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娴薇忽然加快的脚步,一行人也很快跟了上去。
“娴薇姐姐,又怎么了嘛?”
察觉到似乎有些不对劲的骆小敏停下嬉闹,出声询问道。
“没什么……”
娴薇没有正面回答,摇了摇头,语气中却是含了几分愤气。
似是想到什么,骆小敏环顾了四周,可并未见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于是也知趣地不再追究。
“快看,前面就是迎冬集会了,我们赶紧去看看……”
迎冬集会,作为明冬欢庆夜前的一场热闹集会,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在这个时候,人们便会聚集在一起,拿出自己珍藏的商品,相互换取,同时也互相送上祝福。
人群熙熙攘攘,却并不显得太过拥挤混乱,除了壤犁部落的族人,周边其他村落庄园的人也有不少慕名而来,而这也让迎冬集会,变得更加丰盛。
在集会边缘,人群的外围,一个佝偻的人影站立,他身穿着宽大的黑袍,几乎将瘦小的身躯完全笼罩,原本就有些低垂的面孔更是无法看清。而在他的身旁,一个高大的少年正将他搀扶住。
少年皮肤黝黑,面孔完全不像同龄人那般稚嫩或清秀,要显得更加成熟老练。少年一声不吭,直视着前方的道路,可实际上他似乎并不如看上去的那般镇静。
感受到少年搀着自己的手逐渐用力,瘦小的男子不由得轻声安抚道:“小武,别紧张,放松,放松……”
小武试着平复下心中不知从何而来的焦虑,从出生到现在,这十几年来他几乎都是生活在大山里,很少出来走动与人交往,第一次碰到这么热闹的场面,心里却是有些不自在。
“小武,你知道么,咳咳……今天是明冬节,可是壤犁部落一年一度的大日子,对你我二人有着特殊意义的日子……”
男子低声咳嗽了几声,声音变得愈加沙哑。
“明冬节这一天,壤犁部落的小辈们都会收到长辈们赠予的礼物,可是阿爸没本事,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的,只好带着你出来,来见一见世面,长些见识……”
“喏,你看那边,那个清荷村的小子也到这儿来了,有意思,有意思……”
少年只是瞥了叶潇一眼,随后沉沉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小武不需要什么礼物,只要跟在阿爸身边,就很满足了……”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啊……”
男子说着又是咳嗽了两声,不知握着什么东西的手,在宽大的袖袍里更紧了紧。
“这里没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
“奇怪,奇怪……”
叶潇忽然打了个激灵,就在刚刚,他仿佛感觉到了一丝凉意,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凉意,虽说微弱,可却又显得万般真实。
“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事……”
叶潇皱了皱眉,可很快地又被骆小敏的欢笑声打散了心中的疑惑。却殊不知在身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在地上斑驳细碎的阴影中,一道微不可查的黑色光芒,悄然一闪而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迎冬集会只是明冬欢庆夜之前的一个小高潮而已,真正让人们兴奋激动的,还是即将到来的欢庆盛会啊。
暮色沉沉,天很快地暗了下来,气温下降了不少,可人们的热情反而愈加高涨。
在宽阔的广场空地,半人高的石坛上篝火熊熊燃烧,四周围绕着一圈又一圈的壤犁族人。
“各位,今日乃明冬节,乃是我壤犁部落的大日子,是值得在场的诸位通宵欢腾的日子……”
人群热情高涨,声音嘈杂,那主持节日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叶潇都已经不太听得清,只看到在那主持男子一个请的动作后,壤犁部落的酋首走了出来。
眼前的酋首,头上戴着一顶由各色草叶编制的帽子,颜色鲜艳,可是戴在这么一个雄壮的大汉身上,在叶潇眼中,倒是显得有些滑稽。
只见到酋首猛地一跺脚,从围绕人群中便走出十位身穿着精致皮甲的舞者,他们站得笔直,男性雄壮威武,女性飒爽英姿,在他们的手中,都紧紧握着一杆长枪。
继而走出来的,则是一群腰挎石鼓,手持骨笛的乐者,在酋首又一次的跺脚下,他们开始了奏乐,同时那十名精挑细选的舞者,也开始了他们排练已久的舞蹈。
叶潇饶有兴趣地观看着眼前的歌舞,并未像壤犁部落的族人们那样着了迷似的沉醉其中,他转头看向身旁的骆小敏,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在篝火的映照下显得很是可人。
叶潇看着骆小敏,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一道略带寒意的目光早就已经将他盯住。
骆荣望着前方叶潇与骆小敏的背影,眉宇中的不快更盛几分。
他之前才刚刚从曲伟、葛燕他们那里了解到,跟在自己亲妹妹身边的这个陌生少年名为叶潇,虽说两人之间仅仅是朋友关系,可目睹了下午所发生的那一幕后,骆荣不得不怀疑,叶潇与骆小敏之间,除了友谊之外,怕还是有其他的什么关系。
“我骆荣的妹妹,可不能就这么地跟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野小娃!”
