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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便淡淡耸了耸肩,“皇后既然着意准备了,那便呈上来吧。”

皇太后因在当中正座,那莲台上水银玻璃镜子的反光正是直冲着皇太后的,皇太后被刺得睁不开眼睛,这便勉强忍着,约略偏转了些儿,眯眼蹙眉。

“皇后,赶紧着吧!”

若再晚一会子,她这双老眼便不用留着了。便是再好看的,她怕到时候儿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拉氏见皇上和皇太后二位都如此急迫,心下自然更是欢喜,这便转头望一眼塔娜。

塔娜含笑行礼,这便转向后殿去请和贵人出场。

阶下,南府学生们的管簧先起,乐声柔曼悠扬,仿佛又将人带回了江南水乡。

婉兮转头,望向身畔的语琴。

语琴看了语瑟一眼,语瑟忙低声道,“回令贵妃娘娘、庆妃娘娘,南府所奏乐曲便是根据王昌龄《采莲曲》所编排来的乐曲。在江南,传说这曲调正是南唐后主亲自做的。”

婉兮轻轻点头,转回头来,望向那原本莲灯月影的水面——本是一场曼妙夜色,此时却都被莲台上刺眼的强光抢去了景致,变得一片黯然失色。

“吴姬越艳楚王妃,争弄莲舟水湿衣。来时浦口花迎,采罢江头月送归。”婉兮不由得垂首,轻轻吟诵那诗句。

婉兮吟罢略顿,偏首去望语琴,“姐姐,王昌龄的诗,这一首《采莲曲》又比之那一句‘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何如?”

语琴轻轻挑眉,也是不由得轻轻一叹,“是啊,王昌龄这一首《采莲曲》,古往今来也是多人称颂。可是我倒是仍旧更爱他的边塞诗。”

语琴偏首向婉兮望来,“王昌龄,论诗文者,倒是将他并入‘边塞诗人’。故此若说《采莲曲》,我还是喜欢他的‘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又或者‘秦时明月汉时关’、‘不破楼兰终不还’!”

“姐姐说得好。”婉兮伸手过来轻轻握住语琴,“今日若需献舞,若非要用王昌龄的诗来伴,原本有更好的意头。朝廷耗时六年,平定西北,多少秀丽江山、多少壮志豪情,都可在这一舞中展现。”

“便是和贵人献舞,那胡旋舞原本也是节奏明快,更适合热烈奔放,慷慨激昂,这会子却如何成了这江南的婉约细柔,小情小调了去?”

语琴便也是叹口气,“谁说不是?原本还有现成儿的更高明的主意,她偏选了个最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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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了,和贵人也不见出场。

那拉氏是叫塔娜去请的,那原本是她最信得过的官女子,可是竟然还是半晌没来,她心下便颇有些不妥帖。只是以她中宫的身份,又不便自己离开去看,这便面上极力堆着笑,却终是忍不住扭头去看向那穿堂的门。

还是没有动静。

那拉氏有些急了,这便向德格又使了个眼色。德格一礼,忙疾步便走过去。却刚走到穿堂门口,就见那门帘一挑,和贵人已然姗姗而来。

本就生得明艳无双的女子,身披艳丽若霞的轻纱舞衣,便还是尚未起舞,只是这翩翩而来、水袖被水上凉风扬起的模样,便已然惊若天人。

婉兮看着,眸子都不由得跟着一亮。这世上但凡美丽的人和事物,总是会叫人心下由衷欢喜。

这一瞬之间,那拉氏的眸光将在场所有人面上都扫了一圈儿,尤其是皇帝与婉兮的神色。

只是皇帝依旧是那个模样儿,凡事面前都是面淡如水,薄薄的唇角轻轻勾起,看不出什么喜怒变化来。

倒是婉兮面上无法掩饰的惊艳,给了那拉氏极大的信心去。

那拉氏这颗心最后悬着的那一点儿,终于稳稳妥妥落地儿。她便也坐得更直,将中宫的气度摆得更稳,眸光含笑,远远看着和贵人,等着这场大戏的开锣,等着一切按着她的安排顺利摘下那颗果子。

