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人——”
“韩大人!”
戴德孺、张能和四个把总,东张西望,不住地呼喊。其实,我就躲在高台的角上,心中窃喜。幸亏哥们有法宝,不然这个场合,还真下不来台。
差不多了,目的达到。我揭下了隐身符,马上就显露了身形。戴德孺等人一下子就拥到了我面前,张能更是嘴都闭不上,估计他是没想到,神仙居然也收礼。台下众民兵,此时也乱作一团。
我洋洋自得:“诸位,怎么样啊?”
“韩大人,你这.....”戴德孺惊奇到说不出话来。
我用目光扫了扫四位把总:“我说我是神仙,这回你们总信了吧。王巡抚是替天行道,人心所向,我们神仙也会施以援手,所以,一定会大获成功。”
四个把总都沉默不言。我趁热打铁,走到了台边:“弟兄们,都肃静,听我一言。”
这回民兵们见我开口,迅速地安静了下来,现场鸦雀无声。
“宁王倒行逆施,人神共愤。你们愿意不愿意,跟随本神仙一起,协助王巡抚平定此贼啊?放心,有我在,定叫宁王伏法,守住你们的家园。此战功成,王巡抚一定会向朝廷给你们请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只要心系国家者都可当之。弟兄们,你们难道想永远当农民吗?太平盛世,哪有机会翻身。值此乱世,方显英雄本色。本朝太祖皇帝,如果不遇到乱世,也只不过在皇觉寺当一辈子和尚。你们说,是不是?”
“对!”
“我们愿意跟随神仙,一起打宁王。”
“打宁王!”
“打宁王!”
现场沸腾了,口号喊的震天响。戴德孺脸都绿了:“韩大人,本朝太祖皇帝,可不敢随便说啊。”
我一个现代人,还在乎这个,当下也没理他,问四个把总:“四位,你们的意见呢?”
一把总道:“既然兄弟们愿意,我们没什么说的。愿意跟随韩大人一起平叛。”
三把总这时道:“韩大人是神仙,法力高强,为何不飞入洪都城,神不知鬼不觉把宁王脑袋摘下来,何用兄弟们上阵冲杀啊。”
哎呀,这小子脑袋灵光啊,问题问的够尖锐。我哈哈一笑:“三把总,你有所不知。我们神仙也不能随便杀生害命,是担因果的。再说,宁王造反,自有国法处置,当今圣上裁断。我们这一战,不但要打败宁王,更是要告诉世人,妄图破坏和平,搅乱天下的,绝没有好果子吃。”
我都佩服自己了,说话怎么那么有水平。三把总这回不吱声了。
我和他们又商量了调兵的细节,然后回到了公馆。戴德孺道:“韩大人,咱们吃过午饭后,就去下一个地方吧。”
我赶忙摇头:“今日本官累了,休息一晚,明日再去不迟。”
我的隐身符,一天就能用一次,到时候要是再让我表演,岂不是穿帮了。
戴德孺虽然着急,但见我坚持,也就没说什么。
张能伺候的更殷勤了,围前围后的。我午饭喝了不少酒,下午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掌灯了。
心里琢磨着,好像忘点事。想了半天,才记起来答应喜鹊了,要给它筑巢。对于鸟类来说,筑巢是件极其浩大的工程,得需要它们衔着树枝、泥土飞许多趟。所以,我在校场情急时,才用这个作为交换条件。还真就赌对了。
我叫来张能,吩咐他找人在校场旁的树上,给喜鹊搭个巢。张能一脸疑惑,但也不敢问,马上落实。我尤其强调,这个巢要结实、舒服,咱不能失信于鸟。
嘿,我突然想到,我是懂兽语的人,要是能弄到狮子老虎,组成一支军队,岂不是战斗力爆表。到时候,我指挥百兽,那就是兽王啊。后来仔细一琢磨,方醒悟自己太天真了。眼下平叛,是跟时间赛跑,哪有时间、人力、精力去抓野兽啊。即使抓到,还得训练,还是算了吧。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去找戴德孺。可是,屋子里没人,问过亲兵,才知道他一夜没睡,忙着处理公务。我暗暗点头,王守仁任用的都是这样的人,怪不得平叛能成。
不多时,戴德孺风尘仆仆地回来。我急忙上前道;“戴大人,辛苦了。咱们这就出发,去征兵。”
戴德孺却道:“韩大人,咱们不用去了,直接回吉安府就行。”
我奇道:“为什么呀?”
