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水,凌云城
七月正值酷暑时节,百花斗艳。凌云城内外更是一片繁花似锦,喧闹异常。举目两岸,一片宜人美景,灿烂如锦。风送芬芳,熏人欲醉。早些时候,刚下过一场濛濛细雨,远山翠黛间,更添了一抹新绿,显得尤为动人。
凌云城不大,但是远山近岫看下来,却是有人间仙境之感,实是美不胜收。城内更百姓安居,歌舞升平。从未曾有流鼠之辈在此横行。这要归功于这座城内的一处庄院,名曰:落月山庄。
可能有人不知道凌云城有如此秀丽的美景,但一定没有人不知道,天下第一庄:落月山庄。江湖中,谁人不知湘水萧家?世代传承,侠肝义胆。传至这一代,落月双侠的名声,更是响彻江湖,致使落月山庄稳稳坐上了这天下第一庄的名号。而另外更让落月山庄名震江湖的是,萧家世代守护着解开苦玉之谜的一卷羊皮。
传说江湖中有一奇人,名字早已无人记得,后生晚辈们称之为:渔樵老人。此人博古通今,天文地理,医卜星相,无不通晓。终年一百二十八岁。临终前,他将毕生所学和极为高深的武功都记载在苦玉之中,传说只要能解开这苦玉之谜,研习里面的武功,便可达大乘,独步江湖。只是,到如今,还未有一人能够解开其中奥秘。而萧家,守护的便是这解开苦玉之谜的关键所在。
七月十六
或许对于旁人来说没有多大的关系,但对于落月山庄却是意义重大。今日正是膝下并蒂胎百天之日,算起来,落月双侠膝下已有三子,大儿子稍大,也不过两岁。二儿子,小儿子双胞同生,起名唤作:萧依寒,萧依寂,萧依寞。今日宴请天下群雄,虽是为了膝下两儿百天祈福,更是大有金盆洗手之意。
但看这落月山庄,倒不崇屋栉比,反而看着如同大了一号的平常人家。只是东厢和主厅孤独的矗立一边。院子中假山怪石,奇异花卉每每更令人惊奇。院子萧墙上,美轮美奂地雕着七匹奔驰的骏马。错看间竟透石奔腾。东南面,朱漆大门,与之里面相比,气势磅礴。金花铺手,朱门两侧立着两只威严施压的石狮,傲睨万物。
门前一侧站着一男一女,俱是三十左右岁,华服素颜,但那女子也是说不出的清丽,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月宫姮娥,男子更是透着凛然正气。正是落月双侠:萧君醉,狄沁舞。此刻,萧君醉和狄沁舞正忙碌着招呼客人。
“哎呀,公孙堡主,你看,小儿百天,还要劳您大驾,实在是失礼。”萧君醉冲来人抱拳施礼,剑眉微轩,谦然不傲。
但看来人,年过五旬,宝扇华服,一袭青色缎袍,丝毫没有江湖中人的戾气,反倒有几分富甲乡绅的味道。见萧君醉出门相迎,丝毫不敢怠慢,反手回礼道:“萧庄主,岂敢岂敢?您大驾相迎,真是折杀了我这个老头子了。”
“公孙堡主,说笑了,若不嫌弃,还请里面多饮几杯!”说罢,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略略闪身,将老者让了进去。
道喜的人,络绎不绝,一时间令整个凌云城都为之沸腾。虽然有些人来的目的并不纯,但是萧君醉却视如未睹。他知道江湖中有一些人,虎视眈眈的盯着那卷羊皮。他更知道正值多事之秋,这卷羊皮,早晚会让他送了性命。这也是他年值而立,便决定金盆洗手的原因。现在他心里只是祈求,今日之事,能够顺利进行。
心念间,耳畔忽忽风声,夹杂着骤雨般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直到身前,凝目细看,不禁心头大喜:“云弟!”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可和落月相提并论的豪侠:云天语。此人胆识过人,义薄云天。曾为灭杀一位十恶不赦的杀人恶魔,与其大战了三天三夜。他背上一道奇长伤疤,正显示着那一战,他胜的有多么艰险。机缘巧合下,他和萧君醉结成了异性兄弟。
“萧大哥!”云天语掩饰不住激动道。随即一勒缰绳,枣红骏马震声长嘶,停在了落月山庄门前。从马上翻下来一团白簇人形,正是云天语,剑眉朗目,端的是貌若宋玉,胜似潘安。稚嫩未脱的俊面上,腾着红晕,额头上渗着汗珠,却不顾这些道:“大哥,大嫂。今日可是打算金盆洗手?退隐江湖?”
