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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电闪雷鸣后,大雨倾盆。

“老夫人。”桂氏看了看屋外大雨,“五小姐还在外面跪着呢。”

江老夫人侧躺在榻上,捏了捏眉心:“让她跪吧,不吃点苦头,她是不会清醒的。”

桂氏不太放心,朝着外头瞧了好几眼:“那位肖先生也来了。”桂氏思忖了顷刻,还是上前劝了,“老夫人,何不成全”

话被打断了。

“别替那丫头求情。”江老夫人默了半晌,长叹了一口气,“那孩子是不错,只是可惜了,境遇不好,这半生都不会有安稳了。”

江维尔跪了五个小时,寒气入体,身体没受住,晕了过去,她再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了。

病房里没有人,很静,外头已经天黑了,没有开灯,昏昏暗暗的。

她睁着眼,缓了一会儿,爬起来喊:“麟书。”

“麟书。”

没有人应她。

她披了件衣裳下床,推着输『液』架往门口走,屋子里很暗,只有走廊的光漏进来,近了,能听见外面走廊里有人在说话,声音模糊,听得不真切。

她又往门口走了几步,这才听清,是林双的声音。

“视频拿到了吗”

“嗯。”

“那就好。”林双问,“你什么时候跟她分手”

之后,是很久的沉默。

肖麟书原本无力的嗓音,添了几分怒气:“跟你无关。”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视频拿到手,你就跟她断干净,麟书,你是不是舍不得她了”

江维尔认识林双也有两年了。

林双是个干脆利索的人,做什么都雷厉风行,对谁也都冷冷淡淡,江维尔从来没有听到过她这样的语气,柔弱、哀求,还有凄苦。

她甚至哽咽了:“你碰都舍不得碰她一下,可你却舍得用烟头烫我。”

“你别跟她比。”

肖麟书是歌手出身,天生一把好嗓子,音『色』温柔。

只是说出来的话,伤人无形。

“也是,我算什么,她可是江家的五小姐,是天之骄女,要不是她江家给的便利,我们也不可能在靳松的眼皮子底下羽翼渐丰。”林双说着苦笑了一声,“一开始你就知道她是江家人,一开始我在你心里就比不上她。”

“够了。”他压低了嗓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扔在她脸上,“这不都是你自愿的我勉强过你”

林双哑口无言。

啪嗒

门被推开,肖麟书回头便看见了站在病房门口的江维尔。

她扶门站着,摇摇欲坠:“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肖麟书第一反应是躲开了她的目光,然后才伸手去拉她。

“维尔。”

江维尔后退,输『液』架被撞倒在地,针头从皮肉里被撕扯出来,手背上有血珠渗出来,她全然不顾,就盯着肖麟书:“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你接近我只是为了摆脱靳松。”她停顿了一下,如鲠在喉,“你们刚才的话,是这个意思吗”

他沉默了。

江维尔趔趄了几下,几乎站不稳,身体在颤栗,声音也在发抖:“好,这个可以不答,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林双手上的烫伤,是谁弄的”

她见过林双手臂上的烫伤,是烟头烫的。

他还是沉默。

江维尔眼里全是血丝,大喊:“肖麟书”

就是这时候,脚步声过来。

是四个男人,为首之人三十多岁,长相周正,从走廊那头过来:“你是肖麟书”

“我是。”

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证件:“我是刑侦大队林乾,你涉嫌一起故意杀人案,现在要紧急逮捕你,你可以沉默,但所说的每一句话,将来都会呈堂,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变故来得毫无预兆。

江维尔甚至怀疑,她产生了幻听。

“故意杀人,”她看着肖麟书,问,“受害者是谁”

肖麟书始终默不作声。

林乾道:“他开车撞人,受害者是江家老幺,江织。”又补充了一句,“属于杀人未遂,已经构成了犯罪。”

杀人未遂

江织

江维尔被抽空了力气,整个人往后栽。

“维尔”

是肖麟书,声嘶力竭地喊她。

江维尔睡了一天,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十八岁的肖麟书,二十八岁的肖麟书,有她的母亲,有视频里挥着鞭子的靳松,还有拽着她的手让她别走的薛冰雪。

“维尔。”

“维尔。”

有人在喊她。

江维尔睁开眼,灯光刺目,她微眯着眼,看床头的人。

“冰雪。”

