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正在苦苦坚持
残月高挂，冷风徐徐，古城偏隅一角中，有那么一座独特的院子。
院子三面环山，门前一条宽达五六米的河流，没有桥，也就是说想入这间院子是没有路的。
但诡异的是，院子内灯火通明，比起寻常人家还要亮些。
河流边上种着好几颗粗大的柳树，都弯了身子，柳枝很长很长，还有大部分垂到了水面上。
风一吹，柳枝摇摇曳曳，水面波光粼粼。
一道身影鬼鬼祟祟来到这里，趴在一株柳树旁边，借助稀薄的月光，隐约可以看到此人的面孔。
是个年轻男子，年岁不过二十。
一袭青衣俊朗，面容消瘦五官立体，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的院子。
时间不长……
又有两道身影来到这里，同样趴在一旁的柳树下，一动不动，彼此很快也都发现了对方。
南宫云愣住。
青云长微微一笑，压着声音说：“打野战呢？”
“你一个人呢？”南宫云无视这句话。
倒是一旁的柳叶茜陷入沉思，什么叫打野战？
“道友哪里人？”青云长几个翻滚来到这里。
“外地人，你呢？”
“本地人。”
很显然，彼此都很谨慎，没有暴露身份的意思。
但青云长却是个话痨，来到两人的身旁，不由的打量了柳叶茜几眼，随后对着南宫云说道：“小萝莉，道友口味有点东西。”
“……”
“不过，此地可不是打野战的好地方，看见对面了吗？”青云长眨着眼。
一听这话南宫云顿时来了精神，听他的意思是，自己很了解这个地方咯？
当即询问：“怎么说？”
青云长嘿嘿一笑：“这里有毒。”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就拿我们身边的这些柳树来说，不是普通的树体，是经过秘密培养出来的，树体在开花的时候会散发出毒气，轻则能让一个人昏迷一天，重则还有可能会影响心智。”
闻言，南宫云顿时肃然，用鼻子嗅了嗅，的确有毒气弥漫出来，不过他体内丹药类抗性很高。
区区一些毒气，难以撼动他，连系统的应激都没有任何反应。
南宫云好奇了：“你怎么知道？”
“试过……”青云长语气幽幽。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而是很多很多次。
春时来过，那会儿柳树遍地开花，花香肆意，他昏了很多次才后知后觉的。
后来夏时也来过，结果更甚了。
夏花烂漫，毒气愈发的浓郁，直接攻心，导致他多次失去心智，还有好几次影响了好些天的。
秋时还行，柳树花落下，毒气比较稀薄。
听到这句话后，南宫云肃然起敬：“道友有大毅力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青云长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一件事情，只要你反反复复去做了，必然能内化于心，便如这里的毒气，只要我吸得多了，总有一天会适应过来的。”
言语间，他甚至还有一丢丢的小骄傲。
花了三个季节的努力，终于走到这一步，他足以自傲，因为在他看来，普天之下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少之又少。
最重要的是，他有着常人没有的强大信念。
“待会你们晕过去了，我一定会把你们安全拉走的。”青云长正色道。
“感谢道友。”
“不用，不用。”青云长感叹：“难得遇上你这么一个能聊的。”话毕，直接搭肩过来：“道友也是为了药王而来？”
什么？
南宫云茫然。
好在青云长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自顾自的说道：“那老头虽然狂妄自大，说什么只要有人走的进去摘取药王，药王便赠送于他，但他在用毒这方面实在是了得。”
“这么多年过去，从未有人能安全出现在那个小院子里。”
“哎，别看从河道抵达院子的距离不远，期间的毒药数不胜数啊！”
“记得有一次，我亲眼目睹一个玄关境强者倒在对岸，张口喷出火焰把自己给烧死了，太恐怖了。”
“还有这河流之水，诶，别提喝了，就算是碰到不死也掉层皮。”
一番感叹唏嘘下来，青云长心有余悸，但为了安抚南宫云，他接着说道：“道友，你用不着慌张，只要我们坚持住，日复一日的努力，终有一天能扛住他的毒药，抵达院子，拿下那株药王，这玩意价值连城，即便是一片小小的叶子，也足以让人提升好几个境界，值得。”
南宫云发呆，药王什么的，他并不是很在意，青云长口中的毒药才是重中之重。
数不胜数？
还有这种好事？
一旁柳叶茜终于回神，忍不住询问：“云哥，什么是打野战？”
南宫云瞟过来：“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随即，拉着青云长询问：“道友，细说。”
在这个破败的世界中，总有那么几个偏执而带着特殊理念的天才，他们有着常人没有的特殊，比如见解，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对于修行的不同看法。
居住在院子中的这一位便是。
他曾是学宫弟子，一位不折不扣的丹道天才。
后来入了小山峰，刻苦钻研毒丹，用他的话来解释：“剑，是这个世界上最为锋利的武器，能伤敌，自然也能伤己，所以相对应毒丹也是如此。”
就这样他在条路上越走越远，最终被学宫开除，不得已，来到这偏隅一角隐居。
可他的天才之名仍然盛传。
早些年，不计其数的丹道修行者，欲来此求道。
而丹道类的天才往往都是偏执，极端，喜好安静，最不喜让被人打扰的，随后就在四周布置了层层毒药。
再后来关于他有一株药王的事情传开了，来此的修者不减反增。
这位前辈一怒之下，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皆布置了毒药，连一花一草都不放过，并且放出狂言，谁能抵达院子摘下药王，药王便属于他。
“这个办法很激进，同样很奏效。”
“以前那些前来求道的人，心思不言而喻，他觉得很虚伪，索性将这件事情摆上来。”
“某一段时间里，院子四周密密麻麻堆积了尸体。”
“时间长了，人们才意识到，这位极端的天才是多么的可怕，求道，采药，后来慢慢的锐减，到了现在，你看……”
“只有我一个人在坚持，还有你和她。”青云长说道：“如果你不是来打野战的话。”
