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吃过一次和牛。”周方仪抿了口玄米茶，温热的茶水暂且抑制住了她微微发抖的小指。傅近年单手托腮，听得到很是认真。
“大概是我五六岁的时候。”她放下粗陶杯，似是陷入了回忆。
彼时的周方仪还是五六岁的模样，但天生的早慧和家庭的因素让她成熟的很早。小小的她就学会了利用自己小孩子的优势去转移家庭矛盾。
从她有记忆开始，妈妈就一直在和奶奶吵架，而爸爸则坐在一旁莫不关心。等她长大一点只后，她似乎很少见到爸爸，这个角色似乎慢慢的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
印象中，最后一次见到爸爸是在一家日料店。她一直记得这家店，因为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爸爸。“想吃点什么？”林游有些拘谨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周丽群冷冷的瞥了一眼他没有搭话。
“那就点你最爱吃的和牛套餐吧。”林游讪笑了一下，抬手叫来了侍者。“林游，没必要假惺惺的。”周丽群低头，在包里摸索了一会，把一只笔拍在桌子上，“签字吧。”
“丽群，你。。。”虽说他是做好签离婚协议的准备，但这样的单刀直入却还是打他了个措手不及，“别这样，妞妞还在。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我们一起陪她了。”
“妈妈我饿了。”年纪尚小的周方仪敏锐的感受到餐桌上剑拔弩张的气氛，凭着自己的本能她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行，我们先吃饭。”周丽群没能拒绝女儿的祈求，她轻抿红唇，到底是应了。菜品一道一道地上桌，却不见两个大人动筷。周方仪偷偷打量着妈妈，她脸上没有过多的神色，连眼神都很淡漠。
比起周丽群，林游的脸色就好分辨许多。他神色颇为凝重，单手握着杯沉默不语，眼神不自觉地瞟向手边的离婚协议。
“妞妞，你吃好了吗？”妈妈低头，语气很是温柔，“没吃饱的话，待会妈妈再带你去K记？”
“嗯。”到底还是个小孩，周方仪很难抵挡K记的诱惑，便乖巧的点头。
周丽群抬手，一把抢过离婚协议，在签字栏龙飞凤舞地写上自己的名字。“行了，咱们这事就算结了。别的也不多要，你每月付妞妞的抚养费就成。”她随意地拨开自己的长卷发，“咱们好聚好散。”
“丽群，”林游见她抬腿就要走，赶忙出声打断她的话，但憋了半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对不起。”
“没必要。”她收拾好了东西，转身看向周方仪。“妞妞，我们走吧。”
她忽然感受到了离别的味道，一丝慌乱从心底溢出，“爸爸。。。”她扭头，有些无助地看向林游，似乎是在祈求爸爸能够挽留她们。
“爸爸还有其他事情，乖，别打扰爸爸。”周丽群弯腰，一把抱起周方仪，“走，妈妈带你去K记。”
“妈妈？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
“妈妈，你别哭，我再也不问了。“
自此之后，爸爸这个角色就从她的生命中消失，她也改了姓，同妈妈一样姓周。
“后来，我就再也没吃过和牛，也再也没去过日料店。”周方仪不紧不慢地给夹起一片白菜，神情中没有多少忧虑。
“你。。。”傅近年着实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家庭悲剧，一时有些慌了神，他想说点什么缓合一下餐桌上的气氛，却像封了口的葫芦样，一时间哑口无言。
“啊，不要在意。”周方仪突然意识到桌上的气氛有些压抑，她笑着起身，为傅近年换上热茶，“我就是感叹一下，这么多年了，再次吃上和牛还有些激动。”她抬头，眉眼弯弯，“谢谢傅先生。”
傅近年见她笑得眼波流转，但他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落寞在她眼底飞快地闪过。“试试海胆盖饭，我还蛮喜欢吃的。”他拿起汤匙，伸到她的嘴边。
“嗯？”周方仪看着从天而降的食物有一瞬间的茫然，她下意识张开嘴。不得不说，傅近年很会选店，海胆鲜甜的味道从舌尖绽开，她的注意力瞬间被美食带走。
“好吃哎。”傅近年见她眼睛“腾”地一下亮了，忽然也有点饿了。
“那就多吃一点。”
秋风卷起地上的枯叶，衬得整条小巷都有些萧瑟。周方仪裹紧自己的大衣，尽量不让冷气钻进领口。
“车就在前面，再坚持一下。”傅近年见她被风吹得鼻尖微微发红，就忍不住开口提醒，“明天多穿一点。”
“唔，好！”周方仪踩着小碎步，冲向车内。刚关上车门，就听到车旁响起了相机拍摄的声音。
“这是？”她显然不大熟悉快门的声音，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是狗仔。”傅近年眉头紧锁，刚刚的餐厅私密性很好，若是在餐厅周围发现可疑人员，餐厅经理也会第一时间通知顾客。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们应该是从公司一路跟过来的。”
糟了，这要是上了热搜，自己怕不是会立刻被女强人妈发现。周方仪瞳孔收紧，一时间有些慌了神。
“傅总，我们会上热搜吧。”她转过头，有种万事休矣的感觉。“嗯。”傅近年点点头，肯定了她的说法，“不过，车窗是特殊设计的，大概只能拍出一个倒影。”
短短几分钟，周方仪的心态好像坐了过山车似的，整颗心七上八下。眼下，听傅近年这么一说，心又便又放回到肚子里，她觉得自己又能苟了。
“林氏今天吃了舆论的大亏，明日他自然会利用今天的照片倒打一耙。”傅近年按了按眉心，“大概会说傅氏二公子蹭平权热度吧。”
“不阻止他吗？”周方仪评估了一下，感觉自己大概率不会暴露，于是大脑终于开始正常工作。
傅近年随意地笑了一下，“不需要，明天正好是反击的最佳时刻。”他叹了口气，车窗外的夜色浓的化不开。明天，大概又是一场舆论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