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岳老三?”
这是张如晦在见到岳鹏举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首发]
帅帐极为宽敞,原本就是为了全军将领议事之用,此时里面除了张如晦外却一共只有四个人:一个是梁红玉,一个是岳银瓶,这俩人张如晦说什么也不可能认错;还有一人也是女子,几人中就只有她是站着的,发色竟然是罕见的淡蓝色,贴身的甲胄反而将她姣好的身材暴露无遗,让张如晦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个举动让岳银瓶脸上的鄙夷之色又重了几分。
混天侯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是个女的,那剩下的显然就只有坐在这名女子身前、大帐帅位上的那个人。
然而在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张如晦还是不可避免的愣了下。
原因很简单,那个人除了看上去身材高大一些,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对,长的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说仪表堂堂也可以,可是能用这个词称呼的人简直太多了。甚至浑身的气势看起来都太普通了,就连他身后的女子和一旁的岳银瓶身上的军伍气息都要更重一些。
不过张如晦并没有因此轻视对方,一旦用排除法确定了对象,那么的确无论是什么样的都有可能。比如平天侯平常也就是眯着眼睛,看上去就像是在打盹一样。唯一的区别大概就在平天侯沐虎臣的绰号是“睡虎”,而岳鹏举则被西北异族们敬畏的称为“大鹏魔王”。
当然,这个绰号也是让张如晦发愣的关键所在。魔王该是什么样子的?就算绰号夸大了些,根本应该还是没错的吧?都说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难道“大鹏魔王”这四个字还有假?
再加上以往知道的那些岳鹏举的事迹、风格之类的,比如说像是赏罚分明纪律严整什么的,张如晦心中很容易就虚构出一个形象来。结果一看到真人和心中形成的印象相差太多,发愣简直太正常了。
结果脑子一发愣,他就顺嘴将沐虎臣平常对岳鹏举的称呼给用上了。
岳银瓶眼中当然是出现了一丝怒意。要是太平七侯其他几位这么叫还没问题,你这样一个渣滓……也配?还好军纪在此,她没敢违背,不然早就跳出来给张如晦一巴掌了。
而岳鹏举的反应却也出乎两人的意料起码张如晦和岳银瓶是这样:“是啊,虎臣兄是老大,南塘兄是老二,我就是老三,这么叫也没错。是虎臣兄让你这样叫我的?”
张如晦叫出口后立刻就后悔了,他这句话显然坏了礼节。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岳鹏举辈分都比他高,自己这句话丢人丢大了至于岳银瓶的反应,那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还好岳鹏举这句话帮他把场子给圆回来了,他当即摇了摇头,很老实的说道:“不是,只是侯爷一般都这么叫,我下意识的就叫出来了。”
“哦,这样啊。”岳鹏举点了点头,“看你这样子,起码四个月没洗澡了吧怎么狼狈成这个样子?”
“我没走高昌,是从吐蕃回来的。回到道国后害怕被佛国的人发现,所以一直就这样了。”
“那想不想洗澡?”
张如晦当然是使劲点了点头。虽然以他的心境来说,就算是把他丢到粪堆了也可以安之若素,可是……
臭毕竟还是臭,脏毕竟还是脏,这不是因为心境的改变就能改变的本质。虽然道门中却是有这样特立独行的人,可起码张如晦不算。这不光是陆夫子的教导,还有林灵素的一份子。要知道,林灵素最初受到的教导便是来自儒门的。
“那就去洗吧。”岳鹏举直接摆了摆手,他身后的女子自然走到张如晦面前,示意张如晦跟自己走。
于是张如晦预想的问题一个都没来,他来到背嵬军中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洗澡。
……
等到张如晦彻底把自己洗涮干净、再度走进军帐后,帐内的几人全都愣住了。
梁红玉立刻用惊疑不定的眼神看向了带着张如晦的那名女子:“这……这还是同一个人么?你不会是把人悄悄换过了吧?”
