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童，知道什么是真理吗？”
林羽也从自己的手镯中，拿出一把椅子，坐在上面，脸色温和且神秘的，看着太古道宗的道童。
道童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和林羽对话的主导权，已经在这一刻得到了变更。
他只想知道，为什么林羽说，他和羽化仙宗祖师的理念，都没有错。
明明，那是两种完全相斥的理念啊！
“自然知道。‘真理虚寂，惑心不解，虽不解真，何妨解俗。’”
“不过，你问这何甚？”
太古道宗的道童不假思索的道。
“自然是为了解释你的疑惑了！
”
“不过，你所说的这个，太过于玄妙，暂且不是我们应该探讨的问题。”
“咱们简单些。”
“你觉得，真理，是绝对正确的吗？”
林羽指了指道童的小板凳，让他也坐。
道童也察觉到了自己和林羽对话的主导权，已经被林羽给抢去。
不过他没有因此失态，而是调整了下情绪，再次从容的，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
完全没有刚才冲动疯狂的模样。
“自然都是正确的。”
“真理，道之极也，为道之最高形态衍化而成的绝对之理。”
“真理遍布世界各处，为众生通向道之唯一路。”
“我持的物竞天择理念，就算不是生灵演化之真理，也是最贴近这一真理的。这是经由修真界历史见证的。”
道童瞪大双眼，看着林羽，自信的道。
“你说的对。”
林羽点了点头。
“哼！你要是承认我说的对，不就承认了你祖师观念的错误？”
道童轻哼了一声，他实在不理解这林羽在卖弄什么药。
难不成，因为羽化仙宗祖师带给他的滤镜，让他想在和自己争辩中，想到反驳自己的观点？
“我承认你所说的都是对的！但你的观点正确，就代表我仙宗祖师理念的错误吗？”
林羽觉得，这道童，实在是太执着了，在物竞天择的这个问题上，太过于极端化了。
“是，真理是正确的，而且是绝对正确的！”
“但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做盲人摸象的故事？”
“俗世间，有六个盲人。他们从未见过大象，于是这六人，决定去摸一摸大象。以便认识这种动物。”
“第一个盲人摸了大象的腿，认为大象像一根柱子。”
“第二个盲人摸了大象的鼻子，认为大象像一条蛇。”
“第三个盲人摸了大象的耳朵，认为大象像一把扇子。”
“第四个盲人摸了大象的尾巴，认为大象像一把绳子。”
“第五个盲人摸了大象的背部，认为大象像一堵墙。”
“第六个盲人摸了大象的一只象牙，认为大象像一支长矛。”
“六个人，理解不同，且都认为对方是错误的，最终不欢而散。”
“站在盲人的视角，你认为，他们都是错的吗？”
林羽将前世盲人摸象的故事，向道童讲了一遍，最终，向道童提出疑问。
“站在盲人的角度，他们自然都是对的。只不过认知角度不同罢了。”
“但是，这和真理有什么关系？”
“你是想说，是因为我和你们仙宗的祖师认知不同，角度不同，因此我们的理念才会产生冲突？”
“但明摆着，我的物竞天择理念，是修真界从诞生到发展至今已经被充分验证的，是最符合真理的。”
“而你们祖师的‘人人成仙’，不过是虚妄之言，怎么可能实现，你也清楚修真界的物质基础根本达不到。”
“而凡人到了更高等级的世界也成不了仙人，只会爆炸。仙界的物质基础，也不可能达到。”
“而且你刚刚都承认了真理是绝对正确的。你祖师的观念在本质上是完全和我的观念相斥、相反。你不觉得你越是给我解释，你的脸，就越疼吗？”
“还有，你这个盲人摸象的故事，这些盲人，有正确辨识事物的能力吗？大象又真的能代表真理吗？”
道童不解，道童反驳。
这林羽，难道不觉得他前后语言的矛盾之处吗？
“痴儿啊！”
“我给你讲凡人摸象，确实是想让你学会多角度的去看问题，不要一根筋。”
“但是，难道你就不认为，你，我，我仙宗的祖师，还有修真界千千万万个生灵，和我所说的故事里的那些盲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吗？”
林羽忍不住摸了摸这道童的头，道童反手就是撑起林羽的手，将其甩开。
他只不过是看起来小，心理年纪和生理年纪，可比他的外表年龄不知大了少岁。
