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罗寅和站在病床边的景嫣对视一眼，拿了手机出门。
“罗总。”
“找我什么事？”
“子公司的副总和总部通过气了，现在已经暂停了和瑞祥的合作项目，新的合作方已经在协商中。”
“知道了，晚上让他们把项目报告发给我。”
“好的罗总。”张助理摸摸鼻子。“另外，副总希望了解您决定暂停项目的原因，因为之前他们也有想停止合作的想法，但是出于种种原因始终没能敲定下来。现在您决定立刻终止，公司内部高层想了解原因。”
“私人原因也要知道？”
“呃……是跟夫人有关系吗？”
“我说了我是来教做人的。”罗寅耸肩。“既然名义上的老丈人不做人，那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张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住：“老……老丈人？”
——我靠这是什么情况？头儿动用手头上的资源教自己的老丈人做人？这理由是什么？
“她爸爸对她态度不算好，现在也不愿留在这里照顾她妈妈，理由都是自己公司有事，我寻思着这么大点的公司还能缺了他不行？”
“呃……”
“先这样吧，有消息随时通知我。”罗寅也不打算继续说下去。“跟他们不用说得那么详细，就说我在这边发现瑞祥的公司理念和工作模式与AT秉承的概念有出入。如果还要追问，告诉他们等我回去之后开会解释。”
“好的罗总。”
挂掉电话，罗寅返回病房，看到景嫣已经坐回椅子上，干脆也坐到她身边，安安静静地待着，下巴抵在她肩膀上。
“是公司的事情吗？”
“差不多。”罗寅耸肩。“但是不是什么很着急的事情，别担心。”
病床上的人倒是发了话：“有事还待在这干什么，赶紧回去就是了。”
景嫣尴尬地摸摸鼻子。
之前不来的时候说她没良心，现在听到罗寅说有事就让赶紧回去，怎么这么难伺候？
罗寅倒也没说什么，干脆直接借着这个台阶下去，顺手拉起景嫣：“阿姨，那我们就先回酒店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了，这边会交给护工照顾，叔叔等下应该会过来。”
“赶紧走赶紧走，真膈应。”
景嫣默不作声地被牵着出门，直接坐电梯去地下停车场。
罗寅给她系好安全带之后也坐进车里，发动车子：“你妈妈那个态度又是怎么回事？说句难听的，我怎么觉得你们家除了你之外就没有正常人了？”
“她就这样的性格，说话很直。爸爸和弟弟都挺怕她的，可能是生病之后情绪比较低沉吧，气势比之前弱了很多。”
“那我是不是应该庆幸我之前没见过她？总感觉我丈母娘不是很喜欢我，看样子我之后是应该努力努力，改变我在我丈母娘眼里的形象。”
景嫣差点喷口水：“你说什么呢？”
罗寅抽空在她脸上落了个吻：“我这次实属没良心，不是很想给丈母娘付医疗费。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跟我们没关系了，我们赶紧回伦敦去，你还要教我仰泳的。”
“你换个称呼。”
“换什么称呼啊，我早点改口早点习惯，是吧老婆？”
“你少来。”
“不气了不气了啊，我们去吃好吃的。”
“你先改称呼。”
“那我没法妥协了。”
“那你回去之后别让我教你仰泳了。”
“哎哎哎不行不行，我们这谈判筹码不平等，这算是不平等条约了，明晃晃的压榨啊。”
“既然你觉得我们这是在谈判的话，那我拿出我的筹码也是应该的嘛。”景嫣突然笑出声。“罗总觉得怎么样？能不能达成共识？”
握着方向盘的人默默瘪嘴。
——得，她好像已经完全学会怎么控制他了，然而他还相当乐意被这样控制着。
吃了晚饭回到酒店，景嫣去洗澡，罗寅趁她不在，抱着pad去书房开了个短暂的视频会议。把工作安排都交代下去之后，听到卫生间的水声已经停下，立刻收拾好心情，重新挂上笑脸，拿了吹风机在卫生间门口等着。
“你怎么跟门神似的。”景嫣边擦头发边被往外走。“我自己吹吧，你去洗澡。”
“坐好，乖。”
“这语气好像哄小孩子哦。”
“宝贝乖。”
景嫣被他的语气恶心得打了个冷颤：“你好好说话。”
“那你先坐好，别乱动。”
“你怎么这么喜欢帮别人吹头发啊，上辈子是Tony老师吗？”
“抬举我了，也就给你吹过头发而已。”