萧君醉淡淡笑了,轻轻颔首道:“云弟猜的不错。我和沁舞,的确是打算退隐江湖。实在是羡慕那些平常百姓,种上几亩薄田,喝喝茶,弹弹调子,岂不乐哉?”
听到这话,云天语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瞥了一眼狄沁舞,发现她也丝毫没有反对的意思,不禁就是一怔,尔后才道:“大哥,大嫂,你们才刚刚在江湖中闯下名声,不如晚两年再退隐也不迟啊。”
话音未落,狄沁舞柳眉一蹙,一丝不安便腾上心头:“云弟,可是有什么难言之处?”她凤目一旋,望向了云天语的俊面。眸中迷茫,似是等待他的下文。
而云天语只是俊面绯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也没有,就是觉得有点可惜。”
萧君醉见他模样,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云弟,那才是我和沁舞真正想过的生活。若是真的为了大哥好,今日多饮几杯,我们一醉方休。”云天语不语,星目中多了一丝复杂的光。其实萧君醉又何尝不知,只当是云天语有事瞒他,并未多想。
“咦?他们怎么一起来了?”一声轻咛传入耳中,萧君醉才顺着狄沁舞的目光看去,游目一看,顿时,心中一凛。
那浩浩荡荡的上百人马,由远至近,强烈的气场几乎让他感到了恐惧。领头带队的,名字唤作:饮天傲。十足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再往后面银鬃马上面一看,萧君醉头皮不仅就炸了,暗呼一声:“不好。”
“冷血弑魂,饮天傲;羽残宫宫主,宋清啸。神风山庄庄主,唐清逸。蚀焰君子,仇天正。”狄沁舞心中盘算着,越发没有底气。
这四人本有正邪之分,却无端端凑在了一起。再看过去,密密麻麻百十号人。两人相视一眼,萧君醉不禁苦笑:恐怕今日是厄运难逃。
他反倒也不畏畏缩缩,犹如磐石,卓然而立,直至大队人马已到近前。萧君醉才朗声道:“有劳几位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
明眼人岂会看不出其中意思?但饮天傲却是翻身下马,恭敬的施了一礼:“萧庄主说笑了。”虽说是低眉颔首,但那翘起的拇指,却恰恰暴露了他的心思。
“哈哈。”萧君醉口中狂笑,那傲睨世人的气势。即便如他饮天傲今日狂妄之极,却也是输了三分:“我萧君醉,何德何能?膝下小儿百日,竟能请来几位英雄?几位里面请!”他说的豪气干云。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目光电掣,逐个扫视。
直至将几人都让了进门,云天语才凑到身边,低声鄙夷道:“大哥,他们欺人……”话犹未完,萧君醉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俊面凝重的神色,正显示着他极重的心事,旋即闪身进了大门。云天语苦笑着摇头,对于那个四个人,他真的是什么忙都帮不上萧君醉,甚至有点添乱的意思。心念着,轻叹了一声,朝萧君醉追去。
宴席间,推杯换盏,觥斛交错。呈现着一片祥和,反倒丝毫没有什么异常,就连冷血弑魂饮天傲也是眉间绽笑,和周围的人谈论着各色江湖传言。这反倒是让云天语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不自觉的便将星眸置于萧君醉,虽然萧君醉亦是担忧,却做了个让他忍耐的眼神。旋即便要起来提酒。
“萧庄主,有话还是直说比较好!”大堂阴冷的一角,悠悠地飘出一句。突兀地吓了众人一跳,喧闹声也戛然而止。只觉那声音飘忽异常,犹如鬼魅,令人不寒而栗。
萧君醉剑眉立蹙,目中寒光扫向了那角落中的灰衣男子。,口中尊道:“阁下可是塞北莫家?”
