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山腹之中,一片黑暗。
偶尔会传来几点水声,似乎黑暗之中有一片水潭。
沈巍:“这里的对流风小了,应该是在另一段没有敞开的通道,所以我们应该走到了尽头。”
亚玄:“又或者说是我们到了目的地。”
几个人默契的加快了脚步,顺着山洞拐了一个弯。
只是在那一瞬间,他们的眼前突然灯火通明。
一座宏伟的黑色巨门,出现在光线的尽头。
古拙的雕刻花纹盘旋在巨门之上,那粗大的门框之上,竟然是一条又一条首尾相衔的巨龙浮雕。足足九条龙,龙目皆紧闭。一片一片鳞片一样的雕刻闪烁着一缕缕流光,涌动出来的却是一种亘古般苍老的气息。
强横。
浩瀚。
这山洞中竟然还有这样一扇巨门?
几个人站在巨门前面,仰头都能感觉到那庞然的震慑。
“这里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了吧?”
亚玄轻声问道。
其他人都没有回答,可心里却想着:如果不是这里,祖地又会在哪里呢?
**
“这又是什么?”
此刻山洞两旁的墙壁上,竟然镶嵌了六七十个灯盏?
所谓灯火通明的山洞,也是因此被照亮的。
易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些灯盏,看着好像是用水晶做的,晶莹剔透的贴在岩壁上。
可是摸上去却又是冰冰凉凉的,更像是一种冰凌。
只不过这上面的蓝色火焰竟然能在冰上燃烧,还真是够奇怪的。
如果越韬遇到那些要绑架他的那一群人,也许他就不会奇怪了。
这种蓝色的火焰和这群人中为首的那个男人使用的蓝色火焰如出一辙。
“这到底是什么火?怎么是蓝色的?还有下面的灯座冰冰凉凉的,一摸还有水。不会真的是冰吧?”
越韬说着手指还向火焰摸了过去。
“如果你想让全身被焚烧,就去摸。”
易珩淡淡的一句话立刻让越韬的手臂收了回来。
易珩被沈巍扶着,此刻她的身上可谓是狼狈不堪,一身厚重的登山服已经被划的七零八落,白色的登山服上每一个伤口都极为刺目,因为边缘处都印出了一片血迹。
越泽从灯亮起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在恍惚中落在了她的身上,那是一个在他记忆中极为熟悉的身影。
就是在这恍惚中这道身影却是那么的清晰,清晰到他傻乎乎的盯着那道身影,由模糊到清晰,清晰到他的心口突然有些疼?
“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一件黑色的斗篷直接披在了她的身上,易珩抬头看了一眼。
亚玄那一头的银发和眼瞳失去了斗篷的遮挡,又在这样亮的灯光之下,简直耀眼到夺目。
只不过他的那件黑色斗篷也是有点惨目忍睹,上面也是跟帘子一样,被弄的一条一条的。
“你好像也没比我好哪去。”
他里面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衫,看着还真是单薄。
不过一想到他修炼的功法,她倒是也释然了。
“比你好一点,没……这么脏。”
易珩冷笑了一声,“嫌脏啊?是不是晚了点,要不你现在放血,把我的血还回来。”
沈巍静静的听着,可听着听着,这话好像就不对味了。
“是不是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易珩转头看向他,伸手往他的脸上碰了一下,那股冰凉的触感,绝对不是人类该有的体温。
“你不也骗了我很多事吗?如今我变成这样,又是拜谁所赐?”
沈巍难得被她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当自己最终的秘密被揭穿的那一刻,他竟然第一点考虑的不是对方因为他的身份,嫌不嫌弃她,而是他已经被嫌弃了。
易珩眼角又一瞟,看见越韬之后,说道:“我这才刚从你背上下来,你就找死?”
