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想象吗?也许从一开始,我们都是别人的棋子。”
秦凯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多少年,秦薛两家的恩怨,把他们两人困得死死的。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原本是用在他们婚礼上的贺词,可最后却成了禁锢他们的牢笼。
而年少的爱情就变成了两人毕生的枷锁。
可到现在,他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别人安排好的阴谋。
勿犯嗔心,勿逞色|欲,勿念贪心。
“道歉,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你做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你没有对不起我。就让那个狗屁的承诺,见鬼去吧。”
肖弗岚突然笑了,他的笑中带着一种苦涩,“我这一声道歉,不是为了那一句承诺。秦凯,像我这样有着贪心的人,是不会在意一个承诺的。我所在意的只是你是否能被我操控,乖乖的听话而已。”
“所以你一直都在利用我?”
“人只要有私心,就会被利用。”
“既然如此,那你有何必在惺惺作态的道歉呢?”
“你就当我是良心发现吧,不是说,人到了死亡的边缘,总会有一颗良知心在作祟吗,大概就是如此吧。”
秦凯静静的看着他,虽然他身中两枪,脸色很是苍白。可两枪都避开了他的要害,除了失血过多之外,在医生到达之前,是不会死的。
所以他说的这句话,在秦凯看来,也不过是又一场利用和被利用的博弈。
“你还死不了。”
肖弗岚的唇角扯动了两下,流血过多而苍白的脸颊更显憔悴。
“人如果想死,又怎么会死不了呢?”肖弗岚的目光微垂,视线不经意的瞟过他的腰间,“秦凯,你曾心心念念的想要报仇,想要找到薛家当年陷害你父亲的证据,可你就没有想过,薛家为什么要陷害你的父亲?”
提到这件事,秦凯的肩膀瞬间绷紧。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肖弗岚的唇角嘲讽的勾起,“你到现在还觉得我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有查到吗?你父亲的案卷你全都看了吗?”
秦凯在去警察局的第一个月就调过警局中的案卷,毕竟他从军队复员之后最想了却的就是这件事。
只不过案卷规整的很整齐,所有证据和证词都罗列的规整,完全让人挑不出任何破绽。
可现在听他如此说,显然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你动过案卷?”
“从你调进警局之前,我就已经在警局打拼了七八年,难道调包一本档案还是难事?况且这个案子当年办的就毫无瑕疵。薛秦两家在商业上却是出现了危机,而薛家将所有责任嫁祸给你父亲也是事实,最后你父亲被逼自杀,从现场勘验也完全没有问题。可唯一的问题就应该是:你就没有想过,这一切事情的开始根本就是一场阴谋。是谁算计了你们家和薛家,又是谁给了薛家可以推诿责任的证据?而如果这是一场阴谋,那么又是谁主导的一切呢?”
他一定知道什么,一定知道。
“告诉我是谁?那个人是谁?”秦凯整个人有些失控的朝他冲了过去,抓住他衣领的手都在发抖。
肖弗岚抬头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平静到,当秦凯下意识的选择抽身的时候,他的动作更快,蓄谋依旧的探向他的腰身。
身为警察,肖弗岚的身体健硕,动作更加敏捷。
当他的手够到枪柄的时候,一切便已经尘埃落定。
“砰”的一声枪声响起,鲜血直接从他的胸口飞溅而出,秦凯的眼瞳猛地一缩,眼前却是出现了一层血幕。
秦凯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看着他胸口的抢眼,他下意识的用力摁住。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一刻秦凯明白了,他那诡异的平静,还有那句人快死了的善良。
不过是为了迎接真正的死亡,他到死又算计了一次。
血从肖弗岚的口中溢出,他的唇角微扬,嘴唇抽搐的张合着。
“对不起,这就话……就是……我对你的道歉。终究欠了你一条命,如果……如果有来生,呵呵,来生……来生还是不要遇到吧。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
“医生,医生,叫医生……”
秦凯朝一旁大喊了一声,可鲜血已经从他的指缝中流了出来。
“没,没用的。秦凯,听着……那个人,就是,就是……他。”
他?
秦凯的眉角颤了颤,“你说的是……约乔司家族?”
肖弗岚用力的摇了摇头,“不,不是,是,他,只有他一个人。”
“一个人?他是亚玄?”
肖弗岚的目光已经开始涣散了,齿缝中呢喃出一个声音,“是,是他。”
外面有脚步声跑了进来,秦凯转头看去。
白胡穿着一身白大褂快步跑了进来,带着口罩的他,只露出一双幽深的眼瞳,对他点了一个头,便说道:“摁住他的伤口。”
秦凯立刻应道:“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白胡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他接到电话的时候,只说有人受伤。
可谁能想到是枪伤?
肖弗岚一把握住秦凯的手腕,眼睛猛地睁得老大,仿佛用尽了力气对他大吼道:“离他远一点,不要,不要接近他,他不是人,不是人——”
声音戛然而止。
直到他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他的眼睛都没有闭上。
惊恐的望着秦凯,那眼神中有着说不清的情绪混杂其中。
五分钟后。
“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
白胡垂下了眼眸,“胸口中弹,直线贯穿伤,伤了心脏,已经没救了。”
秦凯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整个人都呆愣的跌坐在地。
毫无意识的呢喃道:“你竟然为了那个人不惜自杀?肖弗岚,你值得吗?”
白胡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张脸他还是认识的。
常常上省市新闻的领导人物,想要忽视都难。
可这样的人竟然选择自杀,还用了这样粗暴的方式。
白胡摘下手套,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
“你在说什么?棋子?谁的棋子?”