灰衣男子本在自斟自酌,听得他报出自己家门,便是一怔,执杯的右手一紧,竟将那白玉酒杯捏得咯咯作响,最令人惊诧的是,力道旋而不发,能使白玉酒杯不碎,只是那杯身,平添出许多细细的纹路,呈现出一种碎裂状。这对萧君醉来说,无疑不是挑衅。单凭他这一手功夫,就远非宵小之辈。
见他并未回答,萧君醉也不在意。环视众人,反手施礼,朗声道:“各位英雄,君醉今日请大家前来,的确并非小儿百日这一件事,本想等到席宴结束再与大家相告,但莫庄主既然有心想听,君醉索性也就不再隐瞒了。”说着瞥了一眼饮天傲,他一身腥红,依旧一个人斟着酒喝,眉间从容,仿佛这事情都与他无关。但分明在他深沉的脸上,腾出隐隐残忍神色。
萧君醉不禁一阵胆寒,他清楚,若是刚刚塞北莫家加之饮天傲一起出手,即便他剑术绝顶,只怕也是十死无生。此刻他如有骑虎难下,与其害怕,反倒不如尽力周旋:“君醉自打初出江湖以来,承蒙各位看得起,让君醉在江湖中有了一席地位。君醉先谢过诸位。如今,君醉已有妻室家眷,还请各位高抬贵手,放落月山庄一马,让我夫妻二人,隐居山林,君醉自当感激不尽!”他低眉颔首,话中语气却是掷地有声。只一出口,便引起一片哗然。
“落月山庄,可称为天下第一庄,若萧大侠隐退,必将群龙无首。萧大侠还请三思啊。”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那个形如富绅的公孙堡主。语中担忧自是不言而喻。众人也是纷纷劝说,怎奈,萧君醉早已有了打算。心中笃定,只一心观察着饮天傲等人的一举一动,身子更是后倾,以便一旦动起手来,他能以最快的速度出剑。
“萧庄主,三思啊。您一旦退隐,必然有些人会兴风作浪!”
“萧大侠……”“萧大侠,三思!”……
“其实,我觉得萧庄主隐退是他自己的事情,我们本就不应该插手。”话音倏落,萧君醉一怔,没想到竟是蚀焰君子仇天正。他万没有想到仇天正此刻会帮自己说话,不禁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他,然而仇天正只是朝他苦然一笑,执杯相敬:“萧庄主,这杯我仇天正敬你,不管今日你作何决定,我仇某绝不有半点异议。当今江湖能称得侠字,只怕寥寥无几,能使我佩服的,更是只有你一人。”说罢,举杯一饮而尽,眸中神色更是透尽了敬佩。
“大哥,我们兄弟一场。我也敬你!”云天语应声附和,他生性侠义,此刻更是没有半分退缩。眸中坚定,更是让萧君醉心头一暖。
“萧君醉,你想要退隐山林,也不是不行,就请你将羊皮卷交出,我等必将不再打扰。”阴冷的声音在大堂中炸开。饮天傲还是自顾自的转着酒杯,但气势却陡然凌厉了起来,言中杀意直指萧君醉。
“饮天傲,你欺人太甚!”只见狄沁舞一声娇叱,柳眉倒竖,玉贝般的皓齿紧咬着樱唇,正气势汹汹地望着饮天傲。
“苦玉之谜不能因你们夫妻二人,埋没山林,那羊皮卷也该换换主人了!”饮天傲悠悠开口。眉间轻挑,报以一剂诡异的冷笑。
“你妄想!”云天语拍案震怒,暗凝功力便欲出手。
萧君醉依旧不语,心头隐隐觉得惶恐不安,看着那笑,那淡然表情。大堂中出奇的静,只有微风旋着淡淡酒香,扑鼻而来。倏然间,他星眸一颤,铮然两道精光射向饮天傲,嘴角牵动,却只恨恨地说出了两个字:“卑鄙!”
