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那名术师所讲、钟寒寒无法预料的那样,黑螟虫停留的时间越长,其威力越大,一旦她放弃压制,顿时如发酵一样快速蔓延,要将她吞噬。
飓风依旧在咆哮,声势却大不如前,钟寒寒的心沉落谷底,正要以灵魂牵引引爆元婴,眼神却瞬间大变,露出不可置信,还有深深的惊恐。
“桀桀,晚了!”
青狼术师连连怪笑,怨毒的声音说道:“本将没有告诉你,螟虫一旦成势,首先要做的便是切断一切危险之源。本将与你说这么话,是因为要将其威力积攒起来,专留到关键时使用。”
“愚蠢的女人,本将发誓,要让你与我属下千名儿郎交配,还要让所有坐骑在你身体里留下种子,本将要拿你作为……螟虫之巢穴,专为我培育母皇!”
恶毒如诅咒般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钟寒寒的脸上布满黑丝,心被无边阴寒所充斥,找不到一丝暖意。
她想摆脱那种感觉,更想摆脱无比恐怖的未来,于是从怀里拿出一支剑,用力刺想心口。
一道黑光从术师手里发出,将飞剑打落,也将她的双手缚起;另外两道黑光接连而至,朝他的身体与双脚缠绕。
“想死?哪有那么容易!”术师终于放下心来,缓步朝钟寒寒落下的身体走去。
天狼圣女彻底绝望。
不知不觉,两颗带着灰的泪水从眼角流下。天狼圣女仰望着天空,听见一道声音。
一道清冷、寂寞、寒冽。桀骜中略带失意的女声。
“定!”
……
……
扑得最近的青狼战士凝固在空中,挥舞的骨矛距离钟寒寒仅半尺之遥,就连它扫裂空气所带出的轨迹都清清楚楚,仿佛一条灰色的带。
他的一条腿跃起,另外那条蹬着地面的腿正在发力,几块碎石残屑飞溅在周围,却不肯落下地,而是就这样听在半空。煞是诡异。
青狼战士的表情也很奇特,凶狠,猛厉,更多的是疑惑。他的思维犹自在运转,却怎么都无法移动身体,一时难以明了这是为什么,便只能无辜地瞪着眼。
他瞪得太用力。于是把眼珠瞪了出来。
两颗眼珠连着血筋掉出眼眶,依依不舍地离开身体,落在钟寒寒的胸口。
油腻的感觉。
下一刻,青狼战士的身体四分五裂,再分解成无数碎片,最终化成血雾。飘散在空中。
血雾太大,弥漫在空中仿佛一片红云,钟寒寒望着头顶那片血色的天空费力地想了想,才明白那不止一个人的血。
三名战士几乎同时死亡,弥漫的血气冲入鼻腔。竟带着一丝微熏的甜意;钟寒寒忽然清醒了些,转过尚能移动的眼球。看着那个同样静止在半空的大嘴术师。
他的嘴巴又一次咧开,咧得比刚才还要大,仿佛要吞下一只河马的蛇,却吐不出半点黑光。
术师的表情不像青狼战士那样迷茫,他很清醒,很恐惧,很绝望,带着无法颤抖出来的颤抖,与祈求。
一切都为之静止,就好像时间被定格,除了钟寒寒一人。
于是她明白过来,这是道法。
……
……
“愚蠢的女人。”
淡淡的话音又一次传来,带着难以形容的感觉,第二次听到这个声音,钟寒寒知道她在骂自己,觉得很心酸。
不是因为同情羞恼自己辛酸,而是被那道声音所感染。
那道声音无论说的什么,都仿佛在宣示两个无法忘怀的字:寂寞!
“得意便猖狂,你比她更蠢。”
发出声音的人终于出现,却像鬼魂一样虚幻缥缈,平静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让人一眼便看出其中蕴含的冷漠与轻蔑。
她应该是极美的,但又看不清晰,此时她正朝术师伸出手,轻轻点向他的额头。
“玉姐姐不要杀他,要靠此人来解除术法。”
又一道女声从附近传来,清脆悦耳,像泉水滴落在杯子,又像是一串铃儿叮当作响,让人说不出亲切与怜惜。奇怪的是,一听到这个声音,钟寒寒便又觉得心酸,仿佛有什么极为伤心的事情正在发生,不可阻止。
她是谁?她们是谁?仅仅是声音,为何会又如此强大的熏染能力?
钟寒寒心头满是疑惑,满是惊讶,满是未知的恐慌。
“敢把这样的主意打到魔修女子身上,我怎能让他死。”
无论说的什么,虚幻女子的声音始终平静,用的都是肯定句式,透出漠视与轻蔑,显得那般理所当然。
这不是骄傲,是强大,傻子都能听出的强大,不可撼动的强大!
