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笨终于下定了决心,马克垂下眼眸去,悄然勾了勾唇角。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此前没少了潜移默化之中对小笨施加心理影响,可是小笨是杀手,他的定力和心理防御度绝非普通人可比,马克十分担心自己不能有效影响到小笨。
可是今晚,小笨终于自己下定了决心。
本沙明吸一口气望马克:“之前我当汤燕翦的模特儿,你埋怨我不肯来找你;那么现在如果我想要你帮我,你肯么?髹”
马克眯眼扬眸:“什么意思?”
小笨垂首看自己的手,那修长有力的手早已涂满了不知多少人的血。
“既然要杀他,我就偏选在他婚礼上动手。只是他的婚礼必定规模盛大,到时候也会请不少的安保。以他的地位,警方到时也会派员监督,所以我单枪匹马不易成事。蠹”
他抬起幽深的眸子,锁住马克:“我需要有人为我提供身份掩护,也需要人在现场引开安保和警员,我更需要人在我动手之后迅速封锁现场,为我顺利逃离疏通通路……你肯么?”
马克笑起来:“如果失手,这可是重罪。”
本沙明轻哼一声:“不敢算了。原来你曾经口口声声说什么对我动心,都只是说说而已。”
马克没作声,眯眼打量着他。
本沙明绷起一脸的沉郁,冷冷盯住马克:“怪我本沙明终究没学会识人。十五年的时光都虚掷给了他,这数月的心意又白费在了你身上!马克·林奇,原来你还比不上詹姆士·佛德。”
这一句话终是刺痛了马克,他阴凉地笑:“我怎么不如他了?”
本沙明回以同样的冷意:“他还敢为了凯瑟琳而与我翻脸,软硬兼施警告我;可是你呢,纵然口口声声说了什么动心的话,可是到头来也只顾着保全你自己吧。”
本沙明说完就往外走,知道马克的目光一直刺在他背上。他毫不迟疑地一直走到门口,忽地停住,缓缓回身:“对了,你一直总埋怨我不关注你,我就好奇之下打听了你当初入狱的缘由。然后,知道了一个人,周光涵。”
本沙明吸一口气:“周光涵死得好惨。我想那时候如果你对他还有一点真心的话,就凭你的能力,未必救不了他。可是你一如今日对我这样明哲保身吧,你不想得罪那些想让他死的人,所以你尽管在他死后悲痛欲绝,可是你还是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本沙明说完,仿佛觉得有趣一般笑起来:“原来这就是你的爱情。拿什么跟詹姆士比,更要怎么去跟皇甫华章相比?”
本沙明的话音还未落,马克便已经跟女人似的尖叫起来:“你给我闭嘴!”
本沙明冷冷回眸,嘲讽地冷笑一声:“难道我说错了么?皇甫华章肯为了救时年而葬身火海,你呢,你算什么东西!”
本沙明说完,看也没看陷入癫狂的马克,冷意决然地出门。
走出门外,回望背后的大宅。
这里是林奇家,不是他的小公寓,也不是以前他跟马克随意苟合的地方……
走出大宅,路边绿化带里隐约闪过光线。他却也懒得去理。
对这个世界,他应该觉得厌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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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晚上,燕翦也才从舞蹈教室出来。
唯有这样晚了,她才能抽出一点时间出来练练跳舞。
毕业舞会的事,让她越发有点焦头烂额。不想参加,却知道躲不掉。
再加上为了自己的工作室,也为了自己一向以来高高扬起的自尊,她就更不能因毕业舞会之事,让人看出她的彷徨和失意。
有人结婚就去结好了,她才不会因此而伤神,她会继续漂漂亮亮地做自己的服装发布会,当然也要漂漂亮亮地出现在毕业舞会上。
甚至,她想要争一个舞会皇后来呢!