“啊哈哈……”
饮天傲狂傲已极的大笑出声:“手段无所谓,重要的是能不能达到目的!萧君醉,识相的交出羊皮卷,我可以考虑放落月山庄一马。否则……”
“羊皮卷对你就那么重要?”萧君醉黯然追问。
“江湖中有谁不知得到苦玉和羊皮卷,破解出其中秘密,便可得到至高武学,独步天下?你萧家拥有羊皮卷这么久,是否也该让给我做做主人?”饮天傲冷笑道,显是成竹在胸,丝毫没有将萧君醉放在眼里。那丝贪婪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狠毒。
“我看谁敢在落月山庄放肆!”云天语几乎在话出口的同时,身形一晃,便向饮天傲袭去。身法之快,必是轻功已达大乘。手上佩刀,更是嗡然低啸,直射饮天傲面门。刀势迫得饮天傲倒退了几步,面前的八仙桌,更是被刀势一荡,碎如尘埃。
这一刀,着实是让饮天傲脑中一空,怔了许久,更让他难以相信,迫他后退的人,竟是个还未到而立之年的毛头小子。不禁气愤难当,杀意顿起。旋即却又对云天语的攻势显得不屑一顾。甚至眸中露出一种得意神色。
反倒是云天语,这一刀本应驾轻就熟,但他却只用上了五分力道,就觉胸中似有东西翻滚,想用内力强行压制下来,却是愈加头重脚轻,眼前更是一阵模糊。他不禁心头骇然,这分明是蒙汗药发作,怎奈,明白得太晚。席宴上的英雄皆以中招,大多数人,都已昏迷。内力稍稍深厚的,尚有一丝意识,却也昏昏噩噩,不辨声形。蒙汗药的药效终于开始发作,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能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和刀剑的撞击声。
此刻,萧君醉和饮天傲,莫星魂整缠斗在一处,三股截然不同的气势,相冲着,对撞着。萧君醉剑剑回旋,青色长衫更是被冷汗浸透。
“萧君醉,交出羊皮卷,否则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莫星魂冷冷地道,随即寒星轻点,径直刺向萧君醉哽嗓,他仅撤步一晃,便退了三尺有余。不愧为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即便体内蒙汗药的药效在肆虐,他却依旧可以苦撑到现在。他不语,站定。星眸中含恨的怒火越烧越旺,他终于不再抵抗,而是疯狂的出击。不再顾忌体内焚烧之痛。凌厉的剑气裹着全身,不可一世的冷笑。
脚下紧踩几个步子,长剑嗡然而动,挟着诡异的旋力,只消一瞬,便到了近前。然而莫星魂仅是内力一荡,将他挡在尺外,想在迫近半分都难。一攻难以奏效,立刻让他陷入苦战,两人联手,害得他沉腕撤式,连连封挡向后退去。饮天傲的刀始终不离他胸前三寸,刀光冷然夺目,衣袂被刀势一迫,更是飘然而起。他冷笑,眸中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他向后飞退,倏然站定,身形一抖爆发出磅礴的内力涌动,几乎就将身子直射向他的两人撞了出去。与此同时,他腕脉一翻,挟着森森冷焰,快如闪电,迳向立时未稳的莫星魂刺去。剑速之快,剑势之猛,如若不是惨白如死人的俊面,几近以为他并未中毒。立时未稳的莫星魂见他如此拼命,端的是惊慌失措,惊恐的望向饮天傲。