薛暮疑惑的皱了皱眉,她不知道秦凯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她脑海中的一道弦仿佛就快要断了。
肩膀突然被人一把搂住,薛暮的身体猛地一颤,战栗的感觉传到她的手臂,竟然隐隐的有些发麻?
“对不起,对不起……”
听着他轻声带着哽咽的呢喃,薛暮的心立刻被什么东西揉软了,暖化了。
通红的眼圈,竟然不知道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
她真怕这一幕只是昙花一现。
**
肖弗岚的尸体被人蒙了白布抬了出去,正撞上门口正走进来的两个人。
钟意快步走到那个担架旁边,一脸惊诧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自杀了。”
“自杀?”钟意抬手撩开白布,一看到下面的人整个人都愣住了,“怎么会是他?”
跟在他身后走进来的人,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长衫。
侧头看了一眼那人,淡声问道:“他是谁?”
钟意拉上了白布,低声回答:“公安局局长,肖弗岚。没想到,他竟然死了,还是自杀。”
“魔为心鬼着相,没有什么是想不到的。”
钟意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人了,有的时候看着他明明是个高人,身手好,学识好,最重要的是有见识。
可有的时候,有觉得这人挺幼稚的,甚至有些“为老不尊”。
毕竟他的年纪可是比自己大差不多二十岁呢。
只是见他现在的模样,更像是一个老司机,说出来的话还挺有禅意的。
看着他的背影,钟意赶紧跟了上去。
白胡正在为人包扎伤口,听见脚步声,转头看了一眼。
正瞧见要转弯从他门口经过的钟意,他眉角微微一挑,直接将手里的纱布扔给了一旁的护士,自己则是快步走了过去。
“你要去哪?”
被人突然拽住了手腕,钟意回头看过去。
“呦呵,小白啊,你怎么也在这里?”
白胡最讨厌他这种笑嘻嘻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殊不知,他们俩这也算是臭味相投。
他摘下脸上的口罩,冷声问道:“你这几天都去哪了?”
钟意扯着唇角回答:“怎么了?想我了?”
“少废话。”
医院出事之后,他就消失了。
白胡这几天找他都快找疯了。
这家伙简直就是一个大麻烦,原本那个手术就不存在医疗事故,不过是那些家属无理取闹,想用老人的死再讹医院一笔钱罢了。
白胡根本不害怕这些,反正他的材料都够齐全,哪怕到了法庭上,他也是胜利的一方。
可谁知道那些人竟然公然动手打人,而钟意偏偏在这个时候蹦了出来。
不仅带领着一群小年轻的实习医生打人,更是扬言说:旁边就是急诊室,打坏了直接扔进手术室,这后果他担了。
这下好了,有理也变没理了。
视频直接飙到了网上,这家伙一转就变成了国民喊打的流氓医生。
你说他这不是找死吗?
“白胡啊白胡,你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太急。你看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不缺胳膊,不少腿。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你也知道别人担心?那你能不能不要做这些幼稚的事情?”
“哎呀,我做的事情又我的原因,大不了我不当医生了。原本我也不是你们这种连班转的医生,对我来说没差。”
“可对我来说,有差。我不想欠你的。”
钟意顿时笑了出来,指着他的鼻尖奚落道:“不是吧,就这么点恩情,你就觉得欠我了?哎呦喂,您白大爷什么时候这人情这么不禁欠了?我以为我得挨上两道,豁出一条命才会听见你说报恩呢。”
“别胡说。”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沈巍的眉眼间多出了几分堇色,“不要随便说这种话,会应验的。”
钟意一听,立刻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瞳提溜乱转了两圈,“……真的?”
沈巍别开头,好像很嫌弃他这种二货的模样。
白胡之前见过沈巍几面,易珩受伤之后,他去过医院。
身为易珩的主治医生,碰过几次照面。不过这人的话不多,而且也是穿着一身长衫,再加上他一头微微有些自然卷的长发——
整个人看着也是“清新脱俗”了。
要不是沈巍本身的样貌就不错,一般人还真Hold不住这样的造型。
只是他怎么和钟意走到一起了?
“你们?”
钟意多聪明啊,白胡只说了两个字,他便明白这家伙在想什么了。
“我和沈巍现在住在一个地方,因为知道这里出事了,所以就一起过来了。对了,易珩呢?她在这里吧?“
白胡也没有多想,点了点了。
“在舞会大厅那边,我过来的时候,整个别墅里的人都被清走了。这不,还有几个受伤的,来头都不小。”
钟意顺着他的目光朝屋里瞟了一眼,“吴家的人,谭家的人,还有付家的人?”
“嗯,肖弗岚死了。再算上越家,黄金门五大家族就齐了。”
钟意看着那些人,眼底仿佛有着一种情绪在涌动。
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惊讶,只不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突然。
“还有——”
白胡突然欲言又止,钟意随口问了一句:“还有什么?”
“还有一个人,我想你应该会想见他。”
白胡这话说的磕磕绊绊的,还真不像他。
“那个人是谁?”
“你爷爷……他就在里面的一个隔间中,只是现在情况不是很好。”
钟意的眼睛眨了两下,神情有些木然的看着某个方向——
“你去看看你爷爷吧,我先去找她。”
沈巍转身要走,却发现他长衫的衣袖被人拽住了一角?
沈巍:“……”
钟意的声音有些发干,还带着那么一丢丢的沙哑:“我跟你一起过去。”
白胡不知道钟意和他爷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他有些自责的以为,他们爷孙俩的这种“冷战”是跟他有关。
因为他,钟意才会摊上这些麻烦事。
钟家的名声才会蒙羞。
“钟意,他毕竟是你爷爷,我会帮你跟他说清楚的。”
钟意侧头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出来,“你说清楚什么?这事跟你没关系。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傻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