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漆黑的小姑娘，诡异笑着，恐怖至极。
小姑娘站在虚空，周围一片黑暗，她蹲下身来，看着两个昏迷不醒的少年人，拍了拍手。
“那群万魔洞的人简直是废物中的废物，抓个人还抓不好，白白做了别人的养分，要真的害死了这小子，百个万魔洞都不够陪葬的。”她拿小手拍了拍刘飞腾的脸，随手一抛，后者便被腾空扑来的大狗叼在嘴里。
女孩又看着昏迷不醒的方炎，瞥了一眼焦黑的手臂。
“爆血跌境，破而后立，这功法倒是挺合我胃口，不过两次爆血，恐怕真的要神仙才能救下来了。”她笑嘻嘻，眉毛弯成月牙状，“可我不就是神仙嘛，只不过是坏神仙。”
小姑娘伸手点在方炎脑门上。
“呦呵，李行珍倒是好手段，封住了这家伙的逆命气息。倒是省去了别的逆命之人找到他。”小姑娘依旧轻笑，“可惜遇到了我，最爱吃天骄，最爱啃根骨的吃货。”
小姑娘小手拂过少年胸口，轻柔的如同春风。
小姑娘呵呵笑道：“这样才好吃！”
“孟灵雨，够了！”一道声音蓦然传出，前方黑暗处金光大放。
粉嫩小姑娘猛地抬起头，神色狰狞。“李行珍，你还真敢来！”
身着青衫的年轻医师浮现在空中，微微一叹：“一指一掌，开我封印，让这孩子气息暴露在其他身怀逆命之人面前，从此命势下跌，福缘留不得，对你有什么好处。”
小姑娘冷笑连连，“影宗做事，跟谁讲过理！”
男子温和一笑：“对你这神秘兮兮的宗主来说，真不需要讲什么理。”
这位样貌不过八九岁的小姑娘，竟是眼线遍布五域的影宗内最神秘莫测的宗主！
孟灵雨看着年轻医师，衣衫飘扬，“李行珍，大时代要来了，我们这一方末法太过寂静了，这样下去只会自我消亡。”
“李心莲不叩天门，郑无极闭关不出，你当真觉得北宸一脉可以单凭自己渡这一劫吗！”女孩直视李行珍，“你我只是乱世中的一枚棋子，这盘棋太大了，就连那钟老怪物都不敢接。”
年轻医师看了看大狗嘴下的断臂少年，“所以你选择了刘家？”
小姑娘笑而不语。
李行珍久久不做声，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你走吧，我不拦着你。”
孟灵雨被逗乐了，“你还想拦我？那些世俗人眼里看到，嘴下传颂的道门十圣里，你李行珍才是垫底，我可是堂堂第九！”她伸出大拇指，朝向自己，无不得意。
“就高一名而已，至于这么高兴？”年轻医师无奈道。
“怎得，不服！？”小姑娘瞪起眼睛，愤愤说道。
年轻医师呵呵笑，袖内乾坤流动。
“一指一掌，这小子命数崩塌，外加上那血蛮的禁术，多半废掉了，我才不屑吃这种食物。”孟灵雨撇了撇嘴，“这下算是你当年欠我的，不许记恨我！”
她又好似自言自语:“这小子挺有意思的，说不定我哪天无聊了，会从山上下来找他玩。”
年轻医师一阵头大，如临大敌。
小姑娘哈哈大笑。
她一拍身下大狗，那狗哆嗦了一下身上的毛发，土黄色毛发颜色蓦然加深，身体轰然膨胀，仅仅数息竟变化为一头黑虎，小姑娘跳上虎背，朝李行珍做了个鬼脸，拍了拍老虎屁股。
老虎屁股摸不得，也要看是谁摸。
黑虎一甩尾，卷起昏迷在地的刘飞腾，身体纵身一跃，前爪挥扬，撕裂空间。
姑娘骑虎，扬长而去。
年轻医师目送女孩离开，然后目光柔和望向方炎，轻声开口：“该醒了。”
方炎似有所感，瞬间睁开眼睛，一个轱辘爬起来。
少年还有些懵，环顾四周，周围绿草如茵，无边无际，青山绿水下站这个背篓的男人。少年怔住了。“李叔……”
李行珍笑了，摸了摸方炎的头，“都长这么大了。”
少年眼眶莫名有些红。
小时候，方炎最信任的人便是祖父，其次便是这位常年医治自己，待自己很好的李叔。可惜一位早已逝去，另一位游历天下不知所踪。
“想不到你还是走上了这条路。”李行珍有些感慨，似笑非笑看着少年，“不问问为什么我在这儿？”
少年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自己透明的身体，轻声道：“我早就知道，李叔不是凡人。”
李行珍又摸了摸少年，沉默一会儿说：“恨不恨李叔，当年封了你的灵根，不让你修道？”
方炎迅速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我信李叔，不会害我！”