“怎么没有区别？你怎么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道童犹如刚从炸毛状态平复下来的小猫，朝着林羽嗷嗷直叫。
被道童甩开了手，林羽并不恼怒，继续道。
“真理，道之极也，为道之最高形态衍化而成的绝对之理。”
“这是你说的，也是你所认可的，对吧？”
道童点了点头，他倒要看看林羽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可是你都没有站在那传说中可堪为道的高度，就去评价一条真理的绝对性。你就那么肯定，你的观点，就是正确的吗？”
“你在现实之中，并非盲人，你的眼睛，可观世界，你的脑子，会根据你之所看，生成你的观念和思考。”
“比之盲人，你觉得你是一个正常人，你有正确辨识事物的能力。”
“那我若让你感受的对象不是大象，而是大道，你觉得，你的辨识能力，真的和盲人，还有什么质的区别吗？”
“道玄之又玄，妙之又妙，你我只是一个求道的前行者，从未见识过那山顶上的风景，为何你就这么肯定认为，你所坚持的真理，是对的？”
“你我之于大道，与盲人之于大象，本就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真理为道之最高形态衍化而成的绝对之理。但你就这么肯定，你所认知的物竞天择理念，就是其完整的理念吗？”
“你见过修真界世界之外的景象吗？如果我说，曾经存在过一些世界，和我祖师那人人成仙的理念相似，你该如何？”
“还有，正如你刚才问我什么是物竞天择，我所说的方向与你相同，但方向相同，我们所认知的物竞天择理念，就真的一样吗？”
“如果我说，我刚刚所表述的物竞天择，可以当做我祖师‘人人成仙’理念的一条指导思想。你还会认同我的理念吗？”
道童没有等到他看出林羽葫芦所卖的药，从他点头后林羽所开口的第一句开始，林羽之言，如九天之惊雷，幽海之怒波，接连不断的冲击着这道童的世界观。
“盲人之于大象，于我之于大道，并无区别……”
“我认为的，真的只有我认为的吗？”
“没有抵达道的高度，我所坚持的，真的就是正确的吗？”
“可是历史已经见证了。可……不对，按照这林羽这般说，修真界的历史见证了我的理念，但是别的修真界、仙界，我的理念，就真的适用吗？”
“时光长河受命运影响，命运无常，缥缈不定，修真界的物竞天择，真的具有普遍性吗？”
“如果，世界之外，真的有一些世界，像林羽所说的那样，和华太昊的理念相合，那我所坚持的真理，不就不是真理了吗？”
“对，只要有一个，那我多年所执着的，不就成了一场空？”
“物竞天择的理念，怎可成为华太昊理念的指导思想？明明相斥……不对，相斥是我所觉得的。”
“我和华太昊的理念，就真的相斥吗？”
“……”
道童整个人好似被钉在板凳上一般，嘴上不断的重复着一些林羽的观点。
想要反驳，却发现，林羽之言，让他找不出丝毫可辩之处。
比之于道，他和盲人，就是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他只是一个处于灵境中的求道者，连真仙，都还没有成。
他所认为的，只是按照他的世界观。
他没有出去过修真界，没有见过其他世界。
他物竞天择的理论来源，都是来自此界。
他不能验证自己理念是否真的是唯一性。
如果只是普遍性的话，但凡有任何一界出现与他理念相反的东西，那他所坚持的理念，不就成了一场空？
不，他的理念，不是真理。但，他的理念，是依照心中所认定的真理而生。
道童发觉，他已经被林羽完全的给绕进了一个以他目前的境界，根本就不可能走出来的问题中。
但他甘之如饴，愿陷其中。
最后，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他和华太昊的理念，就真的相斥吗？
或者说，他俩的观念，其实不光可以看做独立的个体，还能放入一个系统的结构中，找到共同之处……
看着道童那仿佛发现新世界的状态，林羽不禁感叹道。
“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
“任何真理，在具有客观性和绝对性的同时，也一定具有着相对性。辩证的看待世界，真的很重要啊！”
果然，马原不论是在哪个世界，都是适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