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玄的目光一沉,脸色也黯然下来。
可只有他心里清楚,这条视频他也没有看过,他也是第一次看到的这条视频。
也许就在刚刚,刚刚有人发进来的。
亚玄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而且巧合的事情发生的概率渺小到,在他这里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他的身边也进来人了。
有人将他的一举一动传了出去,而且很快就会寻找到这里的准确定位。
亚玄别开头,从兜里掏出手机。
手指飞快的在上面点动,然后一条信息就无声的被发了出去。
“你说。”
易珩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平板电脑,仿佛她的小女生心性只有在他的面前才会表现出那傻乎乎的模样。
“我知道你是不会有事的,他们跟我说:你可能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爆炸里,可我知道你不会。你说过你会保护我,有你在,我就不会受到伤害,你说到的事情,你必须做到。还有,我们的订婚典礼定在了元旦那一天。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未来的老婆,我等着带你回家。”
精致的眉眼在灯光下,沉如雾霭,深邃得似波澜不惊地古井,幽沉沉的,见不到底。
但却隐藏着一抹深入浅出的温暖。
易珩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烫,渐渐地她的视线就变得模糊起来。
可就在这一刻,屏幕上的男人似乎是微扬起了唇角,连带着眼角也微微地眯了起来。
然后,压低了声音,轻缓地流出:“宝贝,不要哭了,嗯?”
低沉婉转的尾音,清透低醇的声线——
俘获的却是她已然脱眶而出的眼泪。
“傻子,你是不是料定我会哭?讨厌你。”
听着少女那撒娇般的声音,南宫琦的心莫名的被戳了一下:果然能被她在乎的男人,真的会很幸福。
可下一秒,他的眼睛猛地一缩——
亚玄的伸手拿走了她手中的平板,看着屏幕上那已经静止的画面。
“开心吗?你的男人寻求你的保护,原来只有这种弱小的男人才会激起你的保护欲?”
他的手指有些颤抖又渴望的抚向她的眼睛,那一滴滴泪水,他多么渴望是可以为他留下来的。
可他的手指最后还是没有碰到她的眼睛,当他的手指被她挥开的时候,一滴眼泪甩落在了他的手上。
蕴藏的温度,对他冰冷的体温来说,感觉是那么的清晰。
他有些失神的看着手背上的那滴眼泪——
“爱一个人的感觉,你永远都不会体会到。因为你根本不会去爱别人,而你这样的人也不配去爱。你之前有一句话没有说错,我就是偏袒他,我就是偏爱他,他是我的男人,我不偏向他又要偏向谁?还有,越泽所做的一切都跟你不一样,你是悲剧的制造着,你是一个纯粹的杀人凶手,你的目的都来源于你的私欲。可他不一样,他是悲剧的了结者,人的善良不能用来当做纵容,更何况暗网的杀手就算有他们迫不得已成为杀手的“苦衷”,也并不代表他们可以缔造出新的悲剧去成为自己迫不得已的借口。这样的话,同样的送给你。你的出发点和他的完全不同,而造成现在这样的结果,也都是因为你。”
南宫琦突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压抑至极,沉闷的低气压似乎凝结了沉郁的冰凌,让人难以喘气。
“既然你这么在乎他,我给你两个选择:南宫琦和越泽,你选一个吧。”
易珩脸色也沉了下来,一双眼睛迸发出的杀气,仿佛能穿透他的身体。
“你什么意思?”