景嫣随手从桌上拿了本小说，笑着翻开：“所以我这还是独享殊荣？”
“你也可以恃宠而骄。”
“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好一张大脸。”
“我们在纽约的时候就比过了，我的脸就比你的大了那么点，脸皮也薄。”
景嫣翻了个白眼：“明天我还要去医院看看，感觉妈妈今天的状态还可以，就是不知道今天晚上会怎样。”
“有护工在，别担心，明天我们早点过去就是了。”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会不会信守承诺……”景嫣微微叹气。“要是护工晚上睡过去了没能照顾好怎么办？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状况，都没人去通知医生护士。”
罗寅有些好笑地拍拍她的脑袋：“想什么呢，人家收钱办事，哪会给你把人照顾成那样。至于你爸爸和你弟弟，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过去，要是有良心的话，至少也会过去看看的，这个不是你担心的事情。”
况且就算他们两个没去医院，那要是到时候真出了什么状况，也跟景嫣没有关系。她已经做得够多了，在他看来，确实仁至义尽。
从小就生活在这种父母齐刷刷偏心弟弟的环境里，到现在还保持着对父母的尊重，她要是也像她弟弟那样没有良心的话，恐怕都不会来澳洲，哪里会这样忙前忙后跑来跑去还担心这担心那的。
把头发吹干之后，景嫣依旧坐在沙发上看书，罗寅去拿衣服洗澡。听到卫生间传出来的水声，沙发上的人无奈地摇摇头。
其实在飞机上的时候就担心他会不会在这里也控制不住他的暴脾气，所幸没有当场爆发，但是当时的表情也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如果这次又是她独自过来，肯定不会想到要请护工，而是自己老老实实待在医院里照顾妈妈。
等到罗寅回来，景嫣才乖乖放下书，被他带进怀里躺好。
“怎么还不睡觉？”
“已经养成习惯了。”
“养成了我不在就睡不着的习惯？”罗寅轻笑。“现在还离不得了，这怎么行，以后要是我出差了，你不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景嫣压根懒得理他，手自然地搭在他腰上，安心闭上眼睛。
其实他也没说错，最近几乎都是这样睡的，慢慢也就习惯了，以至于现在必须要等到他过来才能睡着。并且如果他在身边的话，她的睡眠质量还会更好。
虽然她也没想过未来会怎样，他出差去了又会怎样，但当下能抱着他睡，这已经足够了，尤其是在这么心累的时候。
罗寅察觉到怀里的人渐渐没了动静，脸上的表情也尽数消失，小心翼翼地松开她，给她盖好被子，拿了手机退出卧室。
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始终盘旋在他头顶，让他极度不安的同时又令他心生恐惧——那份合同。
他当然知道景嫣不会忘记那份东西的存在，甚至还专门用了个厚厚的牛皮纸袋把它重新装好。之前帮她搬家的时候就发现了，为了不让她想起来，他还专门把合同藏在主卧的柜子里，生怕她哪天突然翻出来摊在他面前。
越是这样，他越害怕现在的一切都是幻觉。等到合同约定的时间结束，所有这些都会化成泡沫消失不见。
他甚至自私地想过，他已经陷进去了，那就拉着她共沉沦，谁都别想先清醒过来。刚刚她说已经养成习惯的时候，他真的害怕到极致，那种害怕失去、害怕自己出现幻觉的感觉清晰又真实，让他瞬间没了睡意。
也不知道在落地窗边站了多久才回过神，罗寅返回卧室，重新钻进被窝，把她带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哄小孩子睡觉。
如果这都是梦，那大家都不要醒过来，让这个梦永永远远地持续下去。
“景嫣。”
黑暗中，被点名的人已然睡熟。
“不要离开我。”
哪怕这是梦境，也不要离开，他不敢想象未来没有她的生活会变成如何糟糕透顶的模样。就算这是梦境，也让他做个美梦，不要清醒，永远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