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几个瞬间,我几乎是看见了当年镜子里的我自己。明明很想找妈妈,明明很想知道父亲是谁,明明很想也拥有温暖的亲情……却终究还是知道那不过是一场奢望,所以只能自己死死忍住。”皇甫华章苦笑了下。
汤燕卿却没笑,反倒是轻轻点头:“我明白。”
皇甫华章挑眉望过来,忍不住嘲弄地笑:“你明白?汤sir,你父母双全,全家宠爱,你怎么会明白?!峻”
汤燕卿认真望过去:“我是真的明白。你看我好像从小到大玩世不恭,可是我小时候其实也一直都生活在我哥的阴影之下。我哥太优秀,又是我爸的长子;而我呢,我妈那时候还不被我祖母待见,我的性子跟我哥比起来就更被全家人说是混世小魔王……我也很想获得我爸的称赞,想让我爸像器重我哥那样看重我。那种心情本质上跟你、跟罗莎,没有太大的区别。”
皇甫华章微微挑眉,大玻璃后的时年和汤燕衣心下更是同时不由得一酸。
谁能想到他那副模样之下,童年时光里也曾悄然品尝过这样的苦涩?
皇甫华章轻轻叹息一声:“……所以我扮成小丑上前跟他说话,给她变戏法逗她开心,然后问她有什么心愿?她说她想从这样的生活里消失,让爸妈找不到她,让他们后悔,让他们知道应该珍惜她。”
“我忘不了她倔强地抬起眼睛望着我,问我:我们小孩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带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却不能给我们真正的幸福和快乐?我想要的也不过是陪伴,是一家人快快乐乐在一起罢了。可是他们却为了他们各自所谓的爱情,就完全都忘了我,甚至要抛弃我了。”
皇甫华章停顿了下,然后幽幽道:“她的疑问,其实我也有。那时候我觉得她跟我是相同的人,所以我就带了她走。鲫”
“可是那是犯罪。”
皇甫华章笑了笑:“可其实那原本只是一个游戏。就像躲猫猫,我跟她是一伙的,我带她藏起来,等着她父母和警方找过来而已。我在现场留下太多的线索,只要她的父母细心一点,只要当地的警方专业一点,他们想要找到我们真的是一点都不难。”
“只可惜,她的父母没做到。这倒也罢了,他们慌了心神。可是当地警方,却不应该连这样小的一个案子都破不了。”
大玻璃背后,高城忍不住叹了口气:“那终究是个小城,而且当时是国际小丑节,来自世界各地的小丑那么多,警方的压力很大,所以当时破案的人手有限,这也是情有可原啊。”
玻璃那边,汤燕卿却道:“你说的对,我也不想给警方辩解。在生命安全面前,没有所谓情有可原。既然穿上这身警服,就永远都不能放松自己,为了迎战同样升级的犯罪,自己也一定要不断充实自己。不能自满,更不能给自己任何借口。”
皇甫华章这才认真看了皇甫华章一眼:“你的努力我也看到了。难以想象一个纨绔公子,曾经在那样的四年里过着孤行僧一样的日子,最终将自己磨练成了行为分析领域的专家。不得不说,如果每一个警员都有你这样的觉悟就好了。”
汤燕卿笑了笑:“我也没什么好自矜的。毕竟促成我那四年的是之前那样的经历。不是每一个警员都有机会经历。”
皇甫华章没说话,目光只从大玻璃上滑过。
汤燕卿也顿了一下:“接下来,我们该谈谈罗莎后来的经历。大表哥,你准备用同样开诚布公的态度跟我谈么?”
皇甫华章幽幽点头,目光紧盯住时年的方向。
“我答应过她的。”
隔着玻璃,时年蹙眉垂下头去:“……从他的视角来看,如果当初小城的警方能早一点找到罗莎,那么就不会发生罗莎后来的事。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皇甫也曾在盼望着警方快点到,能救带罗莎走;可是他却一次次失望,不得不再一次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
关椋听懂了:“罗莎是他对警方的第二次失望。”
玻璃那边,皇甫华章终于幽幽开口。
“我那时候的处境你也知道。我刚刚得到正式的佛德家族的姓名,刚刚接手佛德集团。那时候我自己朝不保夕,可是同时却发生了我父母的事……那个女人和她的两个儿子借机又搅起波澜,想要鼓动家族将我这个杀人凶手的儿子赶下台。那时候唯一能帮我的只有那个老头子。”
“那次也是巧合,他到我那里去,竟然发现了罗莎的存在。她吸引了他。当时的处境,我没有办法拒绝老头子,只能答应他住下来。”
汤燕卿听到这里长眉微扬:“大表哥只是答应让老佛爷住进来,而不是将罗莎送给老头子么?”