“当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这个地方就注定会被追踪到。不出我的所料,越泽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了。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要么在这里守着南宫琦,而我早已经派人埋伏在越泽来这里的路上,这里再半山腰,有一段盘山路,而恰好这段路上有险而斗的一段地势。很多车子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往往行驶到那里,就会因为加速和地势冲出山路。这样的事故一年里怎么也有几十起了,就算是杀人都不会被找到证据,因为车子会直冲山下,摔下去之后,连残骸也许都很难找全。而我的人就埋伏在那里,你应该知道“暗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袭击,剩下来的那些杀手,与其说人,不如是一种凶残的野兽。越泽想要杀他们,而他们却想要活下去。所以为了活下去,他们的反击会有多么的激烈,就连我都不知道。”
易珩没有想到他的反扑竟然来的如此之快,她攥紧的手指突然止不住的开始发抖。
“我说过——”
“我记得。”亚玄突然朝她大吼一声,瞪圆的眼瞳出现了如镜面的银色。而那银色的中心印着她咬牙的慑厉,“我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可想要他死的不是我。而你刚刚也说对了一句话,逼不得已的“苦衷”。对于杀手来说,威胁到自己性命的人,往往就会成为那个苦衷的携带者,他们会不遗余力的铲除他,因为哪怕他们双手沾满了鲜血,可他们现在还不想死,不能死。”
易珩强忍着眼眶中的酸涩,抿紧的唇角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不过你还有另外一个选择,放弃南宫琦,我给你一辆车,你现在就去救他。”
南宫琦看着易珩的背影,他的唇角突然浮现出一抹浅笑。
“不用选了,让她走。”
易珩听见了他的声音,可她却没有回头看她。
亚玄仿佛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可看着南宫琦脸上的笑容,他突然又觉得自己相对于这个男人来说,仿佛又输掉了什么东西?
可现在的情况,明明是他占据着主动权,明明是他主导着一切。
他猛地甩掉自己脑袋还那混乱的思维,似乎是在掩饰着自己的混乱,“楼下的蓝色迈巴赫就是准备好的车,你可以走了。”
走?
易珩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说我两个都选呢?”
亚玄微眯着眼角,镜面的眼瞳仿佛在无声的嘲讽着她的自不量力。
“越泽的车应该会在十五分之后行驶到那段山路,你可以继续耽搁下去,然后时间越来越短,然后——”
亚玄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还没有说完的话就被他这样突兀的截断了。
而一双纤细白皙的双手,却抚上了他的脸颊。
冰冷的脸颊感受着这抹细腻的温度,亚玄居高的看向她,眼里闪动的却是一种阳光折射出来的,细细碎碎的光亮。
易珩这一步迈出的相当果决,而瞬间拉进的距离,让两人顿时挨得很近。
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她脸上,她没有躲,相反仰头凝视着他的脸颊,出现了一抹淡淡的浅粉色。
“你喜欢我对吗?很爱我?”
他没有回答,他甚至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不说话?”
易珩从他的眼睛中紧紧地凝视着自己的脸颊,专注每一个细节的表达。
她告诉自己,机会只有一个,一旦抓不住——
她的手轻轻的抚过他的唇角,声音清徐,带了几分糯软,轻轻地飘散开来。
“想我吻你吗?”
她刻意放柔声音时,那语气里的温柔,就像是随波漾开的水纹,缓缓的,却一圈圈深入人心。
而她的额角却悄然的流下了细细的一片汗珠。
“好,那我就吻你,爱你,让你占有我——”
就在那抹渐渐化开的银色眼瞳,出现混沌的模糊,而在这种模糊中又突然出现了一缕银色凝实的光泽。
易珩的眼神骤然变了,凌厉的杀气骤然充满了她的眼球。
之前的温柔都化作了一腔仇恨,易珩指尖的银光一闪,手里多了一个黑色的盒子,那是南宫琦制作的简易干扰器,而上面安装的信号天线被她硬生生的削去了一半,尖锐的一头闪着危险的光泽。
易珩知道自己很卑鄙,她利用他的感情去寻找漏洞,可他呢?