钟寒寒不是傻子,但她已听不出来,也不愿去想。
她已昏厥,失去了担忧或者放心的能力。
她已泪流满面。
……
……
不知过了多久,钟寒寒幽幽醒转。
周围一片昏暗,附近却有团昏黄在跳跃,钟寒寒眨了几次眼,尝试着轻轻转过头,看见一团火光。
“岂能生火!”
这是她第一个念头,记忆仿佛被清空了一部分,天狼圣女本能地认为自己依旧处在逃亡的路上,便想翻身坐起。
身子起来一半,又重新跌落回地面,背后传来软绵的感觉,于是她明白了第二件事,自己被人救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雨林里的经历一幕幕浮现,钟寒寒浑身颤抖,泪水再次溢出眼眶。
“你醒啦!”
清脆如铃铛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个身着浅绿衣裙的少女印入眼帘。神情中透着一丝好奇,更多的还是关怀。
钟寒寒又一次生出奇怪的感觉。因为她在看到少女的那一刻,心里便突然生出一种要去呵护,要给她以安全的念头。
“难道是因为那块斑?”她在心里自问,随后摇了摇头。
少女生得瘦弱俏丽,脸上有一块乌黑的斑,但不显得丑陋,只会让人惋惜。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双眼睛。那双清澈透明,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
活了一百多年,钟寒寒见过无数双眼睛,深沉的,阴险的,猛恶的,贪婪的。无穷无尽,没法一一描述。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比初生婴儿更纯净,比幽幽潭水更平和,有一股令人心悸的柔。
“姐姐的身体没好,先躺躺吧。”
少女有点自来熟。不管钟寒寒是否乐意,直接以姐妹相称。她伸手将无法反抗的她扶起来,半靠在床上侧过头,说道:“姐姐放心,那些虫子已经被驱除掉。可是姐姐的元神被它们啃食掉的没办法补回来,需要好好休息。”
少女的声音清脆而温和。动作轻柔让人生不出一丝抗拒的念头,钟寒寒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眼泪却怎么都遏制不住,如溪流般一个劲地朝外涌。
“还有床?”这是她说的一句话。
……
……
逃亡的路上,天狼圣女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别说床,连块干净点的石头都顾不上。莫名其妙一番恶斗,莫名其妙的遭遇,莫名其妙的被人救下,如今竟然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那一刻,天狼圣女突然生出念头,自己不会是死了吧。
“当然有床了,没有床怎么睡觉呢?人要睡觉,还要吃饭,还要洗澡,还要做功课,当然要有床有……”
少女好生奇怪,随后又变得释然,笑着说道:“姐姐是苦修之人,向道之心坚定,不像我这样胡闹。”
听了这番话,钟寒寒又想哭。
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向来坚毅狠倔的她,面对这个看上去柔弱善良极其需要呵护的女孩时,总有一种失望甚至绝望的感觉。
不是对别人,而是只针对对自己。
道心坚定的人落魄如此,说是像条流浪的野狗都不过分,眼前这名少女也是修士,修为不过刚刚结丹,却像一名掌控天地的大拿,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有条不紊地过着自己的日子,那般宁静,那么强大,那般美好。
呃……美好!这个词儿……怎么如此陌生?
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吗?还是因为自己没有条件?自己天资不够好?还是说环境不够优越?
都不是!
那么是为什么?难道真的像那个青狼术师所讲,经过那个虚幻女子证实的那样,自己天生就这么愚笨!
钟寒寒再也遏制不住,干脆哭出声。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会突然想到一个人。
一个修为远不及自己,却同样能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总能找出解决办法的人。
“姐姐怎么哭了?”
少女显然没能预料到这一幕,纯净的眼眸写满担忧,想了想,她说道:“姐姐放心,你的修为只是暂时不稳,只要好好休息用心调息,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钟寒寒没理她,哭得更加大声,也更加伤心。
少女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手足有些无措,神情有些迷茫。
“因为她是个蠢货,或者是个废物。”
身形略显虚幻的女子不知何时走了来,声音依旧那么平静而强悍,冷漠说道:“小姐不要同情她,若不是受了重伤,她一定会出手对付你我。”
“你是谁!”极度不解的天狼圣女终于被激怒,愤然大叫道。
“是你们一直要抓的人。”
女子平静的目光看着天狼圣女,平静而嘲讽的语气说道:“你是魔宫圣子,还要装作不知道。”
疑问的话,肯定的语气,哪怕提到魔宫,她依旧是那般平静,那般强大。
永远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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