南宫云听得心神驰骋，片刻，他看了看旁边的柳叶茜，想起她脑袋里装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理念。
顿时觉得她要是还坚持走这条路，以后估计连身后的家族都保不住她。
搞不懂！
好好的灵丹不炼，非要碰毒丹干嘛？
这不是有病嘛？
南宫云问：“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位前辈不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呢？”
“你这个问题，问的很好。”青云长吐了一口浊气，说道：“知道人族为什么要禁止毒药类么？”
额？
南宫云愣住，这一点，他还真不知道，是因为对人体有害？
青云长说道：“历史记载，碎片大陆中曾有一场惊天动地的战役，几大防守线皆遭遇异族入侵，据说来了数以百万的异族大军。”
“尽管如此，人族也不嘘。”
“我们人族强者，军队，镇守于各大防守线，当时大部分的势力，还有一些散修都去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向来都是人族抱团前行的必胜决心。”
“但那一次人族败了。”
“因为毒药？”南宫云问。
“差不多……”青云长说道：“当时人族没有禁止炼制毒丹，所以，炼毒师还是很多，他们混淆在各大军队中，充当投毒手。”
“但你知道么？异族最不怕的就是毒。”
“其次，毒丹的本质是什么？毒药的本质又是什么？”
“很久以前，天灾还未降临，这个世界上是没有毒的，天灾爆发以后，异族诞生，入侵，大量的暗物质污染气息改变了这片大地，才有了毒。”
“所以毒药的本质其实是异族同源。”
“大战爆发期间，有强大的异族，通过本源控制炼毒师，从而导致人族内部自行瓦解。”
“这，才是真正禁止炼毒的缘由。”他一口气道说出来。
南宫云听得心神震撼，一直以为禁止炼制毒药，只是单纯的为人族好，不曾想，还有这般深层次的意义。
青云长注视着河对岸的院子，继而说道：“这也是他隐居于此的缘由。”
“一方面被人唾弃，被人放弃，另外一方面又不能离开人们的视线，等于变相的监督。”
“若他执意去了无人之地，日后人族内部发生点什么，必然会牵连到他。”
“憋屈吧？”
“但也没办法，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要做好一切准备。”青云长感叹：“我最佩服的就是这类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比起他，太微不足道了。”
南宫云肃然起敬。
说着说着青云长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斜睨看他：“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正值春季，花香四溢，吸收毒气以后一分钟就晕过去了。”
“虽然现在不是春季，也不是夏季，但是……”
“现在都半个时辰过去了，道友感觉到头晕目眩了吗？”
“有一点点！”南宫云回答。
“嗯，可能是秋季的缘故，柳叶花凋零，毒气稀薄了很多，我们再聊聊。”青云长笑了笑，并未察觉到有什么异常。
又过去半个时辰。
青云长问：“现在感觉如何？”
南宫云回答：“脑袋疼。”
青云长：“那还可以聊聊。”
一个时辰。
“现在呢？”他又问。
“我强大的意志力，正在苦苦坚持。”南宫云故作痛苦，扶额说道：“道友，你刚才说的药王出处，请继续……”
两个时辰后。
青云长郁闷了：“你怎么还不晕？”你这样显得我很没有面子啊！他心里默默的补了一句。
所有来到这里的人，都必须接受毒气洗礼，才能慢慢的靠近院子。
这是规矩。
这时，柳叶茜突然开口：“我明白了，打野战的意思是，野外行动？”
青云长：“……”
南宫云：“……”
“看我干嘛？”柳叶茜愕然。
敢情刚才你就是在思考这件事情？
敢情刚才你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于此时！
古城某一条小道上，有那么两道身影，正快速疾驰而来。
“什么？南宫云突破炼气九重天了？”李霞震惊了：“你？你想让他入小山峰？不可能。”
在学宫的历史记载中，从未有人能逾越这一步。
撑死从外门区域中，踏入内门。
而想要一步成为记名弟子，根本不可能，哪怕你身份来历很大，哪怕你天赋惊人，是个绝世天才也不可能。
周烟雨道：“没什么不可能的，这一次异族入侵，南宫云立了大功，倘若还有小师叔的支持，师尊大概率会破格将他收为记名弟子。”
“你疯了。”李霞难以置信：“小师叔可是炼毒师，当年离开学宫的时候，与师尊闹了多大的矛盾，你又不是没听说。”
矛盾？
周烟雨嗤之以鼻：“小师叔入小山峰的那几年，早已露出了炼毒之心，可他却能够完好无损的待这么多年，你以为是运气吗？”
李霞沉默片刻：“为了他？我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魅力？”
“不是……”周烟雨摇头：“是为了我。”
“你的病？”李霞皱眉：“到底什么病？你为何不肯说？不相信师姐么？”
“如果不是病呢？”她淡然一笑，目光复杂。
李霞顿时凛然。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此时，河道，柳树……
“南宫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勾结异族，你想干什么？”
“拿下！”五六位夫子板着脸，齐齐朝他走来。
南宫云懵了。
什么勾结异族？他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做啊！
看着几位杀气腾腾走来的夫子，南宫云下意识的就要起身，准备拉上柳叶茜逃跑，他感觉不对劲。
这时，青云长摁住他：“淡定，只要入了这片区域，都会被前辈布置于此的阵法压住，他们根本没办法使用真气。”
噢噢噢？
南宫云嘴角逐渐上扬。
几位夫子闻言，连忙运转真气，这才发现的确被压住了，脸色不由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