也同样利用他们的感情去威胁她。
所以当她出手的那一瞬间,雷霆一击,就在0.00001秒钟完成。
就在亚玄的手指刚刚触碰到她的手臂,她手里的干扰器却已经被她甩了出去,指尖那银色的光芒推进了那针尖刺入的速度。
当她看见那尖锐的一头已经扎进了他的脖子里,易珩片刻不敢耽搁,转身向站在身后的南宫琦跑了过去。
而当南宫琦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已经被她抓紧了手里。
“害怕吗?”
他依稀的听到了她的声音,那一刻他的是懵的,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他的声音却先于他的理智喊了出来,“不怕。”
易珩的手臂再次挥出,南宫琦只觉得一道闪亮的银芒从眼前划过,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抹锐利的锋刃直接朝他们对面的那扇落地窗上撞了过去。
“嘭”
“唰”
居大的落地窗上布满了细碎的玻璃裂纹,眼看着就要碎裂炸开。
“闭眼。”
易珩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他几乎无条件的服从。
闭上了眼睛和她一起冲了过去,而且他打了石膏的那只手,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头。
而就在他要撞上的一瞬间,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朝身后的亚玄看了过去。
红色的血顺着他的脖颈流了下来,而他的神情却处在一种惊讶的呆滞中,还有他的眼角闪过了一抹折光。
是眼泪?
他在流泪。
“啪”的一声,整面的玻璃窗骤然爆裂,他再次闭上了眼睛,可他的脑海中却出现了那抹挥之不去的神情。
他突然很同情亚玄,就算他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可终究他还是长了一颗有感情的心。
“嘭”的摔倒在地,易珩抱着南宫琦向前滚了几圈,卸掉了惯性和阻力。
这才忍着疼从地上爬了起来,拽着南宫琦问道:“摔伤了吗?能走吗?”
一只手残疾的南宫琦立刻点了点头,被她拉着跑了起来。
“上车。”
蓝色的迈巴赫,是亚玄提到的那辆车。
南宫琦犹豫了一下,“可以上吗?”
一脚踏进车里,易珩说道:“放心,这个人就算再坏,可他答应的事情,不会动这样的手脚。其实他更喜欢看折磨我哭的死去活来的戏码。”
上了车,易珩一脚油门就将车开的横冲直撞的朝大门口冲了过去。
南宫琦这时候才意识到一件事,“你会开车吗?”
易珩想了一下,“学过。”
“你没有驾照?”
“你觉得我十五岁,应该有那玩意?”
易珩开的车根本走不了直线,哪怕后面没人追都不行。
整个院子里出现的车辙都画着弧线,看得人都惊心动魄。
南宫琦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该死的命,不是被亚玄折磨死,就是被这丫头吓死。
“我来开。”
易珩看了一眼身后已经追出来的人,“你一只手还赶不上我的两只手,后面的人已经追上来了,我要加速了。坐好。”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黑色大铁门,南宫琦忍不住五官紧绷着来报到集合,一只手紧紧的攥住了胸前的安全带。
不管了是死是活搏一次吧。
“轰”的一声,沉重的大门被迈巴赫强大的冲击力给硬生生的撞开了,围墙的警铃顿时响起,易珩将油门踩到了底,拖拽着已经报废的大门开出能有十米。
直到甩开了大门,飞扬的雪花如雾般飘散开来。
而湿滑的山路令轮胎都开始玩起了急速漂移,南宫琦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左摇右摆。
就像坐碰碰车一样,晃的他有些想吐。
“你就不能开稳一点吗?”
他大喊了一声。
可少女紧握方向盘的手,却已经是青筋暴出,紧张的要命。
“别要求太多,我已经五年没有摸车了。而且我只学了十天不到的车子,现在能记住离合、挂档、油门……就很不错了。手刹在哪我现在都还没有想起来呢。”
南宫琦顿时噤声了,这是哪门子的山寨学校教出来的学生?
就学了这些也叫学车了?
五年没有碰过车——
天啊!
这种相对于不是送死,就是去送死路上的感觉。
相比之下,他更偏于前者。
起码没有如此的受煎熬,这简直就是在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