直到,她忽然瞟见了跟在和贵人背后的塔娜,那一脸的惊惶。

那拉氏面上的笑容便一僵,可是这样隔着远,她没办法明白塔娜那是什么意思。这一闪神的工夫,和贵人便已经上了莲台,朝皇太后和皇帝这边盈盈下拜。

美人美衣,更美的是那人在水风中飘然若仙的曼妙姿态。

人人都等着和贵人起身而舞,却忽然听见——和贵人爆出一声悲泣。

“妾身翊坤宫贵人和卓氏,求皇太后、皇上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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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座皆惊。

那拉氏砰地起身,两眼圆睁,瞪住和贵人,“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儿?!”

皇帝长眸轻眯,看了看那拉氏,这便起身向皇太后一礼。

皇太后一惊之后沉声道,“有什么事,到后殿去说罢!”

皇太后说罢,怒气冲冲起身,先朝后殿去了。

皇帝也冷然盯了那拉氏一眼,却是吩咐,“舒妃,朕将和贵人交给你,你去带她来后堂。”

少顷,皇太后、皇帝、皇后与和贵人等人都进了后殿去。正殿里,一班内廷主位不由得私下里窃窃耳语,都在猜他们在后头说什么。

婉兮轻轻垂眸,携了语琴的手,“这里有有些气闷,姐姐,陪我到外头散散。”

语琴便也点头,与颖妃、婉嫔打了招呼,这便与玉蕤一左一右,陪着婉兮出了正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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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正殿,远离了那一片过于炫目的人间灯火,走近水岸,才更见清月悬于头顶,月光与灯影共蹁跹徘徊。

婉兮轻叹一声儿,回眸望语琴,“今晚是中元节,又是佛家盂兰盆节。便是伴着这样的月光与灯影,才最是合适今晚的气氛。”

语琴也是一声叹息,“谁说不是。还都说今晚鬼门大开,故人重归;若照得那么明晃晃的,虽能叫鬼魅勿近,可是却岂不是叫家中故人也难以归来了?”

婉兮努力一笑,按着玉蕤的手,缓缓在水边蹲了下来。

她的身子已是到了这个月份,按说最是忌讳做这样的动作的。若是换了平日,语琴和玉蕤必定都拦着。可是今晚……两人便也都由着婉兮了。

婉兮努力地微笑,伸手在自己袖口里缓缓取出一艘折叠在一起的纸船来。

纸船最大的好处,是折叠得法的话,平时就是薄若一张纸;而当使用的时候,撑开了,便是一艘鼓鼓的船。

婉兮的纸船,是一只小鹿的形状。

——尽管,看上去也像是一匹马,或者一头羊,以至这世上任何的四足动物。

可是语琴和玉蕤却都明白,那只是一头鹿,一头——独一无二的鹿。

婉兮见语琴和玉蕤都不说话,她自己倒是努力地“扑哧儿”一笑,“唉,我是实在叠不出来这带腿儿的,所以实在没招儿了,这四条腿是画的纸片儿粘上去的。”

