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没听见她的话,或者是压根儿再不会将她的话给放在心上,所以自顾迈开长腿离去,不停步不回头,也不再看她一眼。
时年颓然地立在教室门口,伸手扶住门框。
深深垂下头去,盯着自己的鞋尖紧。
以他的性子,真的可能上来脾气之后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什么学生的试卷,反正他也只是玩票性质地当个客座教授罢了,他是真的敢全都扔下直接撂挑子走人的。
他可以这么任性,她却不可以。
因为他发脾气都是因为她的缘故……
她只好蹲下来,将他疾步行走带起的风所吹落在地的试卷全都捡起来,连同她自己的全都归拢齐了,犹豫地望向汤燕卿背影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只得认命地追上去。
.
时年没猜错,汤燕卿拂袖而去,不是离开了学校,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雠。
她小心敲门,以为说不定大少爷还会盛怒之下不给她开门。却没想到只敲了一下,办公室的大门就打开了,她险些马失前蹄直接跌进门内去。
扶着墙壁勉强站稳,坦言却见他站在三步之外,环抱手臂,右拳撑着下巴,袖手旁观她的狼狈。
时年恼得呲了呲牙。
上前将手里的一叠试卷全都泄愤似的砸在他怀里,愤愤说:“教授说走就走了,难道相让大家都白考了这一场么?我知道教授是生我的气,那我把试卷给教授送回来了,教授就别因为我的缘故迁怒大家了,行吗?!”
时年一股脑说完,还没等换一口气。那立在三步之外的男子忽地就跨到了眼前,将她推到门板上……
他扬手丢了那一叠试卷,试卷纷纷扬扬如雪花飘落。
而他的身子也随之覆在她身上,他的唇也准确地吞噬了她的唇。
她喘不上气来,只得拼命从他口中索取。
他便也慷慨给她,唇舌全都任她缠绕,只用身子碾紧了她,修长的指尖穿进她指缝里去,将她稳稳固定在门板上,让她无路可逃。
她大脑缺氧,无法思考。她觉得自己那近乎痴缠的索取,只是为了他口中抱箍的空气罢了……不是其他的,真的不是。
可是她却无法解释自己身子自然而然的变化。
因为他身子的变化,她便也同时产生了因应的变化。
他越发强硬,她就越见柔软。
他越见侵略,她就反倒越是包容……
他几声低低嘶吼,碾压着她,便想突进。
她可怜地只能要到几分之一的空气,他是故意不肯全部给她,所以她就没有办法攒起全身的力气去说不。
昏沉、缺氧;激动,难耐。
他猛然一把抱她入怀。
沙发上,他变成了真正的沙发,迎她入座……
.
玻璃幕墙之外,就是康川大学景色最为优美的人工湖。纵然是冬日,湖畔草木芜黄,但是湖光粼粼依旧映入墙来,映射到墙面上、天花板上。整个房间便盈盈荡荡,仿佛他们两人置身湖水之中,随波起伏,绵绵不休。
终于,她累到在他怀里。
他按紧了她,用自己的体温来暖着她,迎接她从叠次巅峰之上平静退下。
长发汗湿成水藻,之前挽成的平滑发髻早已不知所踪。她累得睁不开眼,耳边便是他汩汩的心跳。
她摇头轻叹:“教授,你太能欺负人。”
他笑了,伸手抓过格子毛毯来围住两个人的腰,帮忙保暖。
他伏在她耳边,目光放远,穿过玻璃幕墙,望向那波光灵动的来处,仿佛顾左右而言他:“即便是冬天,湖上的游船也不见少。依旧有许多的游客慕名而来。为了给游客保暖,船夫就为他们准备了这样的格子毛毯,帮游客们围在身上、盖在腿上,给他们取暖。”
时年心便怦然一跳。
他的话她听懂了:他也给她围上了这样一条毯子来保暖,是因为她与他也一样身在船上呀……
.