两年未见,即便他知道刚刚自己背过她,可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却并不能摆脱一点点的尴尬。
越韬指了指旁边的灯盏,“这个……”
“那蓝色的火焰是钠。钠和水接触就会释放出高温高热,这种火是水浇不灭的,只会越烧越旺。我们在山洞里走了这么久,身上早就沾染了一股湿气。如果你刚刚碰了那簇火焰,那火很快就会落在你的身上。你觉得这里能有什么东西,让我们帮你灭火的?”
越韬看了看周围,就没有一处干爽的地方,哪怕是他们的衣服上面都凝成了一层水珠。
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越韬这才发现自己刚刚险些玩火自焚?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弄不好整个山洞都会被烧了。”
“你还不如整个雪山会变成火山呢。”
亚玄的手指轻轻的撩拨了一下那簇蓝色的火焰,越韬下意识的惊叫出声,“不要碰。”
可是下一秒,亚玄捏着那簇火焰,已经造型完好无损的看着他。
一双银色的眼瞳印出的光影,犹如一道华光流彩。
“这,这是……怎么回事?“
易珩冷冷的瞟了亚玄一眼,“幼稚。”
亚玄将手收了回来,唇角微微勾起,笑道:“我只是想告诉那个傻子,雪山不会变成火山的事实。”
“别把问题想的太深奥。他的手上有一层油脂,可以掩盖他手上的指纹,只要是没有水,这东西烧不起来。”
“掩盖指纹?”
越韬奇怪的皱了皱眉,“他为什么要掩盖指纹?”
亚玄突然对他咧嘴一笑,“因为我是一个坏人。所以你要小心,我可是一不高兴就会杀人的。”
亚玄的唇角一咧,殷红的唇色再加上他那诡异的笑容。那种感觉让人不寒而栗,而他那银白色眼瞳就像一个镜面一样反射着人内心的恐惧。
“啪”的一巴掌直接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亚玄被打的整个人直接朝前面跌去。踉跄的迈出两三步这才勉强稳住身形,可他五官的表情却慢慢的发生了变化,就连那狰狞的细纹都变成了呆滞。那种变化转变之突兀,就像慢镜头回放,真是好有内容。
“我说了别玩这种幼稚的游戏,这次打你头,下次打你脸。”
亚玄那木讷的五官机械般的动了动,微微上扬的眉角显然是在笑。
“不打脸,打屁股行吗?”
“滚。”
越韬奇怪的看着他们,好像他们很熟。怎么调侃的方式也是这么的亲昵?
可他之前却没有见过这个男人,难道他也是左丘的?
“你们在这打情骂俏够了吗?”
听见身后的声音传来,易珩转头朝他看了过去。
真难想象几天前她才见过他。
而现在相见,又是另一番景象。
当易珩转头的那一刻,越泽的眼球微缩,那细腻的眉眼,看着有些熟悉的脸庞轮廓,就连脸上留下的那抹血迹……他都觉得是如此的熟悉。
“你……叫什么名字?”
越韬站在一旁,下意识的握紧手指。
“易珩,我叫易珩。”
云淡风轻的脸上吐出这两个字,好像没有任何的意义,就像陌生人第一次见面一般。
“易珩。”越泽的嘴角抽动着呢喃了一句,这个名字总是在不经意间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可他对这个名字既熟悉又陌生。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的说出这个名字,感觉这个名字还跟他很亲切。可一旦查下去他又发现,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和他之间,又好像没有任何的交集。
可当他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毅然而然的跟着越韬来了这里。可当他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也就是现在——
“易珩,易珩……”
他轻轻地呢喃出声,而每一次重复她的名字,他都迷茫又急促,他似乎想要知道什么,可他又想知道什么呢?
“哥?”
越韬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看着他苍白的脸颊,眉头蹙紧,终究是一场孽缘。
即便是忘了。
可心里也有她的影子吧。
“哥,你没事吧?”