怎奈饮天傲一挽流星刀势已刺了出去,那嘴角一丝轻蔑地冷笑,隐隐绰绰的让他醒悟,一切不过是他一石二鸟施的阴谋罢了,他果真小看了他。只是萧君醉的剑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眸子中的光彩颓然暗淡了下去,充斥着惊诧、愤怒……终于还是逃不过涣散,或许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死亡并非来自萧君醉致命的一剑。
容不得萧君醉再做他想,一声低啸嗡然,饮天傲已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身后,刀势更是狠毒异常,直袭笑腰穴。萧君醉心头一惊,暗呼不好,凭着记忆中饮天傲的位置,反手封出一剑,力量之大,罕有其匹。旋即脚下游步将自己的命门要穴避开饮天傲的攻势。谁知那饮天傲身形诡异地一变,竟是奔着昏迷不醒的狄沁舞而去。
“饮天傲!”萧君醉口中恨恨念道,他俊面铁青,牙齿紧咬着朱唇,强忍下巨浪般侵袭的痛意。盛怒之下,毫无保留地使出杀招。即便此刻他的攻势,弱了许多,但还是着实让饮天傲一惊。这一招几乎听不到剑啸,更感觉不到任何剑气来袭,若不是生死之间,这一剑定让人错以为是轻飘柳絮。无疑这不是致命的一剑。
“流星赶月?”饮天傲眸中电掣,不禁哑然失笑。
萧君醉依旧不语,星眸中泛红的血丝却是愈加可怕。他一剑剑猛攻,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罩门暴露给对手,赌定他的对手毫无反攻的机会,也不去管头上簌簌而下的汗珠。他可以做到宠辱不惊,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他唯一做不到的就是别人打落月山庄,和自己妻儿的主意,这等人,拼了性命也是要诛杀!
到底是萧君醉的成名绝技,竟在十招之内逼得饮天傲退无可退,只能束手待毙。萧君醉此刻神态狂傲已极,内力显是已达到极限,脚下云步一旋,翻手便刺。萧君醉举剑之间,便发现这饮天傲已是将死,神色间却是毫无怯意,想来他的确是心思缜密之人,不禁身形就是一滞。长剑也是偏了半寸,贴着衣襟划了过去。萧君醉的手在抖,那正是他强行将蒙汗药压制在体内的后果,他知道生死就在接下来的一招了,他能拼劲全力的也就只有这一招了。心念到此,想要急转之下,蓦然惊觉身后有人来袭,速度之快,轻功路数显是比他高出许多。
“嗯?这不是饮天傲!”萧君醉心念电转,隐隐地一丝寒意略上心头。余光一扫,却仅仅是看到了饮天傲那似笑非笑的狂妄,身后之人,却是无法看到半分。背后凉意惊风而来,不偏不倚地刺中了萧君醉的肺俞穴,萧君醉只觉一口浊气上涌,几乎就摔了下去,中剑之处更是血如泉涌。
“这人到底是谁?”萧君醉心中怅然,悔恨郁愤,不顾背后剧痛,猛地转身,四目相对。那人似乎万没有想到萧君醉会不顾生死回头,一怔之下,毫不犹豫的将剑刺进了萧君醉的心脉。来人是个清秀少年,看起来眉间还有几分稚气未脱,但这都阻止不了他对这张脸的熟悉,竟然是他!一柄细薄软剑竟还是他们初识之时,他赠与他的,没想到今日自己竟是毁在了这柄软剑下。
终于,他还是颓然倒了下去,靠着桌角勉强支撑,胸口撕裂般的疼痛,却让他万分清醒:“没想到,我竟错信了你这种人!”