所以在工作室加班到很晚后,她又预约了两个小时的舞蹈课程。舞蹈老师是获得过国际大赛金奖的选手,高且帅,舞艺惊人。她私下里已经跟老师拜托好,到时候去当她的舞伴。
舞会那晚,她要让所有人都看见她的光彩照人。
而不是,暗自伤神。
两个小时的舞蹈课程下来,运动量不亚于跑一万米,她打着呵欠从大厦里走出来,揉着眼睛站在路边等约好的出租车来。
整条街都很静,风也停了,空气凝滞得像是浓缩成了某种透明的胶水。
被缠裹在这样夜色中的她,站着也忍不住想打瞌睡。
整个天地无声,却莫名地,一股冷风打成旋儿卷住了她脚踝,让她瞬间猛然一震,莫名其清醒了过来。
朝那风来的方向抬眸,便看见了那个远远立在街对面,甚至是背着身子而立的男子。
她的心便提了起来,呼吸都停了。
深深吸气,她知道逃不掉,索性挥起拳头:“詹姆士,你阴魂不散,到底想怎样?!”
詹姆士点了根烟,火机哒的一声,然后一边吸烟一边向她走过来。
很慢,每一步都留下足够的时间给烟雾升腾起来,遮掩了他的蓝眼。
可是他这么跩,街上竟然真的没有一辆车子通过,任凭他迈着方步在大街上横晃。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她眼前,忽地朝她脸上吐了一口烟雾。
燕翦夸张地大声咳嗽,“混蛋,你敢让我吸二手烟!”
他走过来,垂首在她耳边:“……你没少吸。只不过,不是这样的方式。”
燕翦大惊,后退:“詹姆士,你怎么有那么厚的脸皮?”
那晚两人已经将一切都摊开了,那晚他不是也没敢再追上来?怎么又来,怎么还要对她说这样的话?
詹姆士悠闲地吐着烟圈,隔着烟雾盯着她的眼睛。
嗓音微微沙哑:“你错了,汤燕翦,我今晚本来不是为了你而来。我今晚……只是恰好路过,下来吸一根烟。你看我离你多远,如果不是你叫我的名字,我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你就在这里。”
他再深吸一口气:“世界这么大,对于我而言,你根本就没那么重要,所以我怎么会只围着你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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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虽然明知道都是狗P,可是听起来却似乎还有那么几分道理。
燕翦攥紧手指:“那算了,你快滚!”
他夸张地笑起来:“这么霸道?你叫我,我就来;叫我滚,我就走?那我詹姆士还算什么了?”
燕翦抿着嘴,不想与他胡搅蛮缠。
“也行,既然都撞见了,那就索性谈件事儿:詹姆士,能不能麻烦你把自己的男人管管好,不要让他总缠着我三姐,行不行?”
詹姆士一惊:“你说什么?”
“别装傻!”
燕翦怒极而笑:“就是本沙明,就是你的男人!他缠着我三姐,是要跟你玩儿一样的把戏;你缠着我,他就缠着我三姐!我警告你,我自己倒也罢了,反正已经都来不及……可是我一定不会让我三姐再走上跟我一样的路。我会护着我三姐,如果本沙明和你再不收手,我会什么都豁出去的!”
燕翦无法理解,詹姆士此时脸上一脸的惊愕。
他心里反反复复地只有一句话:小笨跟汤燕余?小笨竟然会喜欢上,汤燕余?
无论是外貌还是个性上,看起来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是怎么样才会有的交集?
他的无言,在燕翦眼里便变成了默认。
燕翦失望地摇头苦笑:“为什么要这样,啊?你们两个相亲相爱就好了,为什么要出来欺负我们姐妹两个?我们又何曾欠过你们什么?!”
她的话再度深深刺痛了他的心,可是此时他无心去继续计算自己的痛,他只是逼近燕翦:“你说的是真的,他真的跟燕余在一起了?他们已经走到了哪一步,你觉得他是认真的么?”
如果是真的话……那么一切,他都必须要叫停。
燕翦难过得满眼含泪:“混蛋,我亲眼看见了他亲我三姐!程度……比上次我三姐看见你亲我,还要严重好几倍!”
