫那专有的糖渍海棠果来,拈了两颗放进酒盅里,递给皇帝。

烫好的黄酒,里头添两颗海棠果,酸酸甜甜,格外好喝。

皇帝眯眼凝视婉兮一眼,忽地坏笑凑过来,伏在婉兮耳边,沙哑道,“……何必要酒?若你肯叫爷再啜你下边那儿一口,爷自然就醉了,必定睡得最香。”

婉兮深吸一口气,脸颊已红,却还是伸手直接拿过酒盅来,仰头将那杯酒喝了。

她妙眸染了酒意,轻轻而转,“……这样儿,爷少待片刻,等它流转下去了,爷就能美酒与琼浆,共饮了。”

皇帝喉头一梗,已是霍地扑过来,将婉兮紧紧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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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九洲清晏”岛上,格外的冷。

后湖已然冰封,那从后湖上吹过来的风,便也仿佛裹了冰碴儿一般,打在脸上都是割肉一般地疼。

那拉氏站在廊檐下,望着东边儿。

“天然图画”就在“九洲清晏”的东边儿,天光的熹明也在东边儿。

故此那拉氏往东边儿看过去,看见的不只是夜色熹光之间影影绰绰的“天然图画”,更有东边儿天际那一点一点亮起来的天色。

终究这一晚,还是白等了。

塔娜已是不知第几次出来劝那拉氏,这回更是将重新烧好了炭的手炉捧出来,塞进那拉氏的手筒子里,小心摸着那拉氏的手,生怕那拉氏冷着。

那拉氏冷笑一声儿,“这么点子冷,又怕什么!我穿着大毛的衣裳呢,又有手炉和脚炉,身周左右还有宫墙遮风;与满人先祖在关外爬冰卧雪比起来,已是不知道暖和了多少!”

“我是满人的格格,我的骨子里便没有‘怕冷’二字!”

塔娜与德格对视一眼,只能低声再劝,“天已经要亮了。待会子皇太后便要起身,主子还得过去伺候……这会子不如还是进内眯一会儿,好歹暖暖手脚。”

听到皇太后,那拉氏只得蹙眉,霍地转身,终于回到了围房内。

一进内,便瞧见了桌上摆着的温酒壶。

各宫的器具都有各宫的标记,那拉氏一瞧那酒器,便气不打一处来,“她想得倒周到!不光送酒来,还送了温酒壶,连同炭火底子一起送来。天亮了,她的酒却还没冷!”

塔娜也忍不住咬住嘴唇,“令贵妃也欺人太甚!便是她不说,咱们谁不知道皇上是去了她那边?亏她还要特地送酒来……这不是挑明了的显摆,又是什么?”

那拉氏缓缓坐下来,“酒可暖胃,人则寒心。她这是……故意向我示威!报复我今晚儿上搅了她的好事儿!”

塔娜和德格又对视一眼,德格忙上前帮那拉氏褪下披风,又到外头,叫负责地笼烧炭的太监,将地笼里的火烧旺些,叫暖阁地面和墙壁里能更多些暖气。

塔娜则低声道,“……其实主子今晚又是何必非要与她置气?今晚皇上大宴,再加上火戏,散了已是晚了。便是皇上回来,主子陪皇上的时辰,也只剩下半个晚上。”

“便是将半个晚上给了令贵妃去,又能怎样?主子若能忍下来,说不定皇上十六的晚上,反倒能早早来陪主子……到时候,那便是一整个晚上呢。”

那拉氏霍地垂头,目光森凉凝视着塔娜半晌,便忽然大笑了起来。

“一整个晚上?塔娜,可能么?”

那拉氏的目光由森凉里,沁出了痛楚来,“……从永璟没了之后,皇上已经有多久再没来陪过我了?那些个夜晚加起来,到如今已经累计到了一个什么数目去,你们可还数的清?”

