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圆少女去撩谷欢的衣服看伤,就在手指即将触到衣角的时候。
谷欢感觉后颈被人拎了起来,狠狠向后拉出去几尺。
一道人影闪在谷欢与少女之间。
是叶师傅!
叶醒那支作为发簪的骨箭,正被她当短剑握在手里,直指少女。
于是一袭长发散乱着,被矫捷的身形带动,还飘在风里。
叶醒眼带杀意,语气却是冰冷、不带情绪:
“他是我的,不准动他。”
“啊!”少女吓了一跳,连忙倒退几步,摇着头道:“我没有恶意……”忽又想起还没自我介绍,便带着歉意道:
“是我唐突了,我是医堂的田圆。我来为你们二位做入门指引,又听说你们中有人受伤不轻,我既是大夫,也能顺便看看伤者的伤势。”
说到这里,指着谷欢道:“我看这位大哥面色苍白,唇无血色,正是伤后失血之相,就想看看他的伤口……都怪我没说清楚,吓到你们了。”
谷欢捂着被叶醒拉扯牵动的伤口,龇牙咧嘴的走过去拍了拍叶醒的肩膀:
“让大夫给我看看吧,要不然,你就要失去属于你的我了。”
叶醒这才相信来人并没有恶意,一张脸忽然涨红,“呀”的一声躲到谷欢背后,盘着散乱的头发。
谷欢尴尬一笑,朝笑到:“让大夫见笑了,在下谷欢,这是我家宗主,刚刚都是误会,让大夫见笑了。”
田圆连忙摇摇手,道:“没有见笑、没有见笑,都是误会。”
谷欢盘膝在草席上坐下,轻拍左腹,道:“我的伤口就在这儿,有劳大夫了。”
“好说好说。”田圆笑眯眯说着,正巧看见谷欢面前摆着一块看上去不太正常的山药,影响了自己看病的站位。
顺手要去拿开。
“糟了……”谷欢要去阻止田圆危险的行为,却已然晚了。
正是那块被叶醒用来培养霉菌的山药,之前被随手放在草席上,之后就给忘了。
于是叶师傅再次闪现,在山药与少女之间。
骨箭直指田圆。
一袭长发还飘在风里。
“它是我的,不准动它。”冰冷依旧。
亏得谷欢刚刚还在为叶醒的护犊子,感到一丝丝暖意。
现在这个场景啪啪打着脸,提醒着谷欢。
别说是人了,就算是一件衣服、一块山药乃至一张纸,她都会这么护着。
狗都没她这么护食!
针鼻儿都比她心眼儿大!
谷欢捡起山药对叶醒道:“冷静点,没人希罕你的破东西……”
叶醒劈手夺过山药,护在胸前,道:“我的。”
“我知道是你的……”谷欢轻轻推着叶醒,推向角落的茅草床:“你这么宝贝它,还不赶紧把它藏起来,去吧,去吧。”
叶醒一边给谷欢甩着白眼,一边用身体挡着,不让人看到她把山药藏到了茅草堆里。
“没事了大夫。”谷欢朝田圆尴尬笑道:“我家宗主就这样,别看她凶,那也只是在你动她东西的时候,平时她害羞得不敢跟你说话。”
田圆看着叶醒的行为若有所思,在紧盯着叶醒的前提下,轻轻碰了碰谷欢的衣角。
只见叶醒被盯红了脸,低着头玩弄着压在兽皮下的茅草,并没有过激反应。
“呼……”田圆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给病号看病了。
田圆掀开鱼皮,为谷欢的伤口检查起了伤口。
谷欢的真菌感染被叶醒治疗后,已然根除。现在在田圆看来,不过是一道略显凶残的皮外伤罢了。
田圆驾轻就熟地治着伤,同时轻声问谷欢道:“敢问贵宗主,是否受过什么刺激?”
谷欢侧过脸,瞄了一眼红着脸、全神惯注茅草绕指的叶醒,轻轻唉了口气道:
“桃华一脉之前有数百人之多,不久之前遭了兽潮……如今就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田大夫,难道你觉得我家宗主这么恶毒的行为,与兽潮中受到的刺激有关?”
田圆道:“有些人经历过灾劫,心神就会受损。特别是大伤亡下的少数幸存者,心神受损更大,如果严重的话,甚至,甚至会……”
说到这里,田圆几乎不敢出声了,仿佛接下来的两个字是某种禁忌,只是夸张了嘴型,对着谷欢道:
“荒化。”
“变成荒人?”谷欢再次看了一眼蜷缩着玩着茅草的宗主,那娇滴滴的模样,即便这是她的恶毒的伪装,也完全与令人闻之色变的荒人联系不到一起。
之前谷欢只知道没有宗印会让魂族人荒化,没想到心神受损也会导致荒化。
田圆接着开口问道:“你家宗主兽潮之前,跟现在比,性情变化大吗?”
谷欢认真回忆了一下,他其实跟桃华一脉的人不算太熟。
谷欢之前是个没有宗族的散人,乐得无拘无束。
是在不到一个多月之前,躲避兽潮时,偶遇到了重伤的桃华上任宗主,带着叶醒逃难。
老宗主受伤太重,只是担心叶醒一人无法在大荒中生存下去,绝了宗族的传承,强撑着一口气活下去。
见到在兽潮中全须全尾儿的谷欢,老宗主便恳求他加入桃华一脉,帮扶孤立无援的叶醒生存下去。
甚至上来就给出了掌印一职的待遇,是宗族里的二把手。
当然,对于只剩两人的宗族来说,二把手也是个干活儿的小弟,不过是画了张大饼。
开始谷欢不愿担这重任,可又顶不住老宗主人之将死的诚切恳求,最终还是把自己坑了。
然后就是,带着这不好相处的宗主来投靠四重天山。
谷欢做散人时,为了防止荒化为荒人,时不时与桃华一脉做些交流,大多是以物易物的交易。
频率不高,一年也就几次。
叶醒本来就有点怕生,没有过多的接触。
但谷欢对叶醒的印象,却是极为深刻。因为那时的叶醒,非常爱笑。
她总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乐得前仰后翻,笑姿也永远是那么肆无忌惮。
谷欢总是会在脑海里把叶醒的笑颜与正午的阳光联系在一起。
现在一场兽潮,让如今的叶醒与之前判若两人。
在兽潮中死去的族人,带走了她标志性的笑——叶醒再也不会笑了。
不仅不会笑,喜、怒、哀、乐等一切情绪,都好像随族人一起消逝。
换句话说,叶醒以后说的每句话,除了逗号和句号,很难出现其它标点符号。
她也总觉得世事已与自己无关,对于许多事,也懒得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