戴德孺笑道:“韩大人,你有所不知啊。你昨天在校场上施法,很快就传开了。附近的民兵都通信儿了,说您是吕洞宾下凡。现在,他们都主动集结,愿意跟着王大人去平叛。我这一夜粗略统计,能有2万多人。”
倒给我整懵了。我就指挥个喜鹊,隐个身,居然有这么大效果。但见戴德孺那副表情,不似作伪,当下也只好哼哈答应。
我们匆匆吃过早饭,就离了袁州。张能送出去10里地,还给拿了不少土特产,这才回去。
路上无话,到达吉安府后,王守仁在府衙侧厅接见了我们。一见面,就给我一通夸,说我是功臣。戴德孺更是添油加醋地把我的英勇事迹讲述一番。
“韩公子,本官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王守仁问。
我在路上,已经想好了对策。我是神仙那套词,骗别人行,绝对瞒不过王守仁。
“王大人,召唤喜鹊,是因为我事先在手上抹一种特殊的药粉。这是我祖辈传下的本领。至于隐身,其实就是一种高级的戏法。请恕我不能明言,破坏行业规矩。”
戴德孺一听,满脸的不可思议:“韩大人,你原来不是神仙啊,那些都是假的?可是,怎么做到如此逼真呢。”
王守仁道:“哎,戴知府,你有所不知。民间戏法艺人,都有不传之秘,不足为外人道也。韩公子,我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居然身怀绝技。更可贵的是,你能不拘于常规,灵活处事。本官这么多年来,还没见过这种人才。唉,可叹这世上,懂得‘此心不动,随机而行’的人,不多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戴德孺也比我强不到哪去。王守仁自觉失态,笑道:“韩公子一路劳顿,请下去歇息吧。”
我摇头道:“王大人,我年纪轻轻,不累。您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王守仁道:“眼下,只能等大军集结了。但愿,老天保佑吧!”
老天真保佑了。五六天后,江西全省的援兵陆续到达,加上我之前征集到的民兵、乡勇,总共有8万人。吉安府可热闹了,城外都是大大小小的军营。王守仁这回成了平叛总司令,因为这里就数他官大,赣南巡抚,从二品。
伍文定也从丰城回来了,一看如今兵强马壮,笑的眼睛都合不上。众人议事时,他首先开口道:“王大人,眼下我军已集结完毕,正该与那宁王决一死战。下官不才,想讨先锋令,攻打洪都。”
王守仁拿着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又用方巾擦了擦嘴,才道:“此事不急!”
伍文定等官员一头雾水:“大人,不是您说兵贵神速吗?”
王守仁一拍桌子:“我是平叛大军的总指挥,一切自有决断。尔等抓紧训练士兵,密切侦查宁王动向即可。”
伍文定、戴德孺等人虽着急,但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悻悻地退下。
我也不明白王守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却知道此举必定有深意。可是,接下来王守仁的操作,却让我也迷惑了。
他叫上我和伍文定,陪他去了本地集市采买家具。床、椅子、书柜,拉了两大车。伍文定全程黑着脸,小声跟我嘟囔:“大人准备在吉安府安家呀,眼下正打仗呢。”
我只好劝道:“王大人行事出人意料,但我相信,一定会成功的。”
伍文定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日子匆匆而来,转眼间到了七月初二。前方探马来报,宁王大军出城了。
王守仁哈哈笑道:“他终于醒悟了。”
伍文定道:“王大人用计,困了宁王半月,此时,他的军队士气低落,人心惶惶。而我军士气正盛,正应该迎头痛击。”
“再等等!”
