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秋实语气中充满了唏嘘。
而其解答还在继续。
“就以老夫而言，”向秋实继续道，“每年薪俸三千极品灵石，看起来数量似乎很不少，但我们大乘修士在灵食、修炼、恢复、疗伤方面的或丹药支出就需要花费二千极品灵石，占了绝大部分，再加上灵器、符箓、阵器等的支出，一年到头能灵活自由支配和节省的灵石最多只剩下一成，亦即三百极品灵石。
“老夫在晋升大乘修士后不久，去了一趟‘真牛星’，时间耗费一百年，单程需要的极品灵石六万之多，而返程数量亦一样！”向秋实笑道，“为了达成自己去‘真牛星’的心愿，我也借了那个‘千秋万贷’共计十一万极品灵石。
“你可知道老夫什么时候这‘千秋万贷’才还清？”
向秋实向杜布抛出了问题。
杜布想了想，其一年只能剩余三百块极品灵石，这些剩余肯定不能完全用于还贷。
如果按照每年只还一百块极品灵石，那么一千一百年够了。
即使考虑到如此漫长的还本付息期限，那么万年也够了。
“一万年时间差不多了吧？”
杜布不太肯定地回答道。
——
“你还是小看了这‘千秋万贷’的威力啊！”向秋实感叹道，“老夫每年还款一百一十块极品灵石，可是已经还了足足十五万三千年，并且还差一千年才能还清！”
“啥子？！！”
杜布大吃一惊，差点口水都从三张嘴里喷出。
“难道你已偿还一千六百八十三万块极品灵石，而总共需要偿还近一千七百万块？！”
“难道只是借一块极品灵石，就需要偿还近一千五十块？！”
“恐怕利滚利都没这么夸张吧？！”
杜布心如电转，三张嘴巴分别给出了数字。
虽然他三张嘴巴同时说话，但对方亦是大乘修士，修炼有“一心多用”的神通，要分别听得懂各个嘴巴的说话，自然不成问题。
“所以，我说你还是小看了这‘千秋万贷’的威力啊！”向秋实感叹道，“老夫在六万岁时晋升大乘修士，在十万岁时为了满足自己去‘真牛星’的心愿，而于冲动之下弄了那‘千秋万贷’。
“说往事，往事不堪回首啊！”
向秋实这位老头子不断唏嘘。
——
杜布看到，这老头子那欲哭无泪的神色似乎作不得假。
杜布想起了当时在“伊特挪薛家馆”外，一位来自“乘山宗”、道袍上绣着一座白雪皑皑的灵峰的合道高阶修士，为了修炼而弄了个为期万年的“千秋万贷”。
他每年都要还本付息、压力山大，甚至连一块极品灵石也舍不得花费。
而当时听到晚辈们的拒绝，向秋实皱了皱眉，嘴巴又张了张，最终却是没有开口，看样子是有同病相怜的缘由了。
杜布又想起，在“孤悬岛”的时候，自己曾经遇到过贾贾多和贾朝东向自己推销的“贷言人”，而自己也参与了其中，而当时自己还是一介凡人。
杜布以为，“贷言人”之类的情形只会出现在凡人世界，哪知到了大乘修士这样的大人物这儿，竟然也有如此的压力，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向同修，你说欠了这‘千秋万贷’，可不可以躲债啊？”
杜布想出来了一招。
“你想得美！”
向秋实翻了一下白眼。
——
然后，向秋实伸出了自己的中左腿，并且捋起了裤脚。
杜布看到，向秋实的脚腕上还有一个“墨玉脚环”。
“这玩意儿是什么东西？！”
杜布好奇地问道。
“这叫做‘沽名吊玉’。”
向秋实解释道。
“沽名钓誉？”
杜布露出疑惑的神情。
“此‘沽名吊玉’非你说的‘沽名钓誉’，”向秋实进一步解释道，“每年年终最后一天为还款日，如果晚还款款一天，那么这相当于八阶大圆满级别的‘沽名吊玉’就会将人悬挂起来，让人痛不欲生十三天。
“如果晚还款款三天，那么就会将人悬挂起来，让人痛不欲生接近俩月。
“啧啧啧，那滋味可不好受！”
向秋实似乎心有余悸的样子，看来他应当是亲自品尝过有关的滋味。
——
“这个‘千秋万贷’很厉害，这‘沽名吊玉’也很厉害啊！”
杜布感叹道。
“向同修，这‘沽名吊玉’会不会导致刚才你说的话被——呃——被泄露出去？”
杜布舒爽地打了第八次饱嗝。
那“阴阳炎岩茶”品阶一般，但味道独特，杜布倒是断断续续地喝了八杯。
而向秋实对于杜布的这样猛喝，倒是很羡慕，因为他只喝了七杯，就不敢再喝了。
实际上，只有八阶大圆满修士才能在这样短时间之内喝那么多。
“这个倒不会！”向秋实笑道，“否则，我还敢在这下面与你交谈这些上面严禁谈论的东西。”
说话的同时，向秋实朝着天上指了指。
他们现在在三十万里深处的地底，隔着天老远了。
——
“向同修，”杜布继续道，“你可曾为当年你为了满足自己去‘真牛星’的心愿而弄了那‘千秋万贷’一事感到后悔？”