“萧君醉,别怪我。要怪,就怪这卷羊皮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他悠悠冷笑道。对萧君醉那双喷火的眸子,视如未见。
萧君醉苦笑,俊面腾起一丝痛苦神色,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也随之而下,更是他虚弱的表现。
“萧君醉,交出羊皮卷,或许我可以当一次好人!”饮天傲狂妄已极的大笑。
此刻萧君醉胸口剧烈地起伏,显示着他正承受着极大的痛楚,仅仅简单的几句话,他却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我不会让你这种人解开苦玉之谜,为祸江湖的。放弃吧!我不会说!”
“那,你就别怪我了!”饮天傲阴阴冷笑,那得意的脸上,呈现着无尽的杀意,将刀指向了昏迷中的狄沁舞。她安详地倒在那里,仿佛只是熟睡一般恬静。她的确很美,那种很娇小的美,能够想象她的一颦一笑是多么致命。
“别碰她!”萧君醉愤恨交加,低声喝道。
“你怕了?”饮天傲眉间一轩,神情也是放松了下来。他知道萧君醉已是强弩之末,对他再无半点威胁。如他料想之中,萧君醉几次想要提剑,都因剧痛而不得不放弃。胸前青衫更是被鲜血染透,那毫无血色的双唇,突显的万分惨白。
“没有人能阻止我称霸江湖!说!羊皮卷到底在哪?”饮天傲倏然变得暴戾起来,厉喝声音更是如平底春雷,久久不绝。
“交出来吧。就算为了狄沁舞。”那少年突兀地劝说,眸中萧瑟,他不去看他,或许他也害怕看他。
萧君醉只觉心头一窒,一丝犹豫便涌了上来。此刻,狄沁舞离他不远,却如同两个世界,她那么平静地等待着,或者生,或者死,绝没有第二种选择。他明白他可以救她,但她这一生绝不会原谅他,心念一旋,星眸笃定:“我不会交给你们的,放弃吧!”
话音倏落,长啸惊天。
饮天傲的刀挟着森森冷焰朝狄沁舞袭去。眸中恨火欲焚,更多的是欲望,永无休止的欲望。
“舞儿!”萧君醉不再顾及自己。此刻无论他的眼前还是心里,都只有一个狄沁舞。他犹如一只伤痕累累的困兽,不顾剧痛,长剑再次握在右手,毫无保留地将内力涌进右臂。剑势一挽,猛的反手直射饮天傲。
血!有如一朵朵殷红的花,染红斜阳!
饮天傲的血,也有萧君醉的血!
剑光停了,刀啸也停了。
多了一具尸体。
另一个活着的被钉在了墙上。
就在萧君醉出手的同时,那少年的剑,再一次刺向了他的心脉……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直到他泛红的双眼被他的血染的更加殷红。萧君醉慢慢倒了下去,眸子中还保持着临死前那种绝望的神情,那种来自心灵的绝望。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渔樵老人要称它为苦玉,他当真是为了这件东西苦了一生,却还是逃不过宿命,还是逃不过人性的贪婪。
七月十六。
萧君醉的血染红了衣襟,染红了落月山庄,也染红了江湖。
这一天,对于整个江湖来说,就是一场屠杀。天下第一庄落月山庄覆灭,庄内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各门各派的高手也悉数毙于此处。解开苦玉之谜的唯一皮卷,不翼而飞。饮天傲至此隐遁江湖,消失无踪。侥幸未死之人,对于此事也是讳莫如深,不愿提及,生怕招来杀身之祸。也或许是老天眷顾,竟在萧君醉周旋之际,萧家老仆抱了一名婴孩逃了出去,以不至于萧家无后。
这名婴孩便是萧依寂。经过萧家老仆百般奔走,萧依寂终于在三岁时,进入陌红楼,拜了侥幸未死的仇天正为师。也正因为仇天正也经历了当年之事,对于萧依寂更是视如己出,教导有加,致使萧依寂在弱冠年岁便成为了江湖中骇人听闻的冷血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