她急于表达的是小笨对三姐伤害的程度,她不是想故意在他面前提起他们之间的那些亲昵……可是却还是说出来了,她便看见他的蓝眼倏然一黯。
她连忙死死咬住唇。
他盯着她,那幽蓝的目光缓缓,缓缓,竟然诡异地一点点放柔了下来。
他甚至还轻轻笑了声:“你们姐妹真是同病相怜,她先看见我过强吻你,回头你就又撞见了她。”
“好笑吗?!”燕翦大怒:“这在你们的眼里是不是特好玩儿的一件事,你们是不是看着我们姐妹俩痛苦才是最开心的,啊?”
彼时三姐的情状,她刺骨难忘。
所以她好害怕,真的是好害怕。她怕薛江秋回来得还是太晚了,即便已经表白,可是却也还是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所以后来拍照的时候,她一看见小笨的眼神,一看见三姐那羞怯里的勇气,她就知道完了!
只因为……那样的一切一切,曾经她也在詹姆士的眼里见过,在镜子里自己的脸上见过!
就算最开始有恨,有惧,可是终究却都逃不开那该死的吸引力,不知不觉就交出了只的心,等到明白的时候,已堕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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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着唇落下泪来:“詹姆士,算我求你,管住你的男人,别然他再出来祸害我三姐!我三姐她,她太柔弱,她一旦知道真相,她会受不了的。”
“那你呢?”夜色里他忽然说。
她抬眸望向他,他却又向她逼近,深深垂眸:“你呢?在知道我跟小笨的关系之后,你曾有多难过?”
他深吸口气,泄露了不知因何而起的紧张。
“是不是也曾经有过,痛不欲生?”
燕翦闭上眼睛,无法面对这样的问题,以及这样的他。
她苦笑摇头,用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耐心下来,喑哑着引导:“告诉我,我才会考虑要不要帮你。只有你让我知道你有多痛苦,我才会因此而同情你三姐,也才会管控小笨。”
燕翦这才爆发开来,泪水倏然滑下,如开了闸的洪水。
“是,我很绝望很痛苦,我有过痛不欲生……我这样说,能让你满意了吧?詹姆士你个混蛋,你既然喜欢男人,你为什么还要招惹我,为什么还要对我做那么多的事?你把我害成这样,你让我以后该怎么办?你让我以后,该怎么再去喜欢别的男人?”
她当街哭泣,像个受了绝大委屈的小孩子,娇小的身子轻轻颤抖,鼻尖儿都被她揉红了。
看着这样的她,他心底涌起陌生而奇怪的情绪。明明心疼,明明自觉不堪,明明胆怯了不敢面对,明明想要逃跑——可是为什么却,忽然在这些表面的情绪之下,反倒涌起了隐秘的、细致的,欢喜?
他提一口气,垂眸凝视她:“那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怎样地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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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句话,气氛陡然又微妙下来。
燕翦闭上眼不敢与他对视,只拼命寻找记忆里的恨。
“是啊,怪不得虽然与我签了三十个晚上的约,可是你最开始那几晚,竟然,竟然什么都没跟我做。只看着我洗澡,只,只……搂着我罢了。我当初还曾经有过那么一丁丁的幻想,以为你也还存一点善念,现在想来,哈,原来你是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或者说是对我根本提不起兴趣来吧?”
妈D,他拿她当去弯取直的工具了是吧?
他盯着她,蓝眸里掠过一丝怒意,忍不住伸手捏住她下颌,将她那喷着怒气的小嘴儿捏住。
“对你没兴趣?”他深吸口气:“对你没兴趣的话,我当时身子会亢奋成那个模样?!汤燕翦,别告诉我你青纯到不知道我身子的状态!”
燕翦愣了愣,随即红着脸反驳:“那……那也可能是你不知道跟女人怎么做!”
他盯着她,突然怒吼:“是……这一点你说对了。汤燕翦,在跟你之前,我跟女人就是不知道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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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陡然变了,燕翦愣愣盯着他。
他……他说什么?
他懊恼不堪,尴尬地别开头去:“该死!”
怎么能承认了这个?
没错,他就是不会啊……曾经的记忆成为他多年无法醒来的梦魇,让他自惭形秽,完全不知道跟女人在一起该怎么相处。
从前的几任女友,都是发展到了最热烈的阶段,如果不进行最后一步都会被人怀疑了的时候,被他直接宣告分手。直到凯瑟琳这儿,才发生了改变。
可是……即便凯瑟琳这么美,他却依旧还是提不起太大的兴趣。
直到……眼前这个让他一见就满心怒火的小金豆!
