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燕声便赞了声:“好眼光。原本那是非卖品,是我自己特别喜欢的。可既然是皇甫你第一次来我这里,又是第一眼的缘分,那我只能忍痛。”
皇甫华章带着卷轴离去,没急着到门口就上车,而是自己沿着红砖的步道走了几十米。
夏佐看出先生有心事,遂嘱咐司机开车缓缓跟着,并不打破先生的冥想。
皇甫华章走着,思绪忍不住转回到2000年的那场电影餐。
那年终于决定了要离开母亲到M国来,他心情有些迷惘,便独自一个人走进茫茫的人海。他没去安静的山林,或是适合敞开心怀的海边,他去了最繁华的商业中心。
将自己融入最密集的人群,让尘世最喧嚣的人声都灌进耳鼓,才能叫他的心反倒安静下来。
他甚至还随着人群,漫无目的走进影院看了一场电影。随便点了一场马上开场的电影,不问名字,不问阵容。
直到开场才发现周围多数都是情侣,银幕亮起才看见那场电影的名字叫——《心动》斛。
金城武、梁咏琪、莫文蔚。几乎梦幻的阵容。
可是比起这三个演员来,让他能继续坐在影院里看完整场电影的原因是本片的导演张艾嘉。
才华横溢、经历过最悲惨的经历,却依旧人淡如菊。这样的女子让她欣赏。
只是那一年的他却尚且参不透“心动”二字的意境。电影拍得很美,可是终究受制于时间,受制于剧本,受制于电影工业对于市场的妥协,所以他没能从那电影本身里找到更多的心动。只是那种心情,叫他记到今天。
心动……
也算有缘,让他在终于明白了心动的此时,又得到了高僧数百年前的墨宝。
他终于缓缓抬起头来,唇角浅浅挂上微笑。
一直紧张望着先生的夏佐,也被那神秘的微笑惊住,不由得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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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淡如办公室。
霍淡如正给马克催眠。
林奇亲自签字同意,和向远一起等在外面的休息区。
马克的讲述让霍淡如微微皱眉,却还是保持语气的平静,并无半点波澜:“再告诉我一遍:你是谁?”
马克眼皮急速颤动,唇角微微挑起,勾起狂狷的笑:“我是……那个人。”
“那,马克呢?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马克的人?”霍淡如又问。
马克继续狂狷地笑,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马克?是谁呀?我为什么一定要认识马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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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眠结束,林奇先带着马克离开。
霍淡如将向远叫进办公室,伸手抚了抚眉心:“你担心的情况没错,他是将自己当成了另外一个人。而且他对此的执念很深,深到已经完全移情进了另外那个身份,而完全放弃了他自己。”
虽然是期望中的答案,可是向远还是有点惊讶。坦白说带马克来的时候,他心下还有小小的担心,怕马克的表现会被霍淡如看穿。
在他看来,马克说什么希望自己是另外一个人,都只是托辞罢了;而他想用这个方式来给马克脱罪,也只是律师们打擦边球的常规伎俩而已。
却没想到是真的,霍淡如这样专业的心理医师都表现出对马克情形的担忧。
向远便忍不住问:“怎么会这样?”
“英雄情结。”霍淡如望过来:“他一定极为崇拜那个人,崇拜到无数次将自己想象成是那个人,甚至可以放弃他的本我。”
向远深吸口气:“……霍阿姨,您上次对我的催眠,也说过我有一定的移情的情况,您也用过‘英雄情结’这个词。那是不是说我跟马克的感受相似?”
“不,虽然可以用相同的词汇来概括,但是事实上同样英雄情结下头的具体情况却是千差万别的。阿远,你跟马克的情形相差极远。简单来说,你虽然在长期的压迫性环境之下,想将自己想象成另外一个人,但是你并没有放弃本我;可是马克不同,他可以为了成为那个人,放弃本我。”
向远期待地望住霍淡如:“如此说来,您会愿意出庭帮我作证?”