“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年轻医师目光柔和，随即漠然朝天边一望，抬手一握。
一道血光从远处被强行吸扯而来，巴掌大小的血色婴孩目露惊骇，在男子手里一动也不敢动。
“记住了，元婴修士肉身死亡，精气神还会存于元婴，不好杀。”男人看着方炎，“所以杀人要杀干净，否则后患无穷。”
少年低头想了一会儿，咧嘴一笑：“李叔，我记住了。”
男子眼中有丝赞赏，手掌横抹，那血骨元婴惨叫下蓦然崩溃，同时男子背后背篓内，无尽草木倒卷而出，相交融合，片刻之时，在李行珍手下变成了一枚不规则的石头，足足巴掌那么长。
“贴身带着，时不时用你那奇异功法孕养它，能短暂缓和你亏空的气血。”男人说道，“若是有机会去东海，你找一个白胡子老道儿，这么一块元婴结成的器胚，他能帮你打造成一把了不得的武器。”
方炎默默记下，双手接过石头，收在自己储物袋里。
“那个女娃你也不用担心，她的根骨强到逆天，带走她的可是天下可数的老家伙，同样厉害的很，跟着他，大道可期。”
天空隐隐传来一声怒吼：“放你娘的屁，谁是老家伙，李行珍你想打一架是吗！”
少年这才松了口气，心中那层担忧收下。
李行珍突然笑了笑，“你和你祖父，都是那种遇事不说出来，非要记在心里藏着掖着的性格，这样岂不是要闷死自己。”
“刚才有人一指一掌，强行断了你我因果，但祸福相依，日后凡事要靠你自己了。”
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不要觉得这很没道理，其实世上还有很多事情，都不讲道理。”
李行珍忽然脸色一正，大声问道：“方炎，如果有一天，这天下都不和你讲道理，该如何！”
方炎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那我就用拳头把天打出个窟窿，逼他跟我讲道理！”
男人哈哈大笑，这一问扣心自问，直指少年心扉，让他相当满意，“善！”
青山外的一片废墟，老人正缓缓拾起地上棋子，不由得抬起头看向天幕，同样长笑不止：“大善！”
李行珍拉起少年的手，“既然你与这里有缘，那我便让你看上一看，所谓的蛮族青山！”
男人抬手，虚空一叩。
少年拔地而起。
方炎怔怔看着身后的高大法相。人身牛首，龙颜大唇，手里拿一把草药，山川颤抖，顶天立地。
巨大法相托着二人扶摇直上，清山全貌映入眼眸，群山环水构成一个蛮字。
年轻医师站在法相掌心，长袖飘逸，气势蓦然一变。如果说先前温婉如碧玉，那么这一刻的李行珍，气息恢弘如神明。
“仔细看好了！”李行珍沉声说道。
方炎一震，回过神来，死死盯住清山。
山峦叠加，水流涨退，鸟语花香，然而下一刻，天却昏暗起来，整个清山剧烈颤抖。
一只难以形容的巨手突破天穹，从云层中伸了下来。
这只手遮天蔽日，大到无边无际。上面掌纹交错，细看之下会发现里面竟刻着层层经文。
巨手缓缓，按在蛮族大地上。
下一刻，万籁俱寂，紧接着却是震天轰鸣，山河破碎，绿林崩塌，霞光万放，蛮字被大手生生抹去！
“记住这一掌！”李行珍声音传出。
少年拼命睁大眼睛。
片刻之后，那只手缓缓回到天上，地面如被碾压成废墟。
清山之水全部蒸发，化作青山！
前前后后，刚好十息。
“记下了几分？”李行珍望向少年。
少年闭目，拧紧眉头，仔细回忆，片刻后抬头，“大概……有六分？”他小声说道。
男子摸了摸少年脑袋，“六分天注定，四分莫强求，善！”
“这就是蛮族灭门真相。”李行珍说道，“时日已到，该和你道别了，山水不相逢，缘分到了，你我自有相见之日。”
年轻医师微微一笑，看着方炎，“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少年看着男子，欲言又止，最后重重点头。
“方炎，江湖是个好地方，值得你去看上一看。”李行珍留下最后一句话，长笑三声，身体拔高，周围幻境骤然崩溃，一切坠入黑暗之中。
少年默默看着自己的手，先前李行珍拉起自己，悄声在手心写了四个字，两字一顿。
“落花，方家。”
“李叔，不知何时才能又见你。”少年心境中微微一叹，周围重归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