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洋洋洒洒照在一身绯红婚服的周梓涵身上，将她脸上厚实的粉妆映得白刷刷的。配上血红的唇色以及欲哭无泪的表情，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是青天白日里活见了一位鬼新娘。
此时，王府前厅里传来她爹周大人与别人相互道贺的喧闹声，好像今日他才是那个应该左右逢源，沾沾自喜的新郎官。
来府里道贺的全是朝中拥护周大人的一党文臣士官们，在场根本寻不见御林军麾下半个武将的身影。也就是说睿王的人因为周大人的关系，根本明摆着对周梓涵这个侧妃变相地视而不见。
这和春日化雪之初，睿王迎娶正妃的排场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此时悬挂那些喜庆的扎花红彤彤的刺入周梓涵眼中，却打从心里由内而外都凉透了。
现在京城人人都知道，她这个侧妃根本就是周大人用来攀龙附凤的一把梯子。
人生如此，何其可悲。
周梓涵弱弱地拧过头和她的贴身丫鬟相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哭丧了脸。识相地绕开正厅，她们从偏门直接就躲进了玉黛阁。一路上还从下人们口中打听得知，王爷在这大喜之日并不在府里。主仆二人倒是松一口气，自觉得连找正主儿敬茶的繁文缛节都省下了。
“王爷呢？”撇下正厅里一群对她阿谀奉承的文臣嘴脸，在后院回廊中她拉住阿云，凝眉询问：“大壮二壮说他不在府里？他去哪里了？”这男人不好好当个称职的新郎官，反倒让周大人在府里一个劲喧宾夺主。
“这两日王爷都和秦臻碰头，王妃忙着清点侧妃聘礼的事就没注意到他们。”阿云抱着一大盘蜜枣，捻一口扔进嘴里大口嚼着含糊不清回答：“我看到秦臻经常随王爷出入对面的江府，他们每次都是翻墙进去的。至于干什么我懒得去管......王妃，这蜜枣很甜你且尝尝......”
“这都什么时候了去江府做什么？还有他们两个一碰上不打起来就不错了，什么时候厮混在一起的？”她对蜜枣不感兴趣。
“王爷答应了秦臻若江府修缮完毕后，就给秦臻他爹立一个牌位供奉在江府祠堂里。我亲眼看到秦臻感动得就差没给王爷跪下来磕头了......不难猜到秦臻能死心塌地附和王爷。”阿云舔舔嘴角的蜜汁，对那蜜枣还意犹未尽还不忘吐槽一句：“秦臻还像王爷说的是个没心机的傻大个！确切的说......应该是你们夫妻心机颇深......”
她听不下去，索性将阿云手里那盘的蜜枣抢过撂下，扯着阿云拎着佩剑就从偏门过到対街。
见江府大门依然紧锁，倒是依稀听得到里头传来酒壶碰撞的声响。于是她掏出腰际悬挂的钥匙将江府铁锁迅速打开，毫不犹豫就一脚踹开大门踏入府中。
穿过一人多高的繁密芦苇丛，在接近内院一处屋檐上看到两个大男人坐在残垣断瓦里，倒是一脸悠哉地喝着酒拿着图纸在讨论规划些什么。
他身上穿的是寻常的黑纹蟒袍并没有如期换上那套应景的喜服，不知怎的她看了竟有点莫名欢喜。
“下来！”她昂首举着剑对准屋檐上的他们大吼道。
“碧璇你来啦？”秦臻看到她和阿云后，率先站起轻松翻身跃下：“我正在和王爷商讨需要修缮江府的各处地方，王爷还找来工匠们画了草图。你看看是与以前的江府院落一模一样吧？还有你一直最喜欢的后院还有花圃。王爷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要种些什么花草......当初你也是还没等到那些花开就......”秦臻兴致勃勃地将手中备份草图怼到她面前，语气里似乎对玉雁行的态度有所改变。
“你们......”她哑口无言接不上秦臻的话，只呆望着一跃翻下并走近自己的他。
“感动吧？本王觉得那小花圃还是种上牡丹最好，花中之王特别衬我家王妃。”他拎着酒壶走过来不忘和秦臻拍板地碰了一下。在他身后荒草萋萋，却抵不过他对她笑得比艳阳还要灿烂。
“王爷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她废了好大力气才从他清俊的脸上移开视线，肃声询问。
“确定江府修缮之日啊，明日我就派工部来人动工。”他按下她手中剑，一只手用草图她大半边脸颊遮挡阳光：“我比你还着急修好它，本想届时再给你一个惊喜。”
“那你之前都干嘛去了？这个时候想起来急着替我修缮江府，我的事其实不劳烦王爷费心。我自己会想办法处理的！”
“我是你男人，你这女人怎么就不会偶尔学着示弱一些呢？”他宠溺地哀叹一声，将草图扣在她发髻上：“我之前不是还没遇见你吗？但我现在是真心想为你做这些事，还有......岳父岳母的骨灰不能总放在后面木屋里的草垛子理。成何体统？我让傻大个把骨灰放在王府佛堂里面，再怎么说他们是你爹娘也是我爹娘。”
他叫得如此顺口让她一时无言反驳。
强行掩盖心口的一股子酸楚，她忽视他清亮眸中涌出的暖意：“王爷难道忘记今日是周梓涵入府为妾的日子，还有今夜是你们的......你怎能在大婚当日就冷落侧妃的道理？”
“笑话！谁说娶了妾室就一定要睡她的，皇帝老头后宫佳丽上千半辈子都还睡不过来呢！我也是有选择权的好不好？哎呀，又不是你和她洞房。就让她哪里凉快待哪里去吧你操什么心？倒不如让她和诗诗凑一块儿去得了，没事你还可以找她们三缺一打个牌什么的。”他对周梓涵一副不上心的样子，倒是对她刻意摇了摇手里酒壶暗示：“这酒是咱们大婚的时候，义父赠的几坛陈年好酒罗浮春。想不想晚些一块儿尝尝啊？”
“梓涵真是一个好姑娘，只不过被当成筹码摆弄。王爷怎能这般薄情寡义？”
“见鬼了，你为什么非要我去找她不可呢？她和你根本没法比！我看到她就想到周老鬼，烦都烦死了！”
因为......若她当真有一天未能及时解蛊毒发而亡，那么周梓涵就是他的正妃也未尝不可。至少周梓涵能够替代自己陪在他身边，一直相融以沫直到白头。
“你去不去！”她后退两步突然拔剑相向，剑尖精准抵在他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