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没想到嫂子还会围棋?”
越韬看着两个女子对弈,那画面说不出的和谐。
忘忧清乐在枰棋,坐隐吴图悟道机。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并非两个女人对坐下棋就是美的,而是那种氛围,那种在静谧中不言不语,却又有一种铮鸣。
他们家奶奶的棋艺他们可是都知道的,从小就被训练着练习围棋,可极少能赢过她老人家。
而且他奶奶下棋的时候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气韵,会让人感觉到一种无名的威压,那种压力来自棋盘之上,也来自一种强大的气场。
很多时候,他们都被这种气场震慑了,某种程度上,就已经输了。
输了心境,自然就是全盘皆输。
唯一能和奶奶尽力一战的,就只有越泽了。
可现在看来,好像又多了一位。
“哥,你说她们谁能赢?”
越韬完全忽视旁边的两道身影,自顾的跟着越泽说着悄悄话。
越泽微微皱眉,好一会儿的沉默,“……不知道。”
“噗”
酝酿了这么久,就得到了这么一个结论?
“越翔,你说。”
越翔回到老宅就沉默了很多,根本活泛不起来,“五五开吧。”
“评价这么高?”
越翔贴近他的耳边低语,“你患上了选择性眼瞎了?没看见易珩执棋子的手指,那种熟稔的动作,你觉得她会是新手吗?再想想我们所看到过的事情,她的那份心境,你有还是我有?就是老大,也不记得可以。”
这话倒是真的。
“对弈之人除了气势旗鼓相当之外,还要有全局观,落子成军,一步一重天,就经验而谈,我觉得奶奶会赢。”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听着总是那么的不和谐。
越韬懒得理会的摘下眼镜,拿出胸巾在上面慢慢的擦了两下,清俊涩然的眉角挑动了两下,讥讽的发出两声冷笑,“奶奶?你是哪家的人?来我们越家装孙子?我有问你的意见吗?多余。”
越奕站在他的身侧,脸上的含着的笑意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出现任何的不满和波动,他仿佛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又或者对这样的结果并不陌生。
“越韬,都三年没见了,你怎么还是这种见识?你仍然觉得你总是说这样的话,还能伤到我吗?”
越韬把眼镜戴好,朝他施舍的瞟了一眼,“对你这种没脸没皮的东西,我从来不会吝惜几句话,管他有多少杀伤力呢?反正我说了,我开心,本少爷就是这么任性。而且有爹娘生,没爹娘教的畜生我见多了,可你这样,亲娘跟了别人,亲爹不想认你的人,还真是少见?我看你活的还真是可怜,要不你跟你亲爹商量商量?如果他愿意让你姓楚,你又何必寄人篱下呢?你就这么愿意姓别人的姓?”
目光微垂瞟过越奕的手指,那攥紧的发白的指节倒是露了痕迹。
哼?
不生气?
伤不到你?
狗屁,除非你真的不是人。
而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琴妈,晚餐准备好了吗?我饿了。”
越韬拉着越翔转身走了,越泽依然站在原地,可他连一个眼风都没有给越奕。
亦如之前对他的态度,越泽直接把这个人从大脑中删除了。
仿佛他就从来没有出现过。
相比起逞口舌之快的越韬,越奕更恨这样的越泽。
哪怕他抢了原本属于越泽的女人,哪怕他当着越泽的面,宣布要跟他心爱的女人结婚,这个狠心的小子都没有看他一眼,他甚至都没有阻止过,或者争取过,哪怕是要挽回自己爱的女人,可他连试都没有试过。
越奕甚至怀疑,自己的处心积虑,不过是掉进了一个坑里。
想到这,越奕转头看向站在一侧的女人,那个女人的目光从刚刚就一直只有一道身影存在,而那道身影却不属于他。
越奕突然笑了出来,什么是自己的女人?
他想要赢得的那个男人没有赢,还输了一个堪称筹码的女人?
一种说不出的苦涩,让他十分的憋闷。
最后他受不了的转身也走了。
没有了顾忌的人,唐喻珂的目光更加哀怨的盯着越泽看。
这个男人要比三年前更加优秀,他那卓越的五官好像更加成熟,又更加深刻了。
一棱一角中都透着令人着迷的气息。
三年,三年她没有忘记他,相反却更加爱他了。
她承认自己后悔了。
后悔自己当初的任性,错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可他又怎么能如此对她呢?
她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他的身边也只有她这么一个女人,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能对她再好一点呢?
哪怕是多关心一点,哪怕是多说几句话也好,为什么他的表现总是淡淡的?
就连最后她要跟别人结婚了,他都没有说一句话,看着她的目光变得疏远漠然。
从此便是陌路。
唐喻珂的腿不由自主的朝他走了过去。
一子白棋落下,易珩的手指跟着一抖。
越老太太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你可想悔棋?”
棋子已经落下,断没有悔棋的道理。
从小自家爷爷教她下棋的时候,她可以不懂怎么下,但记住的第一句话就是:落子不悔。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棋子都是随着你的手落下的。
“不需要。”
越老太太唇角牵起一丝慈祥的笑意,“我看得出,你的手抖了,棋子应该落错了地方。”
易珩抬头,坦然的笑道:“不是我的手抖,是我的心抖了一下。”
“有区别?”
“越奶奶的心没有抖过吗?”易珩侧头看了过去,“或者是因为一个男人,又或者是因为一件事。”
棋子绕了越老太太指尖转了一圈,虽然上了年纪,可不得不说,这位老美人的手依旧如玉白皙。
果然是会保养的人。
“抖过,而且不仅是心抖过。”
易珩的眉眼间存留着一抹冷嘲的精光,“可即便是手抖了,落下的棋子就是落下了,悔棋难道就能重来吗?而且就算落错了棋子,我也觉得自己不会输。”
越老太太抬眼静静的看着她,“你就这么有把握?”
“我的就是我的,我想要的一定会攥在手心里。就像这盘棋,哪怕你封死了我的中军,我这条大龙也只是晚了三招成型而已。既然结局都已经注定了,晚一点又算什么?赢都赢了,我总要给别人一点时间,接受自己会输的现实。”
越老太太将手心握着的一颗黑色棋子放进了一旁的棋碗中,祖母绿的戒指戴在她老人家的手上,优雅大气。
“我总算是没有看错人,那老头倒是养了一个好孙女,你这丫头很好。”
易珩知道她这盘棋是赢了。
“您老人家也应该庆幸,养了一个孙子被我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