越泽又看了一眼易珩,“没事。”
越韬也跟着他瞟了一眼,“哥,我们帮他们一回,然后我们还要回去。秦臻……等着你呢。”
当越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是自私的。就算越泽在喜欢易珩,他终究不希望他们在一起。
毕竟易珩的手里还有他们的奶奶,左丘和越家终究有着一种仇恨。而这种恨,一旦想起来就是致命的,在爱情和生命之间,他选择后者。
那这一次他希望他们所做的一切,都能弥补对易珩所有的亏欠。
易珩的脸颊扯出一抹微笑,“谢谢你们。”
**
这巨门高三丈多,深黑色的石质,雕刻细腻又繁复,这龙也是刻画的简直栩栩如生。
只不过易珩仰头望着这几条龙的时候,整个人却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
沈巍见她一直没动,奇怪的问了一句。
“你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不对?”
听着她的话,沈巍微微皱眉,“你指的是什么?”
“龙角。”
“龙角?”
易珩指了指那九条龙,“这些龙都有角。而刚刚攻击我们的那条龙却没有。”
“没有角?”沈巍之前还真是没有注意到,“龙的头上有博山,又名尺木,龙无尺木不能升天。”
“没错,那条风雪龙,就没有尺木。”
“你看清楚了?”
易珩转头看向他,“如果你被那条龙晃了的要死要活的,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沈巍:“……”
大门之上镶嵌着两只古铜色的门环,周围潮湿的空气,已经令门环上面长了一层细细的青苔,可见面前的这道门似乎很久都没有人开过了。
“你们有什么想法?”
亚玄走过来负手而立,仰头看着这门上巨大的浮雕微微皱眉。
沈巍白了他一眼,“你看了这么久就没有看出来点什么?”
“对于这块地方,可能算是最神秘的了。没有太多的书籍记录过这里,原本说这里是驭龙之地,我还不信呢。可刚刚那条龙,由不得我不信。”
“yu龙?”易珩倒是没听说过,“哪个yu?”
“驾驭。”
“龙本是人间王者,吞云吐雾,呼风唤雨。这种本事可非人力所能及,谁又能在这里驭龙?”
“这种事要是追溯到成百上千年前,谁又能知道当年的大能有多少呢?也许他们所经历的环境,是我们无法想象的。”
“所以说这条龙很有可能是被人刻意关在这里的。”
想到了尺木,也并非不可能。
“仅仅是一条龙意外栖息在这里,你觉得你会相信吗?而恰恰这里还有这么一扇巨大的门,还有领域禁制。一切都不会巧合到一而再,再而三。”
易珩摸索着下巴看着这扇门,“那我们要怎么进去?”
“撞开……是不可能,炸开……会引起雪崩。这里应该有机关吧?”
亚玄这么说话分明就是在逗她,就好像他一时不欠嘴的话都不能好好说话。
“机关在哪呢?”
“应该是这里。”
听见声音,易珩转头看了一眼跪在门旁边的沈巍。
他的手指摸索着浮雕,轻轻的在上面敲了两下,这声音——
“这里面是空的。”
易珩立刻听出来了异样。
沈巍点了点头,“如果没有猜错,这整个浮雕都是空的。”
“你的意思是说,机关也在这里。”
“我刚刚查了这周围的环境,根本没有什么机关暗格,唯独这里。”
沈巍站起身指了指门上的那个龙头,这条龙的嘴巴是张大的,好像在咆哮着什么。
沈巍的手朝着那个龙头摸了进去,手指微微一动,摸到了一个只有一指大的洞口,他把手指慢慢的伸进去,突然间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将手指缩了回来,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上出现了一圈密密麻麻的伤痕,只是他的手指却没有流血。
易珩拉着他的手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伤口,“这上面的伤口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入的,这一圈还真是够工整。这是要将你的手指头切掉吗?”
沈巍失笑,“那还不如在里面安个小闸刀,那样切面要更加平整才对,而且长痛不如短痛。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机关是用来放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