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春成的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了郑教授。他在“北京”的时候,郑教授让小马给他打过三次电话,盛春成绞尽脑汁,凭着自己那个时候,在医院里陪护妈妈的经验,编出了他的近况,告诉小马。小马把免提打开,郑教授在边上听着。
郑教授手里拿着笔,刷刷地写着,小马一边看,一边向盛春成转达,都是鼓励盛春成的话。
郑教授现在和小马,有了新的交流方法。她有些厌恶那个人工智能制造出来的声音,小马从学院里,带回来一块小白板,两个人交流,现在都通过在白板上写字进行。
这一家茶馆很老旧了,生意不温不火,老板一直下不了决心花大钱重新装修。茶馆的装修风格和布局,还是十几年前的。说是茶馆,却是彷照当时那种路边的咖啡馆装修的,门进来一条过道,直通最里面的吧台,过道的两边,是一个个的卡座。
好在当时用的材料很好,连卡座的隔板,都是实木做的,加上老板细心的保养,这茶馆看上去虽然旧,却不破,整个茶馆,还是很整洁的。
卡座的隔板很高,哪怕是一米八十几的大高个,坐在那里,从其他的卡座站起来看过去,也只能看到他的一小片头顶,私密性很不错。
下午的这个时候,茶馆里没什么人,好像只有靠近吧台的卡座,有一男一女坐在那里,盛春成只看到一片头顶,还是听到他们的声音时,才判断出还有一个女人存在。
盛春成推门进去,就有铃铛叮铃叮铃响,老板从吧台里伸出头看看,见是盛春成,摆摆手和他打了一个招呼。
老板是认识盛春成的。按摩店装修的时候,盛春成经常会过来转转,按摩店里面不能坐,盛春成就坐在这茶馆里,和装修队还有那些供应商们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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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遥遥地竖了一根手指,这是问他是不是一个人,盛春成点点头,不用吩咐,老板已经知道,会给他送过来一壶碧螺春。
盛春成挑了远离那一男一女,最靠近门边的卡座坐下,把包放在边上的皮座椅上,拿出电话和笔记本电脑,放在桌子上。他把笔记本电脑往边上推推,拿起华为手机,准备先打完电话再开始写。
他那些老客户的电话号码,昨天晚上,盛春成已经把它们都存进了华为手机里,他已经不是“盲人”,还用着盲人手机,有点不像话。
这个时机点,小马上班,不在家里,盛春成电话打过去,是郑教授接的。
“喂,哪位?”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接着传来那个年轻的声音。
盛春成赶紧说:“郑老师,是我,小盛,我回到杭城了,这是我的新号码。”
电话那头还是沉默一会,盛春成知道,这是郑教授在打字的时间。接着,年轻的声音问:“回来了,那你的眼睛呢?”
“好了,可以看到了。”盛春成笑道。
“真好,真好!”电话那头说。
盛春成继续说:“郑老师,我明天下午来看你,好吗?”
年轻的声音问:“光看我?不给我按摩了?”
“按,按,肯定给你按,我都迫不及待了。”盛春成说。
“好啊,明天下午,我等你。”
“好好,还是老时间。”
挂断郑老师的电话,盛春成接着打给钟欣欣,电话一直响着,没人接,盛春成也一直没挂,他知道钟欣欣肯定在玩游戏。
钟欣欣每天都会和盛春成联系,不过他们用的都是微信语音。昨天,盛春成在南京的时候,钟欣欣和他联系了,那个时候,他还在李阳他们公司里,他是感觉到包里盲人手机的震动,走到外面走廊接的电话,没有和钟欣欣说太多。
他也没告诉钟欣欣,自己今天要回来了。
“谁呀!”电话里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不耐烦的声音。
“你爸爸。”盛春成说。
“哎,哎,还真是爸爸。”钟欣欣说,“你怎么是这个号码?”
“我回来了,这是我的新号码,你记一下。”盛春成说。
“你回来了?好了?”钟欣欣问,前天的时候,盛春成还和她说绷带还没有拆。
“对啊,好了。”
“怎么样,怎么样?”钟欣欣急问。
“当然是可以看到了,看手机都没问题。”盛春成说。
“太棒了!”钟欣欣叫道。
“等下你加下我微信,就这个号码。”盛春成说。
他前面朋友圈的内容,都被删掉了,最新的一条,是他昨天发的。从网上找到的一张北京高铁站的图片,什么都没有写。这样,他原来华为手机里,为数不多的联系人看到,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不会太奇怪。
但他原来的客户,一看就会误以为,这是他准备上车回杭城时拍的。
“知道了,爸爸。”钟欣欣说。
“你什么时候回来杭城?”盛春成问。
“我,我……”钟欣欣支支吾吾的,她说:“我在老家这里,还有点事情。”
盛春成说好,“那等你事情处理好了回来,到杭城就给我电话。”
“知道了,爸爸。”钟欣欣说着把电话挂了。
盛春成接着给东哥打,东哥也奇怪这个号码,盛春成把同一套的说词和他说了一遍,告诉他,这是自己的新号码,自己从北京回来了,眼睛已经好了。
“熬烧,熬烧,过来吃老酒,更,更早(今天)要搞大了!”东哥一听,就兴奋地叫道。
盛春成说的次数多了,自己都快忘了。好像他真的是刚从北京看眼睛回来,他原来真的是个盲人,现在可以看到了一样。他也由衷地笑了起来,接着说:
“东哥,等我回来吧,我要先回老家一趟,看看我妈,过两天就回来了。”
这两天,他是要留给郑教授和兰总的,他一定要抽时间去看她们。
东哥说好,推理学就是这样说,肯定要回去先看看妈妈,等你回来,我们再大搞一场。
盛春成笑着说好啊,谢谢东哥。
挂断电话,盛春成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真他妈的是一个戏精啊。
盛春成接着给老万和其他的客户打了电话,对方接到电话,也都很高兴,盛春成还是和他们说,自己要先回老家一趟,过两天回来,就去看他们。
最后一个电话,盛春成打给了兰总,和她说,自己已经从北京回来了,不过马上要坐高铁回去老家,明天就回来。
“兰总,我后天下午过去看你。”盛春成说。
兰总说好。
该打的电话都打完了,盛春成盯着雪儿的号码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我是盛春成,这是我的新号码,我刚从北京回来,已经复明了,有事联系。”
信息发出去之后,雪儿一直没有回他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