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罗寅也没有立刻就回卧室休息,而是拉着她出门散步。
附近的景色还不错,他不爱喧闹的城市夜景,所以把房子选在相对安静的区域,夜间散步的时候还是很舒服的。
起初她似乎并不愿意被他牵着,每次牵住都挣开,他就又去够她的手,如此循环。到后面,景嫣也懒得搭理他小孩子般的脾气,就这么由着他去,被他牵着手慢悠悠地往前。
刚打算问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景嫣拿出来看了一眼,立刻皱着眉头接起:“喂?”
罗寅好奇地看着她。
“什么情况?”景嫣眉头皱得更紧。“有多严重?”
两个人停在路边,罗寅看她独自转过身去接电话,眨巴眨巴眼睛,茫然地盯着她的后脑勺。
谁生病了?她怎么这个语气?
“我这段时间真的很忙,可能没空过去……”景嫣烦躁地抓着头发。“有年假,要不我请假过去吧,应该能批准的。”
这下皱眉的是罗寅。
她要请年假去哪?
“好,我明天去公司申请假期吧,过几天就过去看看。”
等她挂掉电话转过身,罗寅才开口:“你要去哪?”
“我妈妈生病了,弟弟给我打电话说妈妈住院了,而且情况比较严重。我想请假过去看看,公司应该会批准的吧。”
“回国还是去澳洲?”
“澳洲。”
“我陪你过去吧。”
景嫣不太明白地看着他:“你陪我过去干什么?”
“你妈妈生病了,我过去看看也正常吧。”罗寅摸摸鼻子。“总要看看是什么情况,如果我能找领域里比较有声望的医生,我也可以帮忙的。”
“还是别吧,你去不太方便。”
“为什么不让我去?”
“我去几天就回来了,公司的事情还多着呢,这会儿少了人不行。你就安心工作吧,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会跟你说的。”
“要是你被你家里人欺负了怎么办?”
都能为了儿子在澳洲读书就把闺女丢到英国来,这么重男轻女的家庭,她现在回去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景嫣失笑:“不会的,这可是法治社会呢。”
“你不想让你家里人知道我的存在吗?”
“你在说什么?”
“我现在是你的丈夫,你家里人身体不好,我陪你回去看看是应该的。帮不帮忙都是次要,人总要在的吧。”
“这话怎么奇奇怪怪的。”景嫣笑着给他整理好外套。“就算是丈夫,那也是建立在合同上的名义丈夫而已,哪有什么实际意义,更别提家庭义务了。我也不想耽误你工作,你就留在伦敦吧,我很快就能回来的。”
罗寅脸上立刻就没了表情。
又是合同,又是那份该死的合同,她怎么时时刻刻把它放在心上?名义丈夫就不能是丈夫了吗?他担心她就这样独自回家会被欺负,难道还有错了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名义丈夫,难道就没有陪她回家看看她妈妈的资格了吗?为什么这么抗拒他见她家里人?
景嫣没太理解他为什么突然变得冷冰冰的,虽然手还牵着,但明显没有刚才那种感觉了。她微微想挣开的时候,还是会被他重新牵紧。
真是搞不懂他的心思。
回到家,景嫣打算回公寓去睡觉,争取这两天把手头上的工作全部结束,确保她在请假离开公司期间不会落下太多进度。然而在她拿了车钥匙准备出门的时候,罗寅整个人面无表情地拦在门口,还差点把她吓着。
“你去哪?”
“回公寓准备洗澡睡觉了,你也快休息吧。”
“这么晚了,你自己开车回去不安全。”
“外面路灯亮着呢,没事的。”
“已经很晚了。”
景嫣大概听出来他语气里的不对劲,微微皱眉:“你怎么了?”
刚刚散步回来之后脸色就这么臭臭的,问题是她好像也没怎么惹他生气,除了不让他陪她去澳洲看妈妈之外。
——可是他确实不需要过去啊,当然不是因为两个人的关系,而是她认为没有必要把他也牵扯进这个乱糟糟的家庭。
“没怎么。”
“你在生气。”
罗寅没有接话,盯着她看了几秒,还是挪开,给她让出路。
或许真的是他做错了呢?她也没说错,两个人的关系只建立在合同的基础上,如果没有合同,指不定连现在的关系都不会有。
景嫣停在他面前,就这么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将近半分钟,还是拿了车钥匙出门。
听到引擎声的时候,他像是才回过神,拔腿追出去,直接按住引擎盖,整个人挡在车子前。
驾驶座上的景嫣差点被他吓死,所幸还没踩下油门,干脆熄火下车,走到他面前:“怎么了?”