她高烧了一夜,声音彻底哑了。

薛冰雪从椅子上起来,蹲在她面前:“嗯”他守了她一宿,几乎没合过眼,眼睛里都是血丝。

“哪里错了”

他没听清楚,凑近:“什么”

她看着屋顶,喃喃自语:“我哪里做错了”

哪里错了

为何结局这样离谱

“你没错,”薛冰雪在她耳边说,“你什么都没做错。”

她只是认认真真地喜欢了一个人而已。

“我再睡一会儿”

她又合上了眼,『迷』『迷』糊糊。

屋外,雨还在下。傍晚,江家老夫人来了一趟,只在病房外站着,没有进去,一会儿后便又走了。

江维尔昏昏沉沉了好几天,高烧不退,大部分时间都不清醒,整个人瘦了一圈。

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情,薛家三爷与靳松反目,撤资了唐恒,靳氏股价大跌,靳磊以此为由,强制剥夺了靳松在董事会的一切表决权。

隔天,靳松涉嫌刑事案件,被警局紧急逮捕。

警方来抓人的时候,靳氏顶楼在开股东大会,靳松被罢了权,无权参与,在会议室外大喊大闹,等会议室的门开,他才发现薛冰雪也在里头,就坐在首位,次位才是靳磊。

靳松恍然大悟。

原来,他是引狼入室了。

“薛冰雪,你玩儿我”

薛冰雪完全不像个商人,穿着一身西装,优雅得像个毫无攻击力的绅士:“是啊。”他说,“江织是我发小,江维尔是我喜欢的姑娘,你打他俩的主意,我就玩儿你。”

都说薛三爷是正人君子。

原来,正人君子也会不择手段。

靳松爆了一句粗,猛扑过去,恨不得撕了薛冰雪泄愤。

扣押他的两位警官把他拽回去,狠狠摁着:“再不老实,告你袭警。”

人是被拖走的,还不老实,挣扎了一路,叫骂声半天才歇。

靳氏的内『乱』到这里可以告一段落,靳松涉嫌几起刑事案件,这次下狱,怕是没那么容易出来,往后靳家唐恒,由靳磊一人独大。

靳磊自然乐见其成,心情那叫一个开了花,转身就朝薛冰雪鞠了个躬:“多谢薛三爷相助。”

薛冰雪娃娃脸,表情无害:“我没有相助你,以后,我们薛家会控股靳氏。”

靳磊:“”

这也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下午,乔南楚来了一趟医院,他瞧着江织气『色』不错。

“你怎么还不出院”

江织捂嘴,像模像样地咳了两声:“病重。”

乔南楚一个果皮扔过去:“少装。”他往嘴里扔了半个小橘子,说正事,“录音我已经给程sir了。”

“嗯。”

“有录音,还有证人证词,应该能判个十几二十年。”乔南楚问他,“那录音你怎么弄来的”

江织单手枕着头,满面病容,动都没力气动的样子,拖着气声说:“路上捡的。”

这人撒谎都不打打草稿。

乔南楚也不跟他追根究底,又剥了个橘子,双腿一伸,活动活动脖子,随口说了句:“谁那么大本事,能『逼』得靳松那只畜生乖乖招供。”

江织还接了话:“可能是仙女。”

“”

乔南楚被呛到了,笑骂他脑子有病。

手机响。

乔南楚把橘子皮扔在桌子上,接了,就听了一分多钟,挂了:“有人替江孝林作了不在场证明,他的作案嫌疑暂时排除了。”

江织抬了眼皮:“谁”

“骆家,唐想。”椅子太小,乔南楚坐得不舒坦,起来,把椅子踢开,“四个嫌疑人,现在全部有不在场的证明,只能先查是谁做了伪证。”

总归,推江织下海的,不是江家人,就是骆家人,

“那块手表呢”

乔南楚摩挲摩挲下巴,笑了:“就你那画功,我找线索跟大海捞针似的。”

江织直接砸他一块果皮,让他滚出去。

乔南楚笑着叼了根烟出去了。

医院走廊的尽头,有人背着光在讲电话,窗前的光被挡住,地上有窈窕的影子。

“唐想”

“你去查查她。”