她小心地将小纸船撑开了,露出那船肚子里还有一堆的小纸片儿来。

那便都是她用手叠不出来,便也同样都是用笔画出来的。

语琴和玉蕤都说不出话来,泪眼映着灯影,一起朦胧。隐约都看得清,那些纸片上分别画的,都是各色各样的饽饽……

语琴一声哽咽,再也忍不住,已是滴下泪来。

她记得啊,小鹿儿进“五福堂”种痘之前,跟婉兮定好了等出来的时候儿,要吃那么多好吃的。可是他——再没能走出来,那些好吃的,便都再没吃着。

——婉兮画的,便是当日承诺给小鹿儿的那些饽饽。

婉兮努力含笑,在小船里点燃了烛火,再将纸船放下水中。自己极力伸手去亲手拍动水花,叫那小船能顺利随着水波,飘摇而去。

夜色幽幽,小船上的烛火是那样一团小小的光影,故此唯有在这样的月色之下,才能便是走得远了,也还能遥遥看见。故此今晚这样的场合,是最忌讳人间灯光侵夺眼目的啊,那会将人们寄托在河灯纸船里的心意,全都遮蔽掉了;只一程,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婉兮跪倒在岸边,含泪轻轻阖上眼帘,双手合十,“请明月引路,将信女这艘小船一直带到那孩子身旁去……他们年纪小,信女只怕他们自己会找不见。”

婉兮这一声“他们”,更是叫语琴和玉蕤都无法自持,皆是泪若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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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时,背后传来一片簌簌的脚步声儿。

“额涅……你怎么哭了?”

一小团儿萤火虫似的,裹来了好几个孩子。人人手里都提着三四五盏灯去,啾啾的手里就更是额外拎了个香球儿……这便如同萤火虫小腚上的亮光一般。

小七语声刚落,人已经抱住了婉兮去。这最真实的拥抱,叫婉兮的悲痛,终究还是浅缓了下来。

婉兮深深吸口气,抱住了小七,竭力地笑,“怎么是你们?”

小七眨眨眼,“是皇阿玛叫高云从去叫我们,让我们顺着这个方向来玩儿。”

婉兮便忍不住“扑哧儿”笑出了声。

——皇上要在后殿处理那事儿,怕是瞧见她往这边来了,不放心,又不能亲自跟过来,这便派了这帮小萤火虫过来。

婉兮破涕为笑,急忙用衣袖擦干了脸,含笑问几个孩子,“你们也要放灯么?”

福康安神气活现地抢先答,“自然是要放的。”

婉兮想了想,“我记着刚来那会子,皇上到水边儿来拈香的时候,你们都呼啦跟着过来放了一阵子河灯了……怎么,手里还有没放完的呢?”

语琴和玉蕤也已经平静下来,听了便也都笑,“陈姐姐、豫嫔,带着嬷嬷、妈妈里们可给他们叠了不少呢。就知道他们爱玩儿,就怕玩儿不够,这便蓄了一大笸箩呢,可着他们玩儿呗。”

福康安却猴儿似的一笑,“娘娘、嬷嬷们做的,我们早放完了。我们自己也会做,我们放完了她们做的,这会子该放我们自己做的了!”

语琴不由得笑,“哟,瞧保哥儿这个眉飞色舞的。你们倒做了什么呀,且给我瞧瞧。”

婉兮却不动声色地与玉蕤悄然对了个眼神儿。

福康安登时神气活现地回头喊,“蛐蛐儿!嘿,我说蛐蛐儿你又跑净房去了不成?”

有一会子,屈戌才拎着两口大箱子,脚步蹒跚地跑过来,给婉兮几个请安。

语琴瞧见了都挑眉,“哟,这么大箱子!今晚上这是放纸船,你们该不会是真弄了木头船来吧?”

小七软软扑进语琴怀里,甜甜地笑,“庆额娘,不是的。是旺旺和保保一起给我做了新鲜的小船,管保是旁人都没有的!”

语琴都忍不住好奇,叫屈戌打开箱子。箱子盖儿一开,就一股瓜果的香气飘了出来。

语琴走过去一瞧,都愣住了,“哎哟这是什么呀?你们这帮小淘气,这是打哪儿啃完了西瓜,剩了这么一大堆?”

玉蕤扶着婉兮也走过来,朝里头一看,便都笑了。

可不得用大箱子装着么,里头敢情都是西瓜皮。那西瓜皮有整个儿掏空的,也有切成月牙形啃完的。

屈戌朝语琴行礼,“庆主子明鉴……奴才今儿半个时辰内都跑了七八趟净房了……”

语琴便也笑了,“敢情他们都叫你给吃了?”