她跟他吵,明明那么娇小却向来一句不让,他就总是对她莫名地存了一肚子的火。而那火……竟然离奇地迅速变成了渴望。
渴望,征服她。
可是燕翦却并没有因为这个而开心起来,她黯然垂眸,泪又滑落。
“所以你那晚才强抱了我,哈?因为强抱能带给你别样的感觉,能让你振奋起来,所以……你就那样与我开始了。”
“接下来是契约,依旧是强迫。你不能强迫别人,你只抓稳了我的痛处,知道我不敢让我家人知道……所以你才会找准了我。”
他懊恼地狠狠耙了耙头发。
算了,反正他想说什么,她都有本事给拐到相反的方向上去,将所有的一切都丑化到不堪入目。
也就是说,他这个人在她眼中心中,就是这么丑陋不堪的。
他只伸手,近乎粗鲁将她扯回来,控制在眼前,垂眸狠狠地盯着她:“……总之,在要过你之后,我没办法再要别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你,满意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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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口吸气,脑筋又有些打结。
他这似乎是在赞美她?可是,他的意思难道不是说,在要过她之后他照样还是找过男人和女人,还是试过的,哈?
那特么,还是什么赞美?
她拼命想甩开他:“够了,你怎么样是你的事,你不用说给我听,我也不想听!”
她挣扎得好激烈,身子虽然小却用了蛮力,身心皆痛之下,额角流汗,而眼泪更是不时地悄然滑落出来……这样的他,让他又只觉无奈。既心疼,又没办法控制啊!
他告诉自己,只是要为了不让她再徒劳地挣扎,只为了让她……别弄伤自己。
他紧紧按着她的双臂,几乎将她拱起,继而垂首,近乎贪婪,吻住了她。
唇瓣相遇的刹那,他听见自己灵魂深处传来的一声满足的叹息。
天,他想她,想到已经在下意识给自己找借口,只为再出现在她面前。
已经是,不要脸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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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他,几乎快要被他揉碎。
她那甜美的唇齿,也快要被他吞吃入腹。
他悍然地紧贴着她……天,他想真的强抱她一回!
燕翦惊慌地拼命抗拒,含泪怒斥:“混蛋,你要结婚了!你还有小笨,你不配碰我!”
无人的僻静街道,仿佛天荒地老都不会再行过车子和行人了,燕翦渐渐绝望。
冷不丁,只觉一股罡风向詹姆士脑后兜头砸来!
詹姆士纵然情迷,却还没有失却防卫,他下意识一退,不得不暂时离开燕翦。然后左手向左猛然一抓,凌空竟然是握住了一根球棒!
燕翦回眸一看,原来是舞蹈老师。她大叫一声扑进老师怀里。
舞蹈老师当詹姆士是坏人,所以手下并不留情,可是当詹姆士抓住球棒,正面对来,那老师也一怔。
眼前的男子,虽然一脸戾气,可是终究气度不凡,衣着不菲,绝不是街头混混。
两个男人同时问燕翦:“他是谁?”
燕翦不想多说,只攀着老师的手臂:“我们走吧。请送我回家,拜托。”
詹姆士自然不肯放手,冷冷盯着那舞蹈老师,阴森低吼:“告诉我,你是她的谁?”
舞蹈老师想了下:“我是与她共舞的人。”
想了想,又补充上一句:“在她即将到来的毕业舞会上,她邀请我当她的舞伴。”
如果只是普通的舞蹈老师身份,此时这种气氛下仿佛不配与眼前这个男人对峙,所以他特地搬出毕业舞会的事儿来。毕竟对于每一个人的毕业舞会来说,都是人生中一件重要的事,而能获邀成为舞伴的,也必定都是重要的人。
詹姆士听罢便是蓝眸倏然一紧:“你说什么?她邀请你,毕业舞会当她的舞伴?”
燕翦后脖颈子一阵凉,却也只能硬气地仰头瞪向他:“是,就是这么回事。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