她转过身来,是江扶离。

江扶离的长相偏硬朗,眼窝深鼻梁高,少了东方女子的柔和婉约,可组合在一起,却透着一股子张扬的美艳。她声音压得低,边走边吩咐电话那头的人:“江孝林那里,你小心点,他能在你手背上整个抓痕出来,自然也能让你坐实了杀人未遂的罪。”

与她通电的,正是推江织入海的嫌疑人一号,黄沛东。

又交代了几句,江扶离挂了电话,刚走出拐角,有人直接就撞上来。

咣的一声。

手机摔在了地上,她重心不稳,整个人趔趄往后,狠狠撞在了墙上,顿时,半边肩都痛得麻了。

对方说:“对不起。”

冷冰冰、干巴巴的一句,毫无诚意。

是个穿了一身黑『色』的年轻女孩,垂着头,不看人。江扶离整了整身上的职业套装:“路这么宽,你故意的”

年轻女孩抬头,面无表情:“不是。”

江扶离打量着:“我们见过”

还是面目表情:“没有。”

“既然没有,为什么撞我”

“无意的。”

江扶离笑了,眼里的凌厉劲儿透了出来:“我看上去很好糊弄”

一直耷拉着眼皮不与人对视的女孩这才『露』出一双眼睛的全貌,丹凤眼,眼尾细长,略微上挑,看上去冷漠又疏离:“那你要告我吗”

半点理亏礼让的意思都没有,攻击『性』十足。

好大的敌意。

江扶离倒奇怪了,何时得罪了这人。

“不告我,那我走了。”她扭头就走。

江扶离抱着手,站在原地:“你叫什么名字”

她回头,面不改『色』:“我叫黑无常。”

“”

等江扶离走远了,黑无常才轻手轻脚地折回来,追上去,到了楼梯口,从盆栽里捡了一块石子儿,探出身子往下瞄了几眼。

瞄准后,她扔出石子。

“啊”

江扶离的惨叫声从楼梯间传出来。

黑无常终于『露』出了欣慰又欣喜的的笑容。

哼,就是这个坏女人,欺负江织。

连续阴了几日的天,在午后,终于放晴了。

唐想做完笔录,签了个字,才从警局出来。

江孝林还没走,站在门口,一只手『插』着兜,一只手正了正领带,今日还佩戴了一副无框的眼镜,骨相周正,皮相俊朗。

衣冠楚楚,人模人样

“我送你”

成熟稳重

外人对江家的长房长孙怕是有认知错误吧,唐想觉着他就是个衣冠禽兽,绕开他:“我开车来的。”

江孝林慢慢悠悠地跟在她后面:“那正好,我没开车,你捎我一程。”

“”

跟读书那会儿一模一样,他专门给她找不痛快。

唐想回头,冷漠脸:“江先生,我们很熟吗”

江孝林慢条斯理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不熟你怎么还眼巴巴地跑来给我作证”

眼巴巴

巴你妹

唐想不想跟他掰扯,拿了车钥匙,闷头往前走:“一码归一码,我只是做了一个五好公民该做的。”

她开了车门,坐进去,正要关上

江孝林抬手按住了:“五好公民,送我回家呗。”

“”

唐想想把车钥匙砸他脸上。

江孝林上了车,唐想坐主驾驶,闷不吭声地开车。

“怎么不说话”

她直视前方:“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江孝林单手撑着车窗玻璃,侧着身子看她,世家公子的斯文优雅被他扔了个干净,成熟稳重也喂了狗,他很败类地说:“那来说说你的内衣裤。”

唐想扭头:“江孝林”

他嗯了一声,还应了,突然换了副神『色』,像个人了:“不是我拿的。”

她忍无可忍:“这事儿能不能翻篇”

那还是大二的事。

她在澡堂,被人偷了内衣裤,裹了浴巾追出去,就抓到了在澡堂外面的江孝林,她消失不见的内衣裤还挂在他的书包上。

她直接把人告到了教务处。

江孝林因为这件事,被扣了五分的德行分,还得了个『色』情狂的外号,从那之后,他就盯上她了。

他说:“不能翻篇。”

“那行。”她就跟他好好掰扯掰扯清楚,“你要不是『色』情狂,大半夜的你在女澡堂外面干什么”

他轻飘飘地回了个理由:“我路过。”

路过

呵呵。

“不信”江孝林突然凑近她,脸上没了笑,气场凌人,“我要是『色』情狂,你现在还能坐着跟我犟”

车停。

唐想冲他吼:“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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