“你觉得呢？！”
向秋实意味深长地看着杜布。
“我不知道。”
杜布回答道。
他以为，这世界上的修士想法千奇百怪，不能以自己的想法去猜测别人的处事方式。
看眼前向秋实那笑得开心，没心没肺的样子，似乎并不为那十几万年的欠债发愁。
“我并不感觉到后悔，你可知为什么？！”
向秋实反问道。
“我不知道。”
杜布的三个脑袋再度一同摇了摇。
——
“这是因为啊，”向秋实自顾自地笑出声来，“老夫生下来就是灵体修士，可是老夫却有一个天生的毛病，那就是个性跳脱，沉不住气。
“虽然我修炼起来很快，但因为个性跳脱，在晋升大乘后差点走火入魔。
“为了克服这个毛病，老夫来了一个以毒攻毒，干脆就搞了那个‘千秋万贷’，而且一贷就是差不多十六万年！
“在这‘乘桥星’，老夫修为虽然不是最高，但‘千秋万贷’的年限，在大乘修士中可是第一人！
“在早期的时候，因为个性的跳脱，老夫在还贷时三心二意，经常逾期，结果遭受严厉的惩罚，最长一次，啧啧啧啧，竟然长达十年！”
向秋实说话中，似乎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哈哈，”杜布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样子向同修因为这十年的惩罚而受益匪浅啊！”
“布同修，你既对了，却又错了！”向秋实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然后继续道，“刚才我说的‘最长一次’，还只是我在大乘初阶修为的时候。
“因为那一次的惩罚，老夫成功晋升到了大乘初阶小圆满。
“在大乘中阶修为的时候，老夫最长的一次惩罚历时是百年，结果老夫成功晋升到了大乘中阶小圆满。”
——
听到这，杜布笑道，“那向同修不来一个千年惩罚，然后晋升到八阶大圆满，从而将这‘沽名吊玉’的磨砺功效发挥到极致？”
“没有用了！”向秋实叹息道，“五万年前，老夫已经大乘八阶小圆满，迟迟未能突破到大乘八阶小圆满，于是尝试了你所说的‘来一个千年惩罚’办法，结果然并卵！什么用都没有啊！”
“修士修炼确实不能只采取一种办法。”杜布点了下头，继续道，“但我相信向同修肯定能找到晋升到大乘九阶的道路的！”
不等向秋实回应，杜布继续道，“今天感谢向同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我还是觉得刚才与向同修的一番交流，远远胜过二十极品灵石。
“刚才我喝了八杯‘阴阳炎岩茶’，恐怕也不是二十极品灵石就能享用到的。
“向同修，我猜想你对于布某还有其他想法，难道不是吗？”
——
“这个是肯定的了！”向秋实道。
“老夫修炼了不少诸天大道，其中最喜欢的，还是‘交道’。
“老夫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谁可能成为我的朋友，谁可能成为我的对手或敌人，谁可能成为与我没有什么关联的路人甲。
“老夫接触的人越多，对方的修为越高，老夫自身的猜测越是得到验证，那么‘交道’这一诸天大道就能给我以更大的反馈，就如同那‘沽名吊玉’的百年惩罚所带来的效果一样！”
听到向秋实所说，杜布觉得对方应当所言非虚，当然他也无法去验证，因为杜布也修炼过“交道”这一诸天大道，不过却只有“小成”层次，离那“大成”层次都挺远，更不要说“圆满”层次了。
“老夫向布同修做过一笔价值二十极品灵石的交易，现在已经圆满结束，”向秋实继续道，“现在我有一个邀请，即想请你担任我‘乘果宗’的散修客卿，不知你是否愿意？”
“这对于你提升‘交道’方面的修为有帮助，”想了想，杜布问道，“但对于我有什么好处？”
——
杜布觉得，对方的提议可以接受。
这是因为自己在“乘桥星”上游历三个月有余，并且已经走完了一个大陆。
虽然通过“一心四千零九十六用”，自己能很快掌握住了“和畅县城”居民的方言或有关的信息，但要想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了解一个大乘星球的方方面面，还是需要旷日持久的功夫。
毕竟，不说别的，起码一地的四季就不同。
而各地四季，则各有各的特点或差异。
如果只是走马观花，进行短期的浏览或游历，那就印象只能停留于表面，而无法理解得通透，这对于成为真仙修士是完全不利的。
