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短刀的抽出,那人身躯当中喷涌出一股血流,往旁边溅去,陈殇的衣物上却没溅上半点。
那少年道人一时惊起,手中断剑再次摆开剑法,连攻几招想抢占上风。
忽然听得冷笑一声,陈殇将胸膛向那长剑一送,道:“你们这些‘正派中人’当真好样,却来欺负我一个手无寸铁之人。”那少年道人闻言,竟一时按剑不发,朗声道:“你那手里的短刀不算武……”
不料一瞬间陈殇眸子当中狡诈神光闪露,接着大袖当中一道寒光闪过,那少年道人不知眼前人如此卑劣,被飞镖射中身前几处大穴,登时闷哼一声,昏倒在地上。
这几处穴位隔着衣裳,煞是难寻,但陈殇既不是武林当中的前辈名宿,也不是研习点苍的医中名家,而显然是早早就找好了穴位,是以能够一击即中。
忽然间,地上那被短刀刺穿心脏的人好似死而复生,竟一下子痛苦的挣扎起来,全身筋肉痉挛扭曲,口中也不住吐血。
“我的东西在哪?”陈殇在墙边寻了一处干净地方靠墙坐下,向地上那人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死的?”那人也是条硬汉子,虽身上痛苦万分,但说话中只有颤抖,没有呻吟。
“血煞掌这一门功夫练到深处,仅仅凭借血液也能修复刀剑疮伤,自然死不了;而我在刀上喂毒,令你真气逆行,随血液贯彻到全身,不痛死你算是好的了。”陈殇看着地上那人挣扎的模样,轻轻回答道,“先些时候我在血煞掌上吃了大亏,今日算到,也只是长了个记性……”
“小畜生……快给我解药……”那人好似心里有万般怨恨,死死地盯住陈殇。但陈殇只是笑笑,将目光移开道:“你把我行囊的位置告诉了我,我找到后自然会给你解脱之法。否则现下给了解药,陈殇与前辈实力悬殊,不敢有活着的念头。”
地上那人终于忍受不住,咬得牙齿也怕是要崩出两颗,血丝密布的眼睛死死瞪住陈殇,好像要立时扑上来杀了他,夺取解药。
陈殇闭上眼睛,笑笑道:“你现在别说杀了我夺解药,即使用力也无比费劲,还是省一些力气罢……”
那人却仿佛没有听见,答道:“老子……硬功练了十余载……即使真气用不了……杀了你这个……弱不禁风的瘦死鬼……也足够了……”
刹那间,陈殇大笑起来,睁开的眼眸当中涌出一股戏谑嘲弄之意,有些癫狂的喊道:“来啊!杀了我!”说罢又是一阵大笑,又喊道:“杀了我,你就解脱了!”好似听了一个巨大的笑话,意在激怒那人。
那人按捺不住,一下子飞身扑杀上来,双手爪状好似禽兽,却半空中仿佛遭了雷击,一下砸在陈殇身前二三寸处,手指指甲被如此巨力磕在地上,竟生生崩飞出去两三片,手指指尖冉冉地向外冒血,指骨却也断了不少。
那癫狂的笑声忽然停下,陈殇借着缝隙左足迈起,踏上那人背部,不让那人起身反击。这才望着那人抬起的头颅道:“都说让你省一些力气,既然你如此性急,我却一点也不急。”眸子当中闪露出几分残忍来,道:“我浩然宗的血海深仇,也总有你们玄清宫的一部分……老的陈殇动不起,暂且把这仇恨加诸于你,亦不是不可为之……”
说着,又轻轻问道:“陈殇杀了你,行囊一样能够找到,无奈陈殇不欲多生事端,还是请前辈说了罢,此后你我都能活下去。”
那人神色当中凶光一现,可口中却兀自嚎啕般大叫起来:“陈大侠!我说……给我解药!你那白布行囊……就放在这厢房的房梁上!我……藏得隐蔽……是那根房梁的背光处……”心下想着拿到了解药便杀了陈殇,再将陈殇衣物换成自己的,杀了所有道人脱身,从此带着这行囊从江湖上消失。
陈殇此时身子虚弱,运不了轻功上梁取物,那人瞧准这一点,嚷道:“把解药……拿来!我去拿……”眼中却全是野望,盼着那少年不谙世事,能够答应。但陈殇只是笑了一笑,并不回答,只将袖子向着那梁上一扬,那房梁便不知为何塌了下来,素布行囊也从上方掉下,被陈殇接住。
那人抬起头来,正欲让陈殇将解药交出,不料却见得那房梁切痕整齐,显然是被削金如泥的利刃一下切开,而这少年手中的短刀再怎么锋利,也决计碰不到那屋梁……
想到方才陈殇扬手,房梁立断,恍然大悟似的,他喃喃呓语一般低声念着几个字:“体内剑气……体内剑气……”仿佛身上一点也不苦痛了,心里无比雪亮,知道自己即便拿到解药,也不能杀了这少年。霎时万念俱灰,运了真气要自断心脉而死。
诚然,武林当中剑气成名的名家实在不少;但这体内化生的剑气却源于那部如同天书的剑典。他并不是没有看过那部剑典,但这剑典里面却没有半分使剑的招式法门,只有无比玄奥的心法。但即便是他唯一看得懂的第一重功法,也要冒着极大风险让剑气与真气一同在经脉当中流转周天。
剑气何其锋利?它的一寸寸的流转都是在割伤一寸寸经脉,虽可说算是对于修习者的经脉的点点淬炼;但却也无时无刻不在承受剑气带来的痛苦,极易从此成为废人,被剑气反噬而死。
如今这少年为了报复这大半个江湖武林,竟从这部剑典当中生生练出了剑气;可见这人果真堕入了邪道,无所不用其极,其心性之残忍坚毅竟连自己也不放过。
心脉断裂,那人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陈殇虽见到这人居然自断心脉,十分意外,但心底里本就没有想要他活下来,却也作罢;霎时抽出行囊当中的长剑,一个个将地上的道人割了咽喉,只是在那少年道人面前踌躇了。
这人的确是一个正人君子,但也只有他还知道自己在场,且知道自己便是陈殇。
忽然间,角落中那尚未被割开咽喉的中年道人翻开窗子,运轻功向外飞去。陈殇猛地想起自己犯下的疏漏——竟漏去这武功最高的一人,没有率先灭口;若是让这人出去暴露了自己行踪,往后便不太平了。
那中年道人只顾离开,听见身后冷笑却不明意思,足尖一点便要飞出窗外。
刹那间,一道鲜血从被腰斩的那人身上冒出,原来那窗台处嵌着一把不知何时放下的短刀,这一冲便是死路。
一双手捉住那被腰斩的尸体,向上拉了回来,砸在地上,又多此一举般地再割了一次那人咽喉。
似乎是悟出了甚么,陈殇走向那少年道人,下手再也没有了犹豫。
那白色行囊被陈殇穿戴好,又用狼皮掩上,这才走出了厢房。身上十分小心,竟然没有沾上哪怕一滴血液。
合上厢房门的一刹那,陈殇又变回了那质朴的猎家少年,仿佛从未见过方才的江湖斗杀,哼着不入流的乡间小曲,走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