霍淡如终是点头:“阿远,霍阿姨欠你一个人情。本来希望能帮你挽救婚姻,却没想到你们还是离婚了。这次就算阿姨还你一个人情。”
向远走出霍淡如的办公室,立在路边,如释重负地微微一笑。
有了这张王牌,他对这个官司的把握便大大上升。
他也忍不住点燃一根烟,缓缓地吞吐。
只是有一件事不期然浮现在他脑海里:马克说他杀了肖恩,是为了给周光涵报仇。而他伤害时年的原因,也是因为周光涵,马克说只要是那个人喜欢的女孩儿,那么他马克也要喜欢。
那么马克想要成为的人,逻辑上来说就应该是周光涵。
可是从现有的资料来看,周光涵又有什么值得马克去崇拜,甚至崇拜到要放弃
本我?难道是说周光涵家世好?呵,拜托,马克家族的背景比周光涵的家族半点不差好吧。
不过这已经不是他该考虑的事。庭上辩护,他只需要证明马克杀人的那一刻是精神状态出了问题,将自己想象成另外一个人,让陪审团和法官不判他谋杀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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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
汤燕卿眯眼看着关椋调出罗莎居住社区外围的监控录像画面。
关椋解释道:“罗莎交给老乔的那份利害关系人的名单里,所有人的手机定位我都查过了,并没有在这段时间出现在罗莎所经过这条道路上的。所以我就调取了相关的监控录像。”
汤燕卿凝视着那个距离遥远的画面,微微蹙眉:“该不会是恰好那个路段的监控探头损坏,或者存档记录清空,所以让你不得不调取这么远的录像画面吧?”
关椋无奈地耸了耸肩:“如果是那样倒也还好,至少可以让我们间接知道这事情跟嫌犯间接相关。可是真正的事实是:该社区的居民极度反感社区周围安装监控探头。于是社区百姓代表联名写信给市议会的议员,闹了很久,终于争取将该社区的监控探头取消。”
时年从外面进来,端进来四杯咖啡,分别递给汤燕卿、关椋和贾天子。
三人各自道谢,品尝咖啡。时年趁机细看画面,却质疑:“可是不对啊。就算社区居民提出抗辩,但是监控探头是城市治安的总体需要,当个体与公共利益发生碰撞,个体利益应该服从公共利益才对。就算有议员帮忙,可是法官还是可以驳回。”
汤燕卿便放下咖啡杯:“那就是说,居民一定找到了监控探头涉嫌违法的证据,而这证据是得到法官支持的。”
贾天子便也随即问:“这件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关椋手指翻飞,调出相关时间轴后也吹了声口哨:“不会这么巧吧?就是在罗莎车祸前一个月。”
汤燕卿眯眼朝时年望过来:“谈到对监控探头的担心,或者违法证据,你会直接想到什么?”
时年便也一拍掌:“关sir,查那个时间点前后网上的视频网站,看是否有该社区的走.光视频!”
关椋快速搜索,几分钟后便是一声欢呼:“果然有!不过已经被视频网站下架或者屏蔽,我是从他根目录里掏出来的。瞧,有女生换衣服,有夫妻亲热……哦卖糕的,更糟糕的是还有许多未成年人的洗浴画面。”
“Ok,”时年打了个响指:“成人那些还好说,法官可能支持可能不支持;但是只要涉及到未成年人的画面,法官一定全力反对。”
关椋由衷赞了一声:“高人。”
贾天子则忍不住质疑:“治安监控的安装,警方都是聘请了专业公司来执行。所有安装角度都经过了严格的调试,怎么会出现这么多这么大的纰漏?”
关椋耸肩一笑:“这世上的机器都是人造出来的,那就只要是机器就能被人控制。想要黑进那些探头的控制程序,真的没什么太大的难度。”
“你说是人为?”贾天子睁大眼睛。
时年的心也跟着抽紧:“于是现在的链条是这样:有人在一个月前黑了探头程序,利用违法视频得到议员和法官的支持,从而拆掉了该社区的探头——然后一个月后发生罗莎的车祸。”
贾天子和关椋都点头。汤燕卿却没说话,只盯着那个外围的画面。
“小鸟,你在外围的画面里发现名单里的人了么?”
“没有。”关椋忽地狡黠一笑:“可是我发现了这个人。汤sir,时年,我想你们对他会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