屈戌赶紧解释,“没没没,是两位阿哥自己吃来着。是奴才瞧着不放心,他们两个的小肚子哪儿装得下那么多西瓜瓤呢,回头再吃拉肚子喽……奴才这才自告奋勇,都给包圆儿了。反正也就是撑一肚子,跑两趟净房,就又能回来继续吃了……”

那边厢拉旺不多话,却已经将空西瓜皮在岸边儿一溜摆开了。个个儿西瓜皮里都放好了小蜡烛,仔细地点燃了,试试水风吹来的方向来调整蜡烛的高矮,以保证蜡烛不会刚入水就被水风给扑灭了。

拉旺准备好了,这才回来轻轻拉住小七的手,带了小七到水边儿去。

福康安瞧见了,这便也赶紧屁颠儿屁颠儿跟过去了。

婉兮扶着玉蕤的手,与语琴并肩看几个孩子在水边儿放灯。

几个孩子里,就属福康安的拉旺年岁大,便也是他们两个最忙碌。福康安扶着小七,以免她滑入水中去;拉旺则一个一个亲手将西瓜船抱过来,扶着小七的手,一起放进水里去。

母女连心吧,小七竟也与婉兮一样儿,亲手伸进那水里去,扰动水波,送那西瓜船稳稳飘远。

婉兮便笑了,用力地笑,“姐姐、玉蕤你们看,虽然小鹿儿他们不在了,可是咱们还有这么可爱的孩子们呢。所以咱们便也从今晚儿上开始约定,今晚儿是最后一次掉泪,以后,便是再说起他们来,咱们便也都别再掉泪了,好不好?”

语琴和玉蕤一左一右,都是用力点头,“好。过了今晚,更需珍惜眼前。更何况,咱们啊,还得期待将来呢——今晚过完,咱们便得收起心来,等着这个新来的孩子稳稳落地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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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的光景不短了,婉兮便嘱咐了屈戌和几个孩子各自身边儿的看妈小心伺候着,这便与语琴和玉蕤回了殿上。

此时后殿里,那拉氏已经顾不上中宫之尊,跪倒在了皇太后的眼前,伸手抱住了皇太后的脚脖子。

“皇额娘……皇额娘听媳妇儿掏心窝子的话,媳妇儿,媳妇儿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啊!”

而在她身后几步,和贵人也跪倒在地,此时依旧是泪如雨下,只求一死。

皇太后眯眼凝视那拉氏,“那你告诉我,你叫和贵人仿效南唐后宫之例这样在莲台上跳舞,这不叫‘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那又算是什么,啊?”

虽然同为满洲格格,皇太后终究是皇帝的本生额娘——能生出这样醉心汉学的儿子,这当额娘的自然也有汉学造诣。老太太还能提笔写七律汉诗呢,故此古往今来那些名句、以及那诗词背后的典故,也是信手拈来。

皇帝坐在一旁,面上依旧是清淡如水,唇角轻勾。

“皇后还否认是将我与那南唐后主李煜做比……可是皇后,你却安排了和贵人今晚这般模仿那南唐后宫如此献舞一场,你若说你没安那个心,你又叫朕如何信你啊?”

那拉氏此时耳边嗡嗡作响,脑海里翻江倒海一般,将自己想到这个安排的缘由,前后又想了一遍。

“是令贵妃,是她!”那拉氏忽然大喊,“妾身这个安排,实则全都是令贵妃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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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都是倏然挑眉,“你说什么?令贵妃给你出这个主意?”

皇帝更是“扑哧儿”笑出声来,修长的指尖儿沿着那和阗白玉的扳指儿悠闲转动,“听来真是新鲜啊。皇后,你近来原来与令贵妃又亲如姐妹了?都能让令贵妃为你出了这么一个好主意去?”