皇甫华章笑了:“当然只是让老头子住下来。至于后来晚上发生的事,就早已超乎我的控制范围。那房子本来就是佛德家的,所有的仆人也都听命于老头子,他能得到钥匙,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而我那些日子每天晚上都在办公室工作到凌晨,我回到房间也就累得直接入睡了。”
>
皇甫华章的面色严峻起来:“等我发现,已经迟了。不过幸好那老头子不能做什么实质的,只是摸她。我后来就放走了罗莎,送她回家。”
汤燕卿面上也严肃下来:“大表哥怎么不报警呢?”
皇甫华章忍不住冷笑:“报警?警方还能替我们做什么?再说不久老头子就死了,已经得到了最好的惩罚,又何必还要报警?再说如果报警,警方就会到罗莎家调查,为了破案而不惜掀开那个女孩儿再也不想回忆的过去,何必呢?”
隔着玻璃,汤燕衣霍地回眸,死死盯着时年。
时年也蹙眉,垂下头去。
汤燕衣忍不住道:“他最后还是撒了谎,是不是?”
时年轻轻道:“他在保护自己。我跟你说过了,他会避重就轻。”
可是玻璃那边,汤燕卿却没有任何异样的反应,只是淡淡点点头:“如细数起来,罗莎是自愿跟你走的,所以你虽然没有通知她的监护人,也算违法,不过没有绑架那么严重;而且这么多年前的事了,追溯时效已经过了,而且罗莎自己和家人也未必想要追究;更何况老头子已经死了,所以此事也不值得再追究大表哥的法律责任。”
皇甫华章神态松弛,微微点了点头。
汤燕卿垂首看他自己画的那张纸,然后又写出一个名字来。
“既然我们说了这么半天的小丑,不如就再说说熊洁吧?其实是不是在大表哥你的眼里,熊洁就跟个跳梁小丑没什么区别,对么?”
这种提法倒让时年都小小惊讶了一下。她是认为熊洁的案件里也出现过小丑的身影,却没想到在汤燕卿眼里,实则熊洁自己就是小丑。
皇甫华章倒笑了:“没错,她就是个小丑。自以为强大,所以言行都咄咄逼人;以为她所有的低谷都是被竞争对手害的,所以她将自己的失败都归结在对手身上。”
汤燕卿点了点头:“你所说的‘对手’就是时年。”
皇甫华章终于高声笑起来:“熊洁竟然会认为念念是伤害她、造成她痛苦的人。她这么想,可真是该惩戒一下,不是么?”
在他心里,他的小姑娘是那样美好的人,他怎么会准许任何人敢来歪曲他的小姑娘?
汤燕卿心下忍不住小小地醋了下,便也冷哼一声:“没错,我也早看熊洁不顺眼。每次见了她,我也从未对她客气过。”
皇甫华章又是一声笑:“从未客气过?燕卿,你所谓的从未客气,只是几句言辞罢了,又算得上什么?!汤燕卿,你是警察,你是有汤家这样雄厚背景的人啊,你怎么竟然都没办法好好保护念念,你怎么也只会言辞之上回击熊洁几句?”
汤燕卿有一刻哑口无言。
因为他是警察,所以他对熊洁的反击就也只能局限在律法的范畴之内,不能做过格的事。也有过那么几个闪念,他也真想过重开律法的局限,哪怕至少上前甩熊洁几个嘴巴!可是他身上的警服、心口的警徽,却告诉他:不行。
汤燕卿叹息一声:“其实在这一点上,我羡慕你。”
皇甫华章长眸中漾起灼灼光华,朝时年望过来。
汤燕衣低声道:“他得意了。又一个微反应基准线出现!”
---题外话---谢谢谢谢蓝的红包,的鲜花;
9张:ranka;
3张:、南宫无痕、wdl329、lgf1972;
1张:manystars+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