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内门,处于老宅后身的山体中,可以说山又多高,内门的楼塔就有多高。
外人只知道左丘有内门,但却不知真正的内门在什么地方。
而对于第三道门楼所在的地方,易珩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转身走进了另外一个方向的密林中。
这里无人守门,但却要比有人守着还要危险。
内门之地,一步一关。
除了既定的开关手法,偏离半寸便会引发机关。
易珩突然想到了亚玄,当年他那么小进来左丘,在短短两年里就摸索到了这里,而且还解开了这林中的“迷途”,甚至还闯过了第一道关卡,这份细心和隐忍是她所不及的。
小时候她就在内门长大,内门第一道关卡就是“沐体”,这里分为文武两室,文室便是珍藏古武技的地方,武室便是这个试炼场。
大小机关七十三道,排列组合起来更是万象更新。
她从小可没少在这里受伤,摔倒了爬起来,流血了也只是涂了一点止血的粉末。
哪怕是最后吐血了,也只不过是躺了片刻,就继续苦练。
这里的一方一寸,每一个地方,她都十分熟悉。
“来祖祠。”
突然听见老爷子的声音,易珩眉头微微蹙起,接连几道回音撞入她的耳廓,脑门都被震的生疼。
易珩蹙起的额头,硬生生的挤出几道细微的额纹,心想:老爷子这是又要作妖了,祖祠?上次使用婚约制衡她就范,说什么人不能无信。现在又要用祖祠约束她什么,不用想都知道了。
真是人越老越混蛋。
“是,马上就来。”
仰头大喊了一声,可偌大的空间里却连一丝回音都没有传回。
要说这“吃音墙”也是个墙头草,看谁好欺负就欺负谁,真心不怕她要是继承了这里之后,把它给拆了个稀巴烂。
易珩快步走到第二道关卡,巨大的铁门就像一道千斤坠悍然的压在这里,阻隔了前后两道空间。
而漆黑的铁门之上,哪怕经历百年千年,却始终没有任何灰尘留在上面。
易珩抬头望着铁门上的浮雕,在外人看来上面雕刻只是一只大鸟,身态类似孔雀,又如同凤凰。可它并非展动翎羽,也并非凤飞九天。
它竟然横卧其上,翅羽收起垂落在一处。
脖颈弯起,蜷缩躺在腰身上,闭起的双眼仿若进入沉睡之中——
易珩伸手轻轻的摸了摸上面的尾羽,“小可爱,我回来了。可是一回来就要打扰你休息,对不起哦。”
听见声音,被她抚摸过的浮雕之上,突然泛起了一丝涟漪,在漆黑的铁门之上,这种涟漪并不明显,但在那黝亮光滑的纹路却被掀起的涟漪冲淡了原有的痕迹。
突然间,一声犹如鸟儿的鸣啼声骤然响起,那声音不大,却清越绕耳。
而且周围的墙壁因为这声鸣啼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跟着抖了起来,易珩眼瞳流转而动,却没有因为感到害怕,相反她唇角牵起,笑呵呵的扬了扬眉梢,手指跟着摁下旁边的金色玲珑盘。
面前的铁门徐徐打开,而上面的那只大鸟的浮雕却已经从上面消失了。
门一打开,里面便是别有洞天。
入眼便是一架庞大的圆柱形的书架,设计看似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简陋,可那矗立在最中间,盘桓而上气势——
哪怕就是单论上面摆放的书籍数量而言,都已经是十分震惊了。
更何况这个关卡的空间被名为“破灵”,这里不仅仅有庞大的书籍量,更是有其他八个密室。
而这八个密室里面放的东西更是包罗万象,琳琅满目。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就是,这里的东西,随便拿出去一样,都会是价值连成的宝贝。
所以这里又被内门的人称为百宝阁。
易珩看着眼前的书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通往他们家祖祠的路,竟然会在这个圆柱形书架的中心呢?