塔娜黯然垂下眼帘去,不敢再说话。

那拉氏仰起头,目光撞上墙壁。那里是烛光与炭盆里的微光,一同将她的身影描摹勾勒出来的形状。

多少个夜晚,她睡不着的时候儿,便是这样看着墙上的影子。

她自己一个人的影子。

身子可以被温暖,被皇后的明黄袍服、东珠朝冠包裹起来;可是,影子不能。人变成墙上的影子的时候儿,便是什么尊贵的身份,什么华丽的冠服都无法叫那个影子看起来哪怕不再那么凄凉一点点……

她看着墙上的那个孤零零的影子,笑起来。

“我当然知道,这十五的晚上只剩下一半儿,我便是抢来了,又能与皇上在一起多久?我是可以退一步,等着皇上自己心下歉疚,不要十五的晚上就要十六的……可是!十五的晚上,是属于正宫皇后的。哪怕就只剩下一半,那也依旧是属于天子正宫的!我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要将它拱手让人?!”

“便如正宫之位永远不能相让一样儿,这十五的晚上,我是可以争不过,但是永远别期望我会主动拱手相让!”

“我没那个好脾气,这正宫之位也容不得我对一个辛者库下的奴才那么卑躬屈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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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若此,当奴才的心下如何能舒坦?塔娜哀哀望着那拉氏,忍不住轻声道,“……主子,今年是皇上的五十万寿。”

那拉氏细眼便是狠狠圆睁。

“皇上五十岁了……你想提醒我什么?”

塔娜一颤,忙伏地,“奴才多嘴了。可是奴才,一颗心都是为了主子。”

那拉氏却笑了,垂下眼眸盯住了塔娜的头顶,“你想提醒我,皇上五十岁了,对女人的兴致便没那么足了,是不是?那皇上怎么还去了令贵妃那儿?”

“又或者你是想提醒我,皇上五十了,我也四十多了……可是四十多了又怎样,便是有些苍老了,可是谁说就不能侍寝了?宫里的规矩,嫔妃五十岁才撤下绿头牌,不再侍寝;我便是四十多了,可是却还没到五十岁呢,你替我着什么急?!”

五十岁是后宫女子的一道门槛:皇帝的嫔妃五十岁之后不可再侍寝,要将侍寝的机会留给尚能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年轻嫔妃去;五十岁,也是先帝留下的太妃们才可单独与皇帝见面的年岁——也就是说,五十岁在宫里成为女子失去生育功能、生育机会的一个标志。

那拉氏此时已然年过四十,虽说还没到五十岁,可是随着年岁向那道门槛越挪越近,她的心下便也越发惶恐起来。

“……你以为我是为了自己,才又想去争宠?不是,我是为了永璂。我此时所做的一切,都还是为了永璂啊!”

那拉氏垂下头去,眼角哀哀涌起水雾。

“小时候儿,家里人都说‘多子多福’,这是对一个家族的繁盛而言;对于咱们自己来说,多一个兄弟姐妹,便能在这世上多一个依靠。”

“阿玛和额娘总有老去的一天,等双亲升天而去,能在这世上帮衬着咱们的,就剩下手足兄弟了。可是永璂呢,虽然贵为大清嫡子,可是终究这会子唯有他自己一个人啊。”

“坤宁宫家宴的那个晚上,我看着他领头跪在皇太后面前。他是嫡子,他跪在第一排,自没人敢与他并列;可是他就是那么一个人啊,而他背后,则是黑压压一片的皇子皇孙……每个人都抬眸盯着我的永璂,每个人都虎视眈眈着他身为嫡子所独有的地位!”

那拉氏说着,抬手揪紧了心口。

“我便觉得好揪心,从未有过的莫名的害怕去……这样的害怕,是从前没有过的;可是如今永璂九岁了,长大了,我便反倒越发害怕起来。”

“等他过了十岁,等他需要与兄弟真刀真枪争夺起来的时候儿,谁与他站在一处,谁能跟他相依为命?”

那拉氏的指尖儿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便是那个出继了的永瑢,他好歹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呢!还有四阿哥永珹,他下头还有老八、老十一两个本生的兄弟!”

“便是永琪,虽说他也是自己一个儿,可是他年岁大了,此时有了老婆和孩子去……就我们永璂,虽为嫡子,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拉氏站起来,走到窗边,目光印满了窗外那黎明到来之前的幽暗。

“我时常忍不住回想起康熙爷时候儿的九龙夺嫡来。那时候儿的太子胤礽,还不是孤军奋战!看似先帝当年最支持他,可是到头来还不是先帝才成了最大的获益者,得了嫡子的天下去!”