紧接着,宁王大军直抵安庆的消息传来。直到此时,王守仁才有些着急了。
“大人,您担心什么?”我问。
王守仁道:“我料想,宁王应该绕开安庆,直接攻打南京。而南京城高兵精,可以维持一段时间。那这就给了我们机会。可是,他想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这个不好办了。”
伍文定道:“大人,咱们应该迅速救援安庆。一旦安庆失守,宁王就占据半个江西了。”
王守仁沉思了半响,才道:“安庆知府是谁?”
伍文定道:“此人叫张文锦。”
王守仁眉头舒展开了:“你们都同意救援安庆吗?”
戴德孺等官员都异口同声道:“对,得救援安庆。”
王守仁道:“我不同意!”
众皆哗然,王巡抚搞什么啊。王守仁道:“之前大军集结时,你们劝本官去洪都攻打宁王。可是,洪都城是宁王大本营,易守难攻。我之前打算等宁王醒悟被骗后,攻他出城。”
伍文定点头道:“大人所说有理,属下等没能参透。可眼下宁王已经出城了,正是咱们动手的好时机。”
王守仁道:“不,咱们去打洪都,并且一定要打下来。”
伍文定彻底崩溃了。好在,王守仁没卖关子,立刻解释道:“咱们虽说有8万人,但其中有不少民兵,各地军队也缺少磨合,战斗力不强。宁王则有10万大军,硬碰硬,胜算不大。如果我们去救援安庆,必定会经过洪都、南康、九江,这些地方都在宁王手里,无法顺利通过,还会被洪都城内的守军前后夹击。而安庆城内守军自保不暇,也没办法援助我军。此时,洪都城内空虚,正是动手的好机会。宁王一旦听说洪都失守,一定会回来救援。咱们以逸待劳,定能一举成功。”
戴德孺这时道:“大人,宁王一旦不来救援,直接攻打南京,该如何?安庆城内兵少,守不住啊,又该如何?”
王守仁道:“宁王一定回来救。那是他的大本营,以他的心性,绝不会放弃。安庆知府张文锦是个能人,他定能固守城池。如此,我军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伍文定和戴德孺等人虽然觉得此举冒险,但又有些跃跃欲试。毕竟,这个办法一旦成功,就能一举平定宁王叛乱,荣华富贵享受不尽,青史留名。失败了,好像也没什么,锅由王巡抚背。
我却明白了王守仁的策略。古代如果攻城,非得有数倍强于敌的兵力,方能成功。王守仁不想直接进攻宁王率主力防守的洪都城,胜算太小,甚至没有胜算。当宁王大军出城后,洪都守卫不足,他则以数倍兵力的优势拿下洪都,让宁王来攻。这样,攻守之势就调转过来了。这个问题的关键,是宁王能不能回救洪都。王巡抚的答案中,这绝不是个选择题:宁王一定回救洪都!
我知道历史的结果,证明王守仁是对的。可当时,得是什么脑袋才能想出这个主意、什么智慧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王圣人,果然厉害。
“传我将令,七月十五日大军在临江府樟树镇集结,准备进攻洪都!”王守仁站起来,眼望北方,一字一句地道。
“是!”伍文定等人齐声领令。至此,平叛大军终于开始了行动。
樟树镇,距离洪都九十里,地方宽广,适合大军集结。王守仁带着我,率领2万兵马,先行到达了。我有些激动,从来没经历过战争,新鲜啊。我想象着,两军对垒时,帅字旗一挥,千军万马奔腾、呐喊、厮杀,得多壮观啊。最主要的是,我是这场战争的参与者。
闲来无事,我找伍文定要了一口宝剑。毕竟,战场上形势多变,虽说我躲在王守仁身边相对安全,但也得有备无患。
王守仁见到后,却笑了:“韩公子,也想上阵拼杀了?”
我连连摇头:“我就在大人左右,时刻保护您。”
王守仁道:“那个是后话,你还得帮我个忙。”
“大人请吩咐。”
“你帮我写一些告示,劝洪都城内军民投降。”
我不禁笑了:“王大人,都这个时候了,宁王的人怎么会投降呢?”
王守仁道:“你怎么知道不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