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去过那里?”
易珩点了点头,“五年前去过,去看一些已经离开的朋友。”
“可你不是说,那里只有死人才能去吗?”
少女垂着的眼睑,微微一抬,带着几分戏谑,几分真挚的说:“因为我死过啊,就跟你的感觉一样,听见那个名字的脑海中就觉得熟悉,不过我的感觉要比你更真实,因为我还记得自己去过那里的画面,还记得自己曾在那里说过的每一句话。”
越泽若有所思的呢喃着:“可为什么我却什么都不记得?”
易珩想了一下,唇角微微抿起,似乎想说什么,可若有所思的眉眼却让她已经到嘴边的话变成了,“也许你根本就没有去过,你只是对那个地方太过好奇,所以时间久了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罢了。”
越泽想了一下,唇角慢慢的勾了起来,“也许吧?可为什么左丘会在南宫家的祖地有一方安息地?难道你们两家也有什么渊源?”
“南宫家的祖地并没有什么所有权的性质,我说了南宫家就是那里的守护者,也就是看门人。我们左丘世代传承,历史也不知道该追溯到什么时候,所以也许是传统文化起了作用?如果论资排辈,也许左丘的资历要比南宫家还要悠久,可以说南宫家看门人的身份一直都没有变过,而左丘“外来居住者”的身份也没有变过。”
“真神奇,我从来没有想过,在世界的某一个地方,还有这样一个存在。”
“左丘在那里的“居住者”有两种:一种是背叛,一种是忠诚。忠诚者,他们不是畏惧死亡,而是面对死亡他们还有一种责任,就是他们要看守那些畏惧死亡的背叛者。”
“看守?人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看守他们?”
“人死后的轮回都是看造化去投胎,作恶多的就要偿还,行善多的就要奖励。这种赏罚机制同样适用于任何状态,就像诸葛家的人相信因果一样,左丘同样也相信因果报应。左丘它不仅仅是一个家族,更是一种对忠诚的信仰和守护,所以在进入内门之前,所有人都会立下毒誓,背叛左丘的人绝对不会有好的下场。所以当这些人选择背叛左丘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受到了惩罚。哪怕是死了,都不会逃脱这种因果的报应。就因为如此,这些人害怕投胎,害怕轮回,他们没有勇气去接受惩罚,受尽苦难,最后只能选择逃避。而为了让这些逃跑的灵魂不把左丘的秘密说出去,左丘的人就不断的将这些懦弱的灵魂引向天行水域。”
越泽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沈巍,那个叫沈巍的男人就是这样引魂人对吗?”
“对,沈巍就是这样的引魂人。”
“怪不得,你会让他去钟家?”
“红坊发生的事情很特殊,关于灵体这方面的问题,沈巍才是专家,而且他也是左丘唯一一个可以出入天行水域的半灵人。”
“又是半灵人?”
易珩知道他在疑惑什么,“沈巍和南宫琦的情况不一样。南宫琦是血脉的传承,可以说他生下来便是半灵人,而沈巍却不是。他是以一种秘法把自己变成了半灵人,所以他的付出也就更大。”
越泽有些敬佩的看着她,“我真的想象不到,左丘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总感觉那个地方即神秘又令人震撼,它给我的未知总是太过震惊。懦弱的灵魂应该受到严苛的惩罚,可那些忠诚的灵魂呢?又为什么要勇敢的去坚持守护?这对他们不公平。”
“那是你并不知道左丘守护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总是说我爷爷就是一个爱捡破烂的老头,因为他所捡回来的东西,都是残破的,破旧的,在现代人看来早已经被丢弃的。可也是因为这样的东西,哪怕是流出一件都会造成不可预测的结果。你应该还记得红坊那一晚我们所经历的事情吧?左丘在几年前曾丢失过一本炼造法器的残本古武秘籍,上面记载着几个法器的炼制过程,同时也记载着几个阵法的运用,不过那些东西都很邪性,所以爷爷将这本书的传承阻断,就是为了不让后人受到反噬。可现在看来,有人已经用那本书弄出了很多事情。那书上记载的两样法器:无骨针和黄泉引已经出现了。还有五鬼煞神阵,你也见识过了。”
“无骨针我知道,可黄泉引呢?”
“还记得杨家的那个打手吗?”
越泽对他还有些印象,那个动起来就跟僵尸打太极一样的男人。
“好像是叫蒋洵吧?”
“就是他,那个时候从他手里祭出的黄色小旗就是黄泉引,而他布置出的阵法就是五鬼煞神阵。这个阵法我们应该遇到过两次,还有一次就是红坊后山的斩龙地勘,那里也有一个五鬼煞神阵存在。”
越泽眉头紧蹙,“那岂不是说,你们家丢失的这本书,很有可能是被姬家和杨家的人盗走的?”
“可能性不大,不说他们敢不敢,单就凭他们两家的天赋传承,根本无法将这些东西制造出来,更不会有那么聪明的脑子,能探究五鬼煞神阵中的奥秘。”
“难道说这背后还有一个操控的幕后黑手?”
“约乔司·亚玄。一个曾被我爷爷称之为天才的男孩,他的天赋远远超过我,爷爷常说,这孩子投错胎了,如果长在左丘,一定会成为他的隔代继承人。”
“难道是他得到了那本书?”
“这是最大的可能,也是最合理的推断。所以,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左丘到底守护的是什么。那不仅仅是历史的传承,也是一种信仰的坚持。哪怕这本书记载的东西是邪恶的,但我们能做到的就是守护它不会外传,而绝不是去毁掉它。这份担子很重,曾经我爷爷也逃避过,也反抗过,他觉得这不是他想要的人生。可人生的路又有多长呢?改变自己想法的事情,也许就会在下一刻发生。所以曾选择丢弃责任的我,现在也心甘情愿的接下了继承人的责任。越泽,我想跟你说的就是,左丘内门的门规,注定让我和亚玄会成为对立的两面,而左丘的责任也注定让我会面临诸多的危险,也许我的一生会在枯燥的守护和危险的责任中度过,也许我也无法给你,你想要的生活,因为我从做了选择开始,就已经没有了自由的权利。可就是这样的我,你还会要吗?”