皇上语气里的讽刺,都懒得掩饰了。那拉氏一张脸更是绝望,她高高仰起头来,只望住皇太后。

“……是因为,令贵妃一向称呼和贵人为‘阿窅’!皇额娘听媳妇儿说,媳妇儿终究是满洲世家的格格,对汉学终究造诣不深。可是皇额娘看的见,令贵妃倒是与和贵人一向都走得近,媳妇儿便想着,那令贵妃这样称呼了,那媳妇儿顺着这个来安排,便必定是没错的。”

“可是没想到今儿竟然出了错,叫皇额娘和皇上对媳妇儿的心意生了误会去。这会子回想起来,媳妇儿便不得不担心——那便是令贵妃故意设计了来陷害媳妇儿的!”

“她明知道那个称呼是关系到南唐后宫,她还故意这么称呼和贵人,她就是要引媳妇儿上当,以至于出了今天这个错儿来……她就是要,就是要害媳妇儿啊!”

“胡说!”

皇帝忽然轻轻一拍炕桌。他的手劲儿虽然不大,可是那白玉的扳指儿却是磕在那硬木的桌面儿上,发出当啷的一声脆响,叫人心下陡然一惊。

皇帝眯眼凝住那拉氏,“窅者,深目也。这是这个字的原本含义,古来早用。又岂是那南唐李煜所独创?”

“至于那李煜为有西域血统的嫔妃取名‘窅娘’,也只因为那女子的确是西域深目之女,因之确然而名之罢了。”

“如今的和贵人,同样来自西域,同样深目。若为她以汉字取名,这世上还有什么字比‘窅’更确然?和贵人自己也对‘阿窅’这个昵称爱之颇深,你又如何敢说你今日的举动,又干系到令贵妃什么去了?”

“况且你今儿的安排,是叫和贵人违反她的信仰,在人前高台之上如此舞蹈——这便是不尊重和贵人,不敬她们的神祗;你这便是叫所有回部人羞愤,你是罔顾朕这些年来对回部倾心的安抚!”

“……这才是‘亡国之君’之忧,这才是朕和皇太后不能饶恕你之处。和贵人是你宫里的贵人,你明明该亲眼所见朕自打她进宫以来,为尊重她的习俗所做的种种努力!那回部的厨役努倪马特尚在你宫里的膳房里,半月之前你刚亲眼见到朕赐‘方外观’给和贵人礼拜。而你今天便做出这样的事来!”

和贵人落泪叩首,“……妾身,绝不可在众人面前衣不蔽体。普通回部女子尚且不可,更何况我本就是和卓家的女儿!”

“可是皇后娘娘赐下这样的舞衣来,妾身不敢不穿,可是妾身决不能这样在人前献舞。否则妾身宁愿死了。还求皇太后、皇上开恩,赐妾身一死吧!”

“闭嘴!”那拉氏霍地回头,“你还敢火上浇油!”

皇太后缓缓垂下眼帘,“皇后……你好大的威风!在皇帝与我面前,还这样威风凛凛?!”

那拉氏一震,忙转回身来,哀哀仰头。

“皇额娘……她,她当日并未曾说不愿!倘若她与媳妇儿说出此时这番话来,媳妇儿便也不至于非要逼迫她去。她求赐死,又何必到皇额娘和皇上面前来,她有这个胆子,便在媳妇儿面前说便是了!”

和贵人垂泪冷笑,“皇后娘娘……进宫六个月来,我有几天是不被罚跪的?便因我不驯,你便每日都罚我跪。我真的被你罚怕了,我还哪里敢当着你的面儿,再说我不愿意?”

皇太后也惊了一跳,“什么?皇后,你竟这几个月里,都罚和贵人跪?”

那拉氏心下又是轰然一声儿,却是不解地抬眸望住皇太后,“她……不敬神佛。媳妇儿宫里每日早晚拈香拜佛,她从不肯。媳妇儿难道不该教她规矩,难道不该罚她的不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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