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让进门内,这才瞧见他随身拎了一个大大的旅行袋来。
走进来打开,时年才发现是自己留在康川大学的那些衣裳和用品。
时年便鼻头一红,垂下眼睛去:“谢谢你啊汤sir。”
实则也想过要去取这些物件儿,可是今晚忽然有点不敢面对汤燕卿,担心在宿舍里撞见……不过好在她当初就是带着临时去康川大学暂住的心情,所以只随便带了几件衣服过去。大部分的衣服和用品还是留在家里的,所以回来之后不愁没东西用。
可是话虽如此,见到这些东西,还是知道有些想念了。
那些随便买来的临时用的睡裙、床单,却因为有他,而让她对那些衣物用品产生了深浓的依恋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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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轻车熟路地自己径直走进客厅去,站在了茶几旁,眯眼望着桌面上摊开的照片。
时年惊得险些跳起来,赶紧跑过去将照片收拾好,统统装回纸袋里去,下意识全都背在身后。
汤燕卿眯眼看她,“哪来的照片?”
她瞪大眼睛望抵挡回去:“当然是我自己的啦!我的老照片儿,今晚上想怀旧,不行么?”
汤燕卿眯起眼来盯着她:“当着我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撒谎……睡美人,是觉得我最近太温柔了么?”
时年心下一晃,忙偏过头去:“我撒谎做什么?我方才类似撒谎的微表情,只是因为我的害羞和窘迫罢了。毕竟这都是我好多年前的老照片了,我可没准备好被你看见,我觉得很丑。”
他眯眼盯着她:“给我看看。”
“不给。”她严词拒绝。
他轻轻咬了咬唇:“……你今天,不对劲。”
时年深吸口气:“没不对劲。”
他凝视她,然后绕过茶几,坐回沙发上。高高叠起长腿。
“我妈妈给我打电.话了,把跟你午饭的事情告诉我了。她说了这只是权宜之计,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可是眼前的情形,你还是生气了。”
他望着她,目光笃定,毫无犹疑。
“我没生气。”时年在背后攥紧了纸袋,迎上他的目光:“我没有误会你母亲对我说的话,可是我也跟她老人家说得很明白:汤sir,我们真的是没有正式在交往,不是么?”
“我想这个契机来得也好,叫咱们能各自向后退一步,拉开一点距离,重新想清楚这一切。”
他手指按在膝头,微微清冷地抬起眸子来,有些压不住火气:“想清楚什么?我不需要再拉开距离,不需要再想清楚。我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是什么,我不答应你这么做。”
时年摇头:“可是我需要啊。汤sir,我没有怀疑你对我的诚意,我也不否认我对你也开始投入感情,我很感谢也很享受你给我的陪伴……可是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是不是开始得有些莫名其妙,然后进度又太快了?”
“我们只是因为机缘巧合,从冤家转而成为合作伙伴,所以我们是不是把那种迅速转化的感情错认成了爱情?”
汤燕卿轻轻闭上眼睛,忍不住呲起牙齿。
——对她来说太快了,因为她不知道四年前他们之间曾一起经历过什么!
他深深吸气,“快一点也没关系,我说了我愿意等你。等你自己慢慢扫清心里的迷惘,等你一步一步跟上我的脚步。”
时年却摇头:“可是我跟你说过,我想先确认究竟有没有梦里那个人。汤sir,我不能在身边有你的状态之下去寻找那个人,那我的心将不纯粹;我也不能一边寻找那个人,一边却叫你为我等待,那对你也不公平。”
她深深吸气:“我想也正好趁着这个契机回到单身的状态,先去办好那件事。所以汤sir,对不起,请你给我一段时间。就正好趁着这个契机,三、四个月,好不好?”
他紧紧咬住了唇,别开目光看向窗外。待得再度抬眸望向她的时候,眼圈儿竟然隐约有些红了。
他一字一声说:“三、四个月。如果你让我三、四个月的时间见不到你,这么长的时间,你让我怎么活?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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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心下也是跟着一疼。
她也只能努力微笑:“汤sir,其实想想你我刚认识多久?也就刚刚三个多月吧?三个多月前,汤燕卿对我而言,只是一个不断追寻的名字。三四个月其实过得很快的,就一眨眼,咻地就过来了。”
“咻地就过来了?”他凝着她,一脸的苦笑:“那是跟你在一起,几乎24小时都在一起,所以才能咻地一下就过来了。可是你说的却是要让我一个人再过三、四个月,那又怎么可能咻一下过得来?”
时年心上也像被一块细细的砂纸,一点一点地打磨,却还是得努力挂着微笑:“那就,办案呗。警局里大家总是嚷着人手不够,经费有限,所以总有案子没能及时办完。”
“再说你手上还有马克的案子、小丑笑脸
的案子啊。只要你专心办案,时间也同样会过得好快的。”
她说得那么合情合理,那么天经地义……
可是他越看,心底的怒气却越是汹涌得无法压制!
他猛地伸手,冷不丁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捉到他身边,黑眸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怎么就那么善于帮我找理由来推开我,嗯?你明明知道,只要你肯说一声,我会直接回家告诉我爸,让他的团队都滚得远点儿,谁也没资格耽误我爱着你这个女人!”