轻轻的搬动了基本书籍的顺序,整个圆柱形的书架就从中间轰然裂开了。
这个圆柱形的书架直通顶壁上的藻井,整体虽然是圆柱形,但里面的构造却像一个鲁班锁,由无数个小书阁组合而成,而且还有着不规则的序列设计,这样不仅把书籍的收藏量提到了一个最大值的同时,还在中间的部分修建出了旋转而上的“天梯”,由此而上便可到达圆柱形书架的顶端,直通藻井之上。
而藻井的上面就是隐藏中的祖祠。
易珩走上去之后,面对着她的也仅有一扇门而已。
这个地方应该是整个内门空间最小的地方,也是最隐秘的地方,只有左丘的继承人才知道这里,也只有被认可了身份,才能打开祖祠的门。
将手指放在旁边的凹槽里,易珩的唇角不由得抿紧。
“嘶——”
指尖微微的刺痛的传来,血已经进入凹槽。
易珩收回手指,咬了咬指尖被刺破的伤口。
这就是进入祖祠的方式,不是靠指纹,也不是靠虹膜,更不是什么声音和密语,直白的近乎粗暴的选择了血液。
那意思也是很明了,你既然是我的子孙,那就用你的血液告诉我,你纯度是不是我的种。
进了祖祠,易珩就看见老爷子穿着一身白色太极服盘坐在中间,易珩先是恭敬的喊了一声爷爷,随即便拿起一旁香柱,三个一组,连烧了九根,天地祖宗敬了个遍,这才乖巧的在老爷子身边,等着他训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易珩有足够的耐心,稳稳的等着老爷子装不下去。
而这时间明显比她预料的晚,足足过了两个多小时,老爷子才说了一句话。
易珩甚至都快站着睡着了,这才被他的声音给喊了回来。
“想好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的,相当有深意啊?
易珩恭敬的站在他的身后,躬身问了一句:“老爷子,我需要想什么?”
“你不知道?”
“这个命题作文有点大。”
“那你不也直接写了,连个草稿都没有。”
易珩舔了舔唇角,这哑谜大的,无非就是在怪她,没有跟他老人家商量,就把越泽带回了左丘。
可装傻这东西还真是真传,她才不会傻乎乎的主动往上撞呢。
“虽然没有草稿,但怎么说都是有大纲的啊,难道爷爷您忘了,这大纲还是你给我的,人不能言而无信。您活了人生大半的时间,就是要信守承诺,总不能到老了到老了,名节不保不说,连脸都不要了吧?人活一张脸,我可是二十四K金的孝子,怎么可能让我亲爷爷没脸呢?我就是有千难万难也要自己克服,绝不让爷爷失望。您看我这作文是不是完成的还不错?”
老爷子的眼睛突地睁开了,老爷子其实并不容易发火的,而且在外人面前也是相当能震得住场子。
甚至就是外面那帮小崽子们的克星,可面对自家孙女,不得不说,那也真是怂起来没话说。
易珩总是三句两句就能把他老人家气的想要进急诊。
“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
呦呵,老头子又发火了?
易珩撇了撇嘴,直接在老爷子的身边席地而坐,还特语重心长的说:“老爷子,咱们讲点道理行吗?什么叫我气你?上次你让我回来,我回来了吧?上次你让我完成婚约,又是晚节不保,又是一诺千金,只剩下一哭二闹三上吊了。我说什么了吗?我还不是乖乖的去完成你要求的一切吗?现在我把人带回来了,你连个面都不见,我有说你为老不尊吗?我有埋怨你,心胸狭隘吗?我有嫌弃你不懂礼数吗?你现在对我发火,完全没道理。”
易老爷子转头瞪了过去,手指指着她的鼻尖骂道:“你跟我讲道理?谁告诉你,当孙子的可以跟爷爷讲道理的?我这里就是没道理可讲。”
“不讲道理啊?那你不早说?我还懒得跟你讲道理呢。”易珩不屑的别开头,根本就不怕老爷子发火,多大点个事啊,从小她就是这么被练出来的。
“我现在就跟您把话说明白了,越泽我是带回来了,至于什么身份,你看着给吧。你要是把他当你的孙女婿,我就让他叫你一声爷爷。你也是把他当成我的野男人,那我就让他出于礼貌的喊你一声易老头。如果你要是当看不见他,那也行,我让他住老宅的那排“居士”房去,反正你也在那养了一群的“长居人士”,也不差他一个。”
“你敢?”