回答她的是个让她差点窒息的拥抱。
“我可以不去澳洲,我就在这等你回来,你去请年假吧,人事会批准的。但是年假全部用完之后必须回伦敦,多一天都不行。”
景嫣合上眼,意料之外地有些无力。
——所以追出来就是说这个吗……
“今天留在这里吧。”罗寅说话时多了丝小心翼翼。“我不放心你自己回公寓。”
还是不想就这么看着她离开他的视线,好不容易回来,如果让她走,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再加上接下来她还不在伦敦,他也忙,或许连隔着屏幕见面的机会都不多,他不想这样。
景嫣从他怀里出来,肩膀还被他按着,眼睛红红的,语气也委屈得不行:“我要回去洗澡。”
罗寅有些好笑地捏捏她的脸:“咱家是没有可以洗澡睡觉的条件了?”
“是你家,什么咱家。”
“哎在我的地盘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说好听点这还是婚内共同财产呢。”
“意思是你还打算分一半给我?”
罗寅讨好地牵着她重新回到屋内:“你想要的话,我也不是不能给。”
“哎等等。”景嫣突然反应过来。“车子就丢在门口?”
“不挺好的吗,这么大一辆车堵在门口,作用相当于挂了块‘内有恶犬’警示牌。”
景嫣简直无语。
罗寅的心情重新好起来,但还是尊重她的想法,急急忙忙整理好客房,又跑去给她放热水。景嫣抱着睡袍站在卫生间门口,好笑地盯着他忙忙碌碌的背影。
“明天忙不忙?”
“要去跟人事那边申请年假,然后这两天得把手头上的工作尽可能做完,我不想耽误大家的进度。”
“你们部门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工作,急什么。”罗寅转身出来。“到时候订了机票跟我说一声,我送你去机场。”
“知道啦。”景嫣预备关门,却发现那人依旧满脸正义凛然的表情靠在门框上,冲着他勾勾嘴角。“你不是要去楼下洗澡的吗?”
她勾嘴角的样子简直能要了他的老命,整个人不情不愿地赖在门口:“我能不能就在这?”
“你这语气会让人觉得你像个……”景嫣及时打住,捏捏他的衬衫领子。“去洗澡吧,早点睡觉,不是还没倒好时差吗?”
“像个什么?”
景嫣歪着脑袋:“你非要我说吗?”
罗寅犹豫了几秒,还是肯定地点点头。看她勾勾手指头,立刻凑上前。
“像个。”景嫣直接捏住他的耳朵,说一个字就停一口气。“老,流,氓。”
某人气呼呼地重新站好:“我年轻着呢。”
“那个‘老’倒也不是形容年龄。”
“那是形容什么?”
“道行。”
她还真不信他不知道这个,不然当初“风流浪子”的称号是怎么来的?还在这装无辜呢,就是小孩子脾气。
罗寅都快吐血了。
“行了行了,快去洗澡吧。”
“我这么个纯情男人怎么可能道行深?”
“你这么个什么?”
“纯情男人。”
这下想吐血的是景嫣。
没再由着他赖在门口,直接把他推出去之后,迅速反锁了卫生间的门,听到外面下楼的声音,安心把睡袍放在架子上。
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出来,景嫣边擦头发边拉开门,被那个同样穿着睡袍的男人吓得连毛巾都没拿住。
罗寅咂着嘴捡起毛巾,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拉着她回了客房,二话不说就把她按着坐下,接通电源,小心翼翼地给她吹头发。
“我自己能吹,你赶紧睡觉去吧。”
“别动。”
景嫣乖乖坐好,端了本书翻着,偶尔也随意拨开落在眼前的头发。罗寅安安静静地给她吹头发,偶尔也帮着她把不小心吹到眼前的头发拨到耳后,动作尽可能放轻,像是在碰着易碎的玻璃。
暖风停下,罗寅收起吹风机,在她身边坐下,脑袋搭在她肩膀上。
“不去睡觉吗?”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澳洲?”
“应该周五下班再走,这两天还是想把事情都做完。”
“那不就是后天。”
“嗯。”景嫣似乎也疲惫得不行。“去睡吧,你还要倒时差呢。”
罗寅点点头,起身带着吹风机出去,给她关上门之前还说了句“晚安”。依旧坐在沙发上的人就这么盯着那扇已经关上的门看了老半天,这才合上书。
搞不清他的想法,也搞不清她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