他的手指攥紧:“谁都拦不住,不论是我爸,还是我妈。我不会为了狗P的什么家族利益就放弃你,你明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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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明白的。”时年心下也是愀然疼痛:“可就是因为我明白,所以我才要答应了伯母。汤sir,我不能让你因为我的缘故而伤害了你的家人,因为他们没有做错是过什么。”
“反过来说,如果你的母亲不是这样通情达理的好长辈,而是那种颐气指使逼我离开的,那我反倒不会叫她称心如意。”
“可是就因为你的母亲是这样好的母亲,上次我也亲眼见到了你父亲的和蔼可亲,我是真的从心里喜欢他们两位。所以我才会心甘情愿地答应下来。”
她反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再说一遍,我现在说‘暂停‘,不是因为你的家人,也不是因为你。只是因为我,是我自己的原因,是我想要请求你的理解,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有的时候……她觉得他在她面前是个小孩子哎,要她去哄着他,宠着他才行。
他这才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执拗地摇头,甚至当真孩子气地撅起了嘴。
“还是不行!”
她只能无奈地笑:“那我白说了这么多了?你不能尊重一下我的劳动成果么?”
他哀怨地望住她:“我害怕。”
“哦?”
超级警探汤燕卿警官,也有害怕的事情么?
“我怕你会真的离开我。我怕你这距离一旦拉开,就会一直拉一直拉,然后就彻底拉远了,你就再也不回来了。”
她只能无奈地笑:“可是爱情总该两厢情愿不是么?如果咱们两个之间真的连三、四个月的考验都禁受不住,那将来即便在一起也不能长久。”
她轻叹了一口气,认真望他的眼睛:“你明白么,我跟阿远的那段婚姻,我没的选;可是因为经历了那一段,我这次就要更加倍审慎。汤sir,我总归还是个尊重华人传统的女人哎,我离过一次婚了,我不希望第二次婚姻还会出问题,所以如果咱们两个之间还有什么经受不住考验的问题,我情愿它们早早地就反馈出来。”
“哼,”他咬牙切齿:“你就那么对我没信心?”
她再认真地望着他:“……就给我这一点时间,让我去廓清我心里的疑问,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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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她,再不是从前那个身在恐惧里的小姑娘;眼前的她,是成熟独立,拥有自己思维方式的女记者。
他深深吸气,凝着她眼底的认真,只能点了头。
“好,不过我们说好了,就这三四个月。等我爸那边的初选结果揭晓,你就要回到我身边来。”
时年含笑伸出手去:“成交!”
“还有……”他忧伤地盯着她的眼睛:“你也要偶尔回康川大学来上课。至少能让我在课堂上,好好看看你。”
一股巨大的悲怆就这么毫无遮拦地迎面而来,时年连忙垂下头去。
却是认真地点头:“好,我答应你。我虽然从学校搬出来了,但是我还很舍不得学生这个身份。还是从前那句话,我还是很喜欢听你的课,我会继续当你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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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的案子开庭,吸引了各方面的关注。
首先因为马克的身份:纺织时尚巨头林奇家族的继承人、曾经的大学高材生,完美得仿佛没有缺点的男孩子,却突然蒙上这样的污点,戏剧感十足。
其次,案发地在康川大学这座著名的百年学府之内。
第三,这次地方检察官竟然采用了双案合并的策略,也就是将马克的伤害指控、谋杀指控合二为一。这个做法也有别于其他检察官会瞄准重罪、放过轻罪的法庭策略。
开庭当日,安澄早早到了办公室,叫秘书简不必帮她准备早饭,只来杯鲜榨柠檬水。
简听了没立即执行,只敲门掐腰站在门口:“对不起老板,恕难从命。你今天就算再紧张也不能空着肚子喝柠檬水。如果一定要喝,请吃完我放在你桌上的早饭;如果不吃的话,柠檬水也没有。”
安澄一瞪眼:“谁说我今天紧张了?我不紧张,我一定赢!”
简挑眉望了望桌上的早餐:“既然心情这么好,那就吃了它再说。”
安澄瞪着那盒汉堡,忽地冷笑一声:“对不住了那不合我胃口
。要是猪肉大葱馅儿的包子,我早就吃了。”
简也不含糊:“你确定你真的想含着一嘴的大葱味儿上庭?”
“那就不用你管了,我吃完了刷牙不行么?”安澄跟简较劲儿。
“行。”简当机掏手机打电.话:“Yancy,是,我实在来不及出去买,拜托你……”
安澄瞪眼,简却已经说完了。气得安澄将腰后的靠垫抽出来,直接砸过来。
简不慌不忙,当靠垫飞过来的时候,她正好关上了门。靠垫只砸到门板上,软绵绵地滑了下去。
简站在门口悠然自得地问:“今天戴哪顶假发,想好了么?”
安澄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萝莉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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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分钟后,汤燕犀便拎着纸袋走进了地检办公室。
简直接带着他开门进安澄的办公室。安澄正在换衣裳,吓得低呼一声,抬头埋怨道:“简,你是怎么给人当秘书的?我在换衣服,你忘了么?”
简不以为然地耸耸肩:“Yancy又不是外人。你又何必这么害羞呢?”
汤燕犀则盯住安澄一身上下的装扮,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