他微低着头,侧脸的轮廓像是被打了一层柔光,朦朦胧胧得让人看不真切。
可他的五官——却又是十分清晰的印在了她心里。
而无论他做出怎样的选择,她都不会怪他。
毕竟很多事被隐瞒,是她做出的选择。
**
晚上七点。
易珩没有等来南宫家的人,倒是和越泽出现在了一家私人会馆的门前。
“你可以不用管他的邀请,约乔司家族就是再厉害,他还不敢轻易对我们越家出手。”
下午四点多,越泽接到了一个欢迎晚宴的邀请。
电话是唐喻珂打来的,可邀请他们参加的人却是亚玄。
“那家伙回来就给我一个下马威,我要是不还回去,总觉得自己好像特别亏。”
“那我们呢?你把我们叫来干什么?”
秦凯跟在他们的身后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是让我们当打手吗?”
“你们不是要找南宫琦吗?进去之后,就看你们的能力了。”
南宫博顿时来了精神,“你是说南宫琦在这个会馆里面?”
“我不肯定,可亚玄那家伙有个爱炫耀的毛病,如果他要是有什么把柄和宝贝在手里,他一定会让他们甘于寂寞和被埋没的。”
秦凯狠狠地点了点头,“放心吧,这事交给我们了。”
“里面的人里有高手,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你们带来的那些便衣警察。还有遇到事情多思考一下,不要轻易出手,约乔司家的人精着呢。”
“我们明白,量力而行。”
“明白就好。”
易珩挽着越泽的手臂进了这间私人会馆,可令他们意外的是,这里的灯光很暗,朦胧得像是有一层烟雾缭绕在空气中,就连呼吸到的空气都沾染了一股烟酒的浓烈,浑浊不堪。
与其说是一个高级的私人会馆,不如说是一个凌乱的酒吧卡座。
跟它的门面相比,这里外的环境也相差太多了。
两扇雕花的红木金海棠雕刻的大门被打开,更是有着一股浓艳萎靡气息扑来。
偌大的大厅里,三五成群的人在交谈作乐,人影浮动,交错纵横。
竟然显得空间十分拥挤?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看着好像并不全是学校里的人。”
越泽的目光扫过,看到了几个中年男人,可这些人看着脸生,不像是学校的领导。
可他们身上的衣着却又价值不菲,哪怕是一般的老师,恐怕能承担这样一套西装的财力也是有限的。
而且这些人的做派,也不像是教书匠,倒像是一些有权柄的上位者。
秦凯的目光也是犀利的扫了一圈,“不对劲儿,这些人有一部分是高位的官员,一部分是成功的商人,绝对不仅仅是育泽学校内部的人。”
“怪不得会有这么多人?看来亚玄这场欢迎宴会摆的很彻底,所有跟约乔司家族有来往的人,他都请来了。”
秦凯轻声对南宫博说,“现在到你发挥的时候了,把这里的人录下来,回去严格排查。”
南宫博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
越泽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约乔司·亚玄的身影,可惜他都没有看到今晚的主角。
“别找了,他坐在东侧第二排的卡座里。”
听见她的声音,越泽的目光随之望了过去。
片刻之后——
“是那个满头银发的男人?”
易珩的目光早就对上了那双更为熟悉的银灰色眼睛,她唇角含笑的说:“那家伙从小皮肤就特别的白,跟白瓷娃娃一样,再加上一双银灰色的眼睛,一头雪白的银发,不知道长的有多鬼畜。可偏偏生得一副好皮囊,可是把我都迷住了三个月呢。”
越泽转头看向她,“你喜欢过他?”
“当时小啊,觉得这个小正太好看,特别有收藏的欲望。现在想来,自己小时候的审美观点还真是够奇特的,我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小怪物?可你想不到的是,就他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小的时候还因为离别而哭过,然后约乔司家族夸张的派来三架飞机,载着价值连城的聘礼,竟然跟我爷爷提亲,要让我们定下婚约?”
少女调皮的睁大眼睛,转头朝他眨动了几下,“听起来是不是都觉得很可笑?”
“一点都不可笑。”
越泽回答时声音的尾调刻意拉长,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似惩罚的说道:“你都已经有我了,还敢勾搭别的男人,该罚。”
“干嘛啊?”易珩委屈的朝他嘟起嘴巴,“谁让你那个时候没有出现的,再说我也根本不知道有你这样一个人啊,要是我那时候就看见你,还有他什么事啊?”
“你真是这么想的?”
少女傲娇的昂起头,“那是当然,我易珩说话,敢说就敢当。”
他微微颔首低头,那清润的唇纹带着一种诱人的温度印在了她的额头上。
少女的眼睛骤然瞪的老大,不可思议的仰头看向他。
这吻真的来的好突然,不过感觉却又好熟悉。
特别是在他做出来的时候,动作莫名的熟稔。
“小丫头,别乱想了。无论你是谁,我都要定了。你现在是我未婚妻,等你成年之后,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老婆。想赖,我就追你到天涯海角;想跑,我就紧紧的把你拴在身边;我不怕寂寞的生活,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惹祸,我才知道自己有什么样的用处。”
昏暗的灯光中,他的眼神和微笑都极为柔和,褪去了原本那种清冷淡漠气息,整个人逆着光蒙上了一层温柔煦暖的蕴色,模糊而不真切。
可偏偏他的气息却令她极为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