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寒冷的冬季,空气冰冷刺骨,吸到鼻腔里隐隐作痛。
河边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但河面流水依然湍急。
雪花自高空簌簌而落,一个男孩站在河边静静望着远方出神。他大概已经站了许久,肩头落上了一层雪花。他的五官棱角分明,一动不动地好似意大利广场的雕塑。
他的神色漠然疏离,幽深的眼眸渡着一层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年纪的阴郁。
苏北北今日放学早,她特地绕到市场买了母亲喜欢吃的苏糖饼,没想回家的时候雪雪下雪大,她只能把饼揣在怀里,一路小跑回家。
这条小河是回家的必经之路,苏北北小时候父亲经常带她到这里玩耍,虽然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桥面上的路结冰后很滑,她不得不将步子放慢许多,当她注意到雪中站着的男孩时,雪下得更大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对方一眼,他只是静静注视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相貌是上帝的偏心,身形笔直,高挑挺拔,看一眼就让人很难移开。苏北北与他擦肩而过,可是刚走几步,她又停了下来。
这么大的雪,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做什么?
她疑惑地转身想要询问,突然一个人影便从桥栏上跳出去,紧接着便是落水的声音。
“天啊!”
她慌忙跑过去,手里捧着的饼在雪地滚了很远。
苏北北看着水面上溅起的一大圈涟漪,想也没想,脱下外套简单地活动了一下筋骨,立马跟着跳了下去。
她自小熟悉水性,冬日里也会冬泳,可像今天这样糟糕的天气,这样的举动十分凶险,可她并未多想,一头扎进河里,巨大的刺激冷得心肝直颤。
若是夏天雨季,这条河的水流很快,经常有暗流,冬日里还稍微平缓很多。
苏北北跳进河中,伸手去抓对方的手,可他双眼紧闭,不知是不是已经失去意识。她浮出水面,迎面吹来的冷风将她脸庞霎时冻得青紫。身上的温度在快速流失,她凭着强大的意志力,努力将他往河岸拉去,这时路过的行人注意到了他们,连忙喊来了人来。
后续苏北北也记得不太清楚了,她被冻得宕机的脑子只记得大人们纷纷围上来,紧接着就是萦绕在耳边一直响了很久的救护车声音。等她再次醒来时,她已经成为了电视新闻上的小英雄。
她躺在病床上,病房里全是鲜花水果,唯有母亲凌乱了发丝,眼圈哭得红红的。
“北北!”
“妈……”
她张口说话,可嗓子像被冰封似的,一讲话就扯着疼。
“别说话,喝不喝水?妈妈给你倒。”
苏北北知道,她的妈妈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完全没有休息。从小到大,她们一直相依为命,如果当年父亲没有外出打工,他们一家应该会很幸福。然而……
“我是孩子的父亲!”
病房外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她们脸色霎时苍白,不自觉地握紧了对方的手。身体的每个细胞好像被这个声音唤醒了记忆,一阵恶寒从较低延伸向上,令人毛骨悚然。
“妈……”
“别说话。”母亲制止住她,自己则是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缓缓走到门口。
病房外从交谈声变为了谩骂声,紧接着一记清脆的耳光响起,沉浸几秒后,便是无尽的吵闹。
苏北北身子蜷缩在床上,她双手抱紧脑袋,试图隔绝掉这些声音,然而多少年来,这声音刻在骨子里根深蒂固。
最近这几年,她们好不容易过上了安静的生活,没想到却被她一个举动打破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才安静下来,苏北北咬着嘴唇闭着双眼,感觉有人从门外进来,但不是她的妈妈。
她颤抖着身子,生怕下一秒看到的就是那张恶魔的嘴脸。
苏北北很小的时候,她对父亲充满了崇敬,一家人在小城里过着和睦温馨的日子。父亲当初在工厂里上班,当个小领导,母亲则在家里打理一切,家庭虽不是大富大贵,但在多数人眼中已经非常不错。苏北北有记忆起,父亲一到周末经常会带着她到河边钓鱼,对于她而言,每个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都无比快乐。
可是……那一年父亲工作上受到小人陷害,父亲气不过企望得到一个公平,可当时的环境根本就没有“公平”可言,他被调动到一个不着边的职位,受到打击的父亲开始日夜酗酒,直到那次出了事故丢了工作,更要命的是这期间他还沾上了赌博。
自此,一个令无数人羡慕的家庭,就此破裂了。
噩梦般的记忆如洪水猛兽将苏北北吞噬,她浑身冰冷,感觉自己还沉溺在刺骨的河水中,不得动弹。
她们明明逃离他了,如果不是自己救人上了电视,父亲也不会发现她们的行踪,她们的安稳日子也不会被打破!
是她!是她破坏了一切!
这一刻,她的内心深处竟生出一句呐喊,如果没有救人,她和母亲是不是还会继续幸福的生活着!
“不……”
来人似乎停下了动作,他站在里苏北北病床不远的地方,没有再靠近。
“你先休息,我再来看你。”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温暖冬日里流淌的溪流,静静地平抚了她的心绪。她愣了很久,忽然反应过来,转身一看,病房里又只剩她一个人,唯一多的是放在柜子上还冒着热气的苏糖饼。
是他吗……
后来,直到出院,苏北北都没有再见过男孩,就好像消失了似的。据说,他去了国外,紧着接苏北北便获得了当年国外周刊上“最具影响力少年”的称号。
但对于苏北北而言,这耀眼的称号却救不了深陷地狱的人,在历经几个月的折磨后,她失去了母亲。
一个夕阳微暖的初春季节,发小沈朝昱回来了,带了她如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