这宛如已经成为了骆荣心里的一根刺。
“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叶潇皱了皱眉,在下午的迎冬集会过后,他时不时地感觉到背后似是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尤其是在刚刚那一刹那,那冰冷的目光仿佛更加肆无忌惮,让他感到浑身都不舒服。
可奈何,当他转过头去,看到的都是壤犁部落的居民那一张张热情洋溢的脸庞,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
不远处的骆家大院门前,不知何时站立着两道身影,正是下午出现在迎冬集会上的那名瘦小男子和黝黑少年。
此时的骆家大院,院门禁闭,灯火零星昏暗,大多数的人都是去参加了篝火晚会,仅剩下一些守卫看护着必要的地方。
这两人的出现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啊……”
望着不远处骆家的三座药山,黑袍下的瘦小男子身躯在微微颤抖着。
“多日之前,我壤犁一部的兽魂曾短暂苏醒,后又很快沉寂,不见踪影……我虽猜测到可能出现了所不愿见到的那个结果……”
“可我不甘心,不甘心呐……”
男子压抑着一股愤恨,低声嘶吼着。
他平时带着小武躲藏在松月岭中,鲜有外出,就是生怕会被壤犁部落的某些人认出,可为了心中不消的执念,他还是选择在夜里,在整个壤犁部落的目光都聚焦在明冬晚会的时刻,悄然来到这里,探寻那让他一直不甘心的事实真相。
他露出袖子里的手,一块雪白的兽骨被他紧紧攥得发热,这是一块兽的趾骨。
只见他将食指放入嘴中,然后用食指将血液涂满在整块兽骨。接着,他又从小指上取下一根白线,缠在兽骨上,在地上刨出一个浅坑,将兽骨埋入其中。
黑袍男子就地盘腿坐下,一手覆盖在地面,一手紧紧贴在了自己的胸膛,双目闭合。
少年站在一旁,警惕地望着四周。
半晌,黑袍男子睁开眼,他用颤颤巍巍的手刨出埋在地里的骨,捧在手心,怔怔地望着。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不知这男子是哭还是笑,他踉跄着爬了起来,一手猛然拽住了身旁少年的胳膊,另一只握着那骨的手在其眼前颤抖摇晃着,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嘶哑声音:“兽魂消弥,不见踪影……小武,阿爸还是得靠你,还是得靠你呀……没希望了,阿爸已经没机会了……小武,你要抓住他,一定要抓住他……”
少年抓住阿爸塞给自己的那块骨,手心变得湿润,那是浸透在骨上的水渍,滚落的泪迹……
不远处,夜空被映照地通红,篝火晚会还在热火朝天地举行着。壤犁部落的族人们手捧一盆盆灵植,高举在额前,眼神之中有着虔诚的祈祷。
这是明冬节极为重要的一个部分,一个由壤犁部落大公引导的,效仿壤犁部落先祖祈愿的一场仪式,即便那规模,那效果远不能与古时相比,可不变的,还是那热忱、虔诚的祈愿的心。
大公面露微笑地站在篝火前,他脸上的皱纹很深,背也驼得很深。只见他伸手摸出一根细长的短棍,指向半空,轻轻挥舞着。
空中洒落的雪花似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指引,飘动而来,在半空中,在壤犁族人目光的注视下凝聚成了一个圆球。
大公另一只手牵来篝火上的一团火焰,雪球在火焰中砰的一声爆碎,成为一团水雾,而后在大公吹出的一口气下,在壤犁族人手捧的一株株灵植中穿梭游动……
叶潇也渐渐沉迷在这样的一种氛围下。那团水雾,仿佛吸收了一株株灵植的灵气,氤氲着淡淡的馨香,让人心醉神秘。
“夜风沉,月色凉,莹莹雪,满山飘。篝火燃,歌声婉,手相环,冬明天……”
当叶潇渐渐地从那样一种状态中脱离出来,才发现四周已被一阵轻灵温婉的曲声所环绕。
他的左手,不知何时被骆小敏轻轻握住。
叶潇看向骆小敏的脸庞,她恍若不知,脸蛋被篝火映得通红,眼角笑意盈盈,小嘴轻哼着。在她的身旁,同样被骆小敏挽住手的娴薇同样是一副幸福满足的表情,白日里那种冰冷、拒人千里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