疾风骤雨初歇,时年困倦,却也不敢久留,急忙退开去,四处去寻镜子梳妆。
一时找不见,她便只能掏出自己的手机,调出自拍的画面,权当镜子用。
他恋恋难舍,看她一只手拿手机,一只手盘头实在辛苦,便自然接过她的长发。手指当梳,灵巧地穿过她的发丝,继而手腕扭转,帮她挽成发髻。
她不敢看他,红着脸垂下头去。
“今天只是特例,教授以后别在校园里对我这样……”
他挑眉:“我可管不住我自己。只要你出现在这里,我不保证我下次还会对你如此。”
说罢伸手抬起她下颌,强令她转头回望着他。
他深深、深深地看她,几乎想要将她吞噬一般。
继而深深吸气,却是松开了手:“……去吧。”
>
时年心下一晃,眼底已是模糊。
以他的性子,她宁愿他跟她发脾气,继续与她说阴阳怪气的话,而不是这样明明带着满眼的不舍,嘴上却慨然对她说“去吧。”
她走到门边,忽然停住,回眸望来:“t教授看过《喜羊羊》么?”
汤燕卿耸了耸肩:“嗯哼,原本没什么兴趣,不过听说几年前中国曾流行过一句话叫‘嫁人当嫁灰太狼’,所以我就特地找来看了几集。”
时年颔首一笑:“灰太狼在每集的结尾都会说一句话,说完了那一集就结束了。现在倒是适合说那句台词,宣告咱们这集演完了。”
说罢毅然拉开了房门,就此走去。
汤燕卿盯着那重新关严的房门,高高挑起眉尖,目光久久不离。
.
回到深谷,皇甫华章如约正在陪伴许心箴。一遍一遍给许心箴弹钢琴,配合许心箴写诗,念诗。
时年看得不忍,便悄悄用手机录下音来,然后示意皇甫华章,叫他装相偷懒即可。
皇甫华章忍不住大笑,一把捏住时年的手腕,低低道:“你当真以为她老人家暂时病了,便连你这一点小把戏都看不透了么?没用的,她看得见我的表现,她非要看见我现场弹奏不可。而且别看她没一直盯着我瞧,可是倘若我手指头按错了一个琴键,她都能立马抬头向我看过来。”
时年忍不住吐了吐舌:“就先生还有这么多耐心哄着,即便是换了我自己,可能也没这么耐心。”
刘太极有眼色,见皇甫华章只想跟时年说话,便哄着许心箴休息,到院子里去晒太阳散步去了。
时年和皇甫华章便都含笑目送,直到看着许心箴的背影融入窗外的阳光,两人才都收回目光来,相视一笑。
时年笑过却还是伤感地抽了抽鼻子。
皇甫华章忙问:“怎么了?”
时年指着母亲的背影:“这么看过去才发现,原来我妈的背都有些佝偻了……”
四年过来,妈老了。实则妈还不到迅速衰老下去的年纪,可是自从爸走后,妈便也仿佛瞬间跨过了那道门槛,怎么都拉不回来了。
皇甫华章垂下头去,安抚地轻轻拍着时年的手。
“别难过,我会陪你一起好好孝顺她老人家。”
时年含笑却摇头:“那怎么敢当。”
皇甫华章抬头静静凝望她的眼睛:“我知道你以为我是在暗示你什么……虽然我的确是有这个意思,不过你也不用困扰。因为就算你暂时还不能接受我的那份心意,我也一样还会跟你一起孝顺她老人家。”
“我与你说过了,她老人家让我想起我的母亲。就算不是为了你的缘故,我也愿意对她老人家尽我的心意。”
时年认真点头:“谢谢。”
皇甫华章垂眸盯着她的小手:“今天的考试,还顺利么?”
时年苦笑:“考试本身没什么的,不过他的态度……他的性子你也知道的,他怎么可能让我顺顺当当考完就走了。”
皇甫华章依旧垂首看着她的小手,并未抬眼看她的脸。
“他怎么为难你了?我好歹还是学校的理事长,如果他做得太过分,我还是可以过问一下的。”
时年叹了口气:“倒也没什么严重的,不过他故意留我的堂,非说我考得不够好,怕我给他丢人。”
时年屏住呼吸,悄然打量他的神色。
“好在我争气,也要仰赖先生这段时间帮我补课,所以我没考砸,甚至就连他也不能不承认我及格是没问题的。”
皇甫华章便也满意微笑:“那就好。”
终于,他缓缓抬头望来:“……除了留堂之外,他没再做其它为难你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