看着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易珩嘿嘿笑了两声,“我有什么不敢的?从您将我的名字摆在这祖祠中的那一刻,您就应该知道,对于左丘我又足够的话语权,这里毕竟的未来毕竟是我要接手的,你阻拦不了我。”
易老爷子瞪了她一眼,“你就不怕我把你除名?”
“您不会,也根本不敢。左丘到我这一代,家族正支唯一就我这一个女孩,而且历代都是单传的男孩,可偏偏到我这却是女孩。可您老人家却没有因为我是一个女孩而感到失望,恰恰更加用心的培养我,甚至还让我修炼了绫云织梦。爷爷,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易老爷子别开头,恶狠狠的说;“原因就是我看你是个女孩子不顺眼,加倍折磨你。”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可您老人家还不至于把最看重的左丘,交到一个被你折磨了十几年的女孩手里吧?多大仇,多大怨,让你恨不得彻底毁了这里的一切?”
“你管我?”
“行吧,您老人家嘴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我能感觉得到,我的第六感已经练成了绫云织梦的第六重,而且已经进入了第七重的瓶颈,可我偏偏使用不了第六重最具有杀伤力的招式。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其中的原因应该和帝王卦有关,对吧?”
易老头斜瞟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就跟赌气的孩子一般,不去看她,幼稚的都可笑。
“爷爷,知道你在祖祠里的年纪还小,可怎么也不能在各位祖宗面前卖萌装可爱啊?小心他们一气之下,受不了你这辣眼睛的操作,一个不小心现了元神,打你屁股。”
易老爷子直接一巴掌拍在了易珩的脑袋上,“我先打了你再说,让你在这没大没小的消遣你爷爷我。”
易珩赶紧捂住脑袋,让老爷子狠狠的打了两下,他老人家才消气。
“我不是不让你跟越泽在一起,可你做的事情要为自己负责。如今你已经知道了越家的事情,你真的还要坐这个决定吗?”
易珩整理了一下头发,有些疲惫的靠在老爷子的肩膀上,轻声说:“爷爷,你当初是不是也知道越家的事,所以才会送我去育泽的?”
易老爷子也不想瞒着她了,“你这丫头,已经逃避了五年,可这五年里你看着快乐,可爷爷我知道,你过的有多苦。只不过苦在自己的心里,不想让我担心罢了。而且当年的事情终究要有个了断,再加上这两年约乔司家族的频繁活动,已经让我感觉到危险的存在,所以我就以婚约的理由将你放了出去,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同时也让你自己去发现和调查,然后解开自己的心结。”
易珩知道老爷子是用心良苦,如果越泽身上的答案,不是由她亲自查出来,无论他老人家给她什么样的答案,她都不会接受一个“凶手”逃避自己该收的惩罚。
“爷爷,谢谢你,其实你是知道的吧,我很爱你的,说那些话,都不是为了气死您的。”
易老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脸上的皱纹彰显着岁月的流逝,而他身边的女孩已经长大了。
“你这丫头就是窝里横,真正让你面对事情的时候,你就没这份志气了。现在你知道越泽身上发生的事,也知道越家当年做了什么。可现在你却要跟越泽在一起,那你要怎么做,想清楚了吗?”
易珩用力的点了点头,“仇我一定要报,而且一个都不会放过。至于越泽,当年的事,他不能说是完全没有责任,所以他也要受到该有的惩罚。”
“你想清楚了?”
“爷爷,其实这一天早晚都会来。我喜欢他和我恨他的家人,这两点并不冲突。如果他因此会恨我,放弃我,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终究他现在是欠我的,一条命,两条命,谁有算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