“倘若那时候胤礽再多几个本生的兄弟,与兄弟们争斗起来便多几个手足和依仗,他是不是便也不会被那些庶子们给害成了那样儿……”

塔娜惊得慌忙起身抱住那拉氏的腿,“主子,那是先帝啊,是皇上和主子您的皇父……主子万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了。”

那拉氏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只是打个比方,并未说先帝的天下来得不明不正。”

那拉氏走回去,再度缓缓坐下来。目光幽幽盯了桌上的烛光半晌,又转向婉兮叫送过去的温酒壶上。

“我只是想,便是为了永璂,我也得在五十岁来临之前,再设法跟皇上要下一个孩子来。最好是皇子。便不是为了叫那个孩子再去争夺皇位,也要叫那个孩子成为永璂的帮手和依靠去。”

那拉氏长叹一声,“故此,我便是明知道今晚做的事儿有些傻,可是我还是要做。时光留给我的日子不多了,我今年已经四十三岁了,距离五十岁不远了。我得在这仅剩的最后几年里,争取达成这个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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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亮,那拉氏在“长春仙馆”伺候罢皇太后,回到“天地一家春”,嫔妃们都已来请安了。

那拉氏笑着瞟向婉兮,“正月十五吃元宵,令贵妃宫里吃的,怕是汤圆儿吧?”

元宵与汤圆儿,便是南北之别。

婉兮心下微微一动,却是含笑道,“回主子娘娘,昨晚上奴才和孩子们,都随着皇上一起,闹腾得晚了。便没顾上吃元宵,更没吃汤圆儿。”

那拉氏轻笑一声儿,“那令贵妃怎么好端端的,大正月十五的给我送黄酒?黄酒都是南边人才喝的,我可喝不惯。”

那拉氏说着叫塔娜将那温酒壶拿过来,她接过来走到婉兮面前儿,亲手塞回了婉兮手里。

“这些南边人的玩意儿,还是令贵妃这样的汉姓女自己留着吧。”

婉兮淡淡一笑接过,“那便是妾身会错意了。妾身以为,皇上喜欢的,主子娘娘必定喜欢。昨晚上皇上连饮了好几杯这酒,称赞说好,故此妾身才给主子娘娘也送一壶尝尝。”

“这是‘冬酿’,俗话说‘小雪前后做正酒,种入酒酿悉观嗅,开耙把关需高手,一二三耙九十九,前后二酵三个月,大器晚成香永久’……小雪那天酿的,到今日两个月才开坛,主子娘娘不用,真是可惜了。”

婉兮说着将酒壶交给玉蝉。

她转身儿一笑,轻睨那拉氏,“这黄酒口味上倒有个特点,若是烫得暖了,喝起来温软绵长;可若是冷了,入口倒嫌酸涩。故此妾身给主子娘娘送去的酒,是配着温酒壶和炭火底子一起送去的,就是想叫主子娘娘入口的,便是暖酒。”

“可是瞧主子娘娘这样不喜欢,妾身便忍不住担心——主子娘娘怕是冷着入口的吧?那这黄酒便变成了醋一般,那便当真不合适了。”

那拉氏倏然挑眸,冷意毕现。

婉兮却含笑错开了目光,只对着玉蝉道,“不过不要紧。酒是好酒,便永远都是好酒,便是主子娘娘退回来了,咱们自己留着就是。”

“烫过的酒便是冷了,也坏不了,回头咱们拿回去重新再烫热了,喝下去依旧可口、暖心。“

玉蝉便也含笑屈膝接着。

婉兮回眸又瞟了那拉氏一眼,“主子娘娘放心,这酒妾身必定不糟践了。李时珍都说‘腊月酿造之酒,经数十年不坏’。这酒,妾身会和皇上一起,替主子娘娘喝下去的。”

那拉氏登时细眼圆睁,恨恨瞪住婉兮。

婉兮一笑抬眸,迎上那拉氏的目光,没有半点闪躲;就在那拉氏的目光里,含笑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稳稳坐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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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琴噙着笑看完了这一幕,不由得含笑与婉兮耳语道,“你今儿倒是不惯着她脾气了~”

婉兮缓缓舒一口气,“她昨晚儿,几次三番叫人到我岛上去叫起儿,又何尝对我客气半分了?我这些年来,该忍她的,忍了;该表达我心意的,也都表达过了,她却依旧将我当做辛者库的奴才看,我自己忍得,我这贵妃的位分也忍不得,我更不会叫孩子们也这么忍着!”