要晋升到“真仙”，其中一个条件就是要能看破沧海桑田、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和人世间的各类万象及其变化，达到其本真的程度，从而为达到“与天同寿”奠定基础。
当然，成为“乘果宗”的散修客卿，并非杜布的唯一选择。
实际上，花报春所在的“翠朵宗”也是一个选择，并且与“乘果宗”相比各有千秋，因为，较高层次的宗门，则更容易获得信息，并且形成整体的、宏观的而非碎片化的观感，但较低层次的宗门，可以帮助更切近地看到中下层修士界乃至凡人世界的情形。
为此，杜布也想听不听对方的看法。
——
“布同修，”朝着杜布的八阶道袍指了指，向秋实道，“你是一介散修，而静修虽然有自由来去、心思开阔等优势，但也有居无定所和入世体会不深的缺点。”
向秋实之所以朝着杜布的八阶道袍指了指，是因为杜布的道袍上没有任何的标志。
而在“乘桥星”修士界，一个不成文的办法就是看道袍上有没有关于宗门的标志。
“所谓‘动极必静，静极必动’，”向秋实继续道，“我虽然无法察觉布同修年龄之修短，因为你修炼比我高深不少，但我看你眼神澄澈、心思通透，猜想你应当年纪较轻、独自苦修、经历较少且涉事未深之辈。”
见到杜布内心一副犹疑的模样，向秋实笑道，“我所谓之‘涉事未深’，是以是否婚配并留有子女为判定条件的。
“如果有婚配并留有子女，并且经历了生离死别，那么就会经历沧桑，性情深沉，从而帮助看破变化，达到本真。
“否则，要达到‘与天同寿’，则为难上加难。”
——
“你看得很准，”杜布点了点头，继续道，“但这仍然不足以说服我。”
刚才向秋实所讲的“涉事未深”，确实构成了一个挑战。
“是否婚配并留有子女”则为应对这一挑战最为快速和有用的办法，否则结成道侣的修士比比皆是的情形，就不会那么广泛的存在了。
但结成道侣和留有后辈并非唯一的办法，因为终身独身虽然不占修士界的主流，但它并不是罕见且不可行的选择，否则像空也金仙也就不会只抱着“萧白兔”这只灵宠，并且能晋升到金仙修士了。
“布同修，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向秋实点了点头，继续道，“但本宗名为‘乘果宗’，顾名思义，就是容易结果啊！我宗是一个特殊的灵地，不仅灵植容易结果，而且修士们结成道侣和喝了我宗的‘灵果酒’后，或许易于繁殖后代呢，哈哈！”
听着向秋实的话语，看着其表情，杜布知晓这是对方的玩笑话。
“本宗客卿修士来去较为自由，合约只是一千年一签，并且可以中途解约，我宗门不收取任何解约费用。”
——
向秋实继续解释起了其他有关条款。
“至少八百年呆在我宗门，像我宗门的太上长老一样为宗门服务的大乘四层修士，可以作一等客卿太上长老，薪俸底薪四百极品灵石一年，并且根据修为高低和任务贡献大小给予相应的报酬。
“至少六百年呆在我宗门的大乘四层修士，可以作二等客卿太上长老，薪俸底薪二百三十极品灵石一年，同样根据修为高低和任务贡献大小给予相应的报酬。
“如果只呆三百年，则为三等客卿太上长老，底薪一百八十极品灵石，其他情形类似。”
听到这些介绍，杜布盘算了一下，宗门的大乘四层修士有一千三百灵石一年，在千年内呆在宗门的时间和一等客卿太上长老差不多，而后者却报酬低多了。
哪怕宗门的大乘四层修士只在宗门呆上三成的时间，报酬可以降低到三百九十极品灵石一年，也还是远远地高于三等客卿太上长老。
用凡人的话来讲，就是散修客卿“不值钱”。
考虑到身份和用工，这其实很好理解，就好像本家人员、得到主人认可的长工与可以自由来去的散工之间有很大的差别一样。
——
对于这些待遇差别，杜布并不很在意。
见到杜布仍然无动于衷的样子，向秋实继续道，“无论是哪个等级的客卿太上长老，都可以免费了解宗门所搜集的本宗门、本星球和诸天万界的有关公开信息，当然机密信息是除外的。
“在宗门服务期间，宗门免费提供修炼洞府、一定的修炼丹药和修炼道法，为参与宗门内外的道法交流提供方便，并且可以在本宗门内发布有关的任务，并获得相关的帮助，当然这些不得违背宗门律令或是侵害本宗门利益。
“此外，作为我个人的一点好意，我可以为布同修提供一个化名或假身份，帮助遮掩你的来源，哪怕是真仙修士到来，不仔细亦难找到你出身的蛛丝马迹。”
听到这个条件，杜布倒是真正有些动心。
因为他觉得，凡事过犹不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