女子打从一开始就摆着一张冰块脸,听到梁红玉回答后也只是冷冷的一摇头,半个字都不肯多说。
岳银瓶的眉头很明显的拧了起来,在看到张如晦反看向她后狠狠地一扭头,连视线都不愿意跟张如晦对上。
三人之中也就只有岳鹏举最淡定,他先是拊掌笑道:“好个‘人样子’。”说着,他又扭头对梁红玉说道,“当然不会是悄悄把人换了,就算换了人……他头上的那撮毛可换不了。”
梁红玉这才注意到张如晦头上高高立起的那撮头发,就算是洗了澡也没能将其压下去,这种事一般人倒还真做不到。张如晦心中却是一惊,他明白岳鹏举已经看穿了那撮头发的本质。
果然不愧是武圣,张如晦如此想到。光这份眼光就已经了不得,起码相当多的地仙都看不穿这撮头发的蹊跷之处。
至于为何三人有这样大的反应,那自然是张如晦前后反差太大的缘故。他之前的样子太过邋遢,结果沐浴完换了身衣服走回来后,说一声“龙章凤姿,天质自然”绝对不为过,也难怪梁红玉都生出“这是不是同一个人”的感慨来。
有道是“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虽然这表明外貌和内在未必等同,可也能从另一个侧面表现出外貌给人印象分的重要,就连孔夫子在这方面都吃过亏。张如晦本来就生的不错,再加上前后一对比,落差更大。
不过岳鹏举倒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示意张如晦不用紧张,他问什么张如晦答什么就行。
“听说你原来是中军祭酒?”
“是。”
“可是军中一般都不设中军祭酒的。”
“是,只是没有别的职务安置我了,大祭酒的位子我坐了也不合适。”
“那你的修为应当不错了洞渊派的人熟吗?”
“是,八大龙王中的两位都随右武卫出征了,其他人也听他们说过。”
“那原先的你要是跟他们动手,胜负如何?”
张如晦一下没想明白岳鹏举问的究竟是这两位还是八大龙王全体,他思索了一下干脆取了区间较大的那个:“只要天门龙王不出手,其他的我都能赢。”
岳鹏举的脸色未变,梁红玉和岳银瓶的脸色却是立刻变了。八大龙王之中,只有天门龙王是地仙境界,其他的多数都是人仙。张如晦敢说“能赢”这种话,也就是说如果此话属实,哪怕道术五要对方尽可能的备齐,他还是能赢!
这话简直是狂妄到了极点,但是在这里,只要岳鹏举没有发话,就没有人能先反驳出来。
岳鹏举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不可置否:“那么讲讲你们和天竺佛国作战的经过吧。”
三年征战,张如晦基本上一直侍立在沐虎臣的身后,可以说每一次排兵布阵他都看的清清楚楚。中间有些经历他记得不太清了,岳鹏举也没追问。而有些细节岳鹏举却要一遍又一遍的反复追问,就好像非要刨出些不一样的东西似的。至于每场战斗张如晦所能扮演的角色倒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因为他在军中一直干的是斩将夺旗的活。
事实上道士在军中所能起到的所用多数都并非在正面战场。一个道士要用多少道术才能解决掉一个敌人?要花多长时间?如果将同等的法力放在施展五神所持咒一类的辅助法术上又能起到多少作用?如果单纯是攻城战,多少道法术才能打上城头?而只要聚集一批道士祈雨便能使对方的弓箭大幅度失效,这个加减法大家都是做的清的。
听上去的确没有什么破绽……梁红玉如是想到。其中并没有什么地方说不通,前因后果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除了一点:
如果法力真的尽废了,那在安远寨上张如晦突然爆发的法力是怎么回事。
岳鹏举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对张如晦提出了这个问题。张如晦立刻犹豫着看向了梁红玉和岳银瓶,还有那名女子岳银瓶不忿的瞪了他一眼。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张如晦点了点头:“侯爷说您是可以绝对信任的两个人之一,可是她们不是。”
岳鹏举有些讶然,显然也没想到会听到这种回答:“两个人那还有一个是谁?”
“是移山侯。”
这下岳鹏举就更吃惊了,他的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居然是秦老四?不对不对,我怎么也……”他使劲的摇了摇头,好像要把沐虎臣对他的干扰全都从脑海中摒弃出去一样,“既然是虎臣兄这样说的,那自然有他的道理。不过既然我是可以绝对信任的人,那么我说的话是不是可以绝对信任呢?”
点头。
“那么我说这三个人可以信任,不会将这件事乱传,这下你可以说了吧?”
张如晦拍了下换了衣服后依旧系在腰间的神霄玉,玄裳的身影自然而然的就出现在了他的臂弯中。
岳鹏举的眼光当然和岳银瓶不一样,他立刻敏锐的就发现了问题。结果还没等他发话,原本已经重新站回他身后的女子飞快走上前去,在张如晦的身前对着玄裳一丝不苟的行三拜九叩大礼。
“下臣破军,叩见陛下。”
闹了这么一出出来,于是张如晦愣住了,岳银瓶愣住了,梁红玉愣住了,岳鹏举……也算他愣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