坤宁宫家宴那晚,三个孩子随着皇太后一起到了坤宁宫,永璂抢先率众给皇太后请安磕头;之后皇子皇孙们互相行礼请安,小鹿儿便也去给十二哥行礼。

婉兮亲眼看见,就在那一刻,永璂却伸手一把将小鹿儿给扒拉开。

小鹿儿回来委屈地问她,“为何十二哥不叫我给他行礼?是他没准备荷包,没银子给我压岁么?那没事儿啊,我不要他的银子就是。”

幸亏那会子人多,旁人兴许是没看见孩子们之间这点子小举动。可是婉兮看见了,又听了孩子这委屈的话,那疼便在她心上泛滥开,忍都忍不下。

无论那日那拉氏怎么对她,她自己倒都能看淡些;可是孩子若也因为这个受委屈,那对不住了,她必定原样奉还!——她自是不能还给永璂那小孩子,那她就只好还给那拉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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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六宫齐聚,外头也传进话来,说皇上马上就到。

那拉氏面上一亮,忙起身,率领六宫迎到“天地一家春”正门口。

远远地,只见皇帝的暖轿后,还另外跟着一顶小轿。

那轿子的颜色有些特别,是蓝色的,以白色为顶。冷不丁一眼看过去,倒像是皇上行围木兰的时候儿,那大草原上所用的毡帐的颜色了。

尤其是那小轿的顶上,不装饰凤或者翟鸟,而是竖着一弯月牙儿。

婉兮也回眸,望了豫嫔一眼。

豫嫔上前来耳语道,“与我们蒙古人一样,回部人也尚蓝、白二色。囊囊再看那轿顶——回部人崇拜星月。”

婉兮心下越发有了数,含笑向豫嫔点点头。

不多时两顶轿子已经来到眼前,皇帝落轿之后,并没急着先到众人面前来,而是站在轿边,等着后头那顶小轿落稳,含笑等着那轿子里的人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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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是含笑静待,那拉氏却已经站不安稳,疾步走到皇帝身边儿去,问道,“……皇上这是?”

说着话,那蓝轿子里的人已经缓缓走出。

依旧是满身素淡,长袍严严实实裹住全身,风帽遮盖住半个面孔去——可即便只露出一双眼眸和眉毛,却已是足够叫人眼前灿光一转。

正是那位回部和卓家的姑娘——名为“公主”的买丽克。

那拉氏喉头陡然一紧,心已经砰砰跳得急了起来。只是她身为正宫,这一刻面上却不能不保持微笑。

“皇上,这位和卓家的姑娘怎么进内廷来了?便是哪位回部伯克的家眷,可以进园子看戏,却也不宜进内廷来吧?”

皇帝轻轻摇头,“她不是哪位伯克的家眷。”

皇帝也不多说,便率先跨步走向宫门来。

婉兮在宫门口,屈膝迎候皇帝。

皇帝走到婉兮面前,伸手拉起了婉兮,然后对后面六宫道,“都起来吧。大过年的,都不必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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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走入“天地一家春”正殿,皇帝坐下,便向众人含笑点点头道,“朕今早上已经下旨,辅国公额色尹、一等台吉图尔都等,归理藩院管辖;其余随额色尹、图尔都等来京的乐工、匠艺人等,共编一佐领,归内务府管辖。此后陆续到京的回人,均入此佐领下。”

那拉氏便一眯眼,“若此说来,留京居住的回人,已然纳入八旗之下统领?”

皇帝点头一笑,“没错,便为‘回人佐领’。”

“既然已入八旗之下管辖,故此按着后宫挑选的规矩,回人佐领中的女子亦可参与挑选。”

皇帝一指白袍裹身、静静立在地下的买丽克。

“朕已挑选一等台吉图尔都之妹、辅国公额色尹侄女,和卓氏之买丽克入宫。”

皇帝说得语声清淡,可是一众嫔妃却都惊得瞪圆了眼。

那拉氏尤其大口吸气,努力挤出一抹笑,对皇帝道,“回人便是入了佐领,回人佐领的女子可参与挑选……可是终究这会子并不是女子挑选之年啊。”

“皇上若这样不明不白便选了女子进宫,这便不合规矩!不若皇上再等两年,待得后年挑选之年,再挑选合适的回人佐领下女子进宫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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