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一天再躺不住,从躺椅上慌张起身。
他蹲下身子,把钱多多的裤腿撸起,盯着已经结痂的伤口,咬牙问:“被钱念李的狗咬的?”
钱多多点头。
他爹问这问题也是多余,除了被钱念李的狗咬,还能被谁的狗咬?
钱一天大声呵斥:“你咋不早说你被狗咬了!”
他的语气又急又气,正在后面菜地浇菜的董青草听到他的喊声,吓掉了手中的水瓢。
董青草急匆匆跑进院子,不是才吃了狗肉,心情好着吗?父子俩因为啥吵架呢?
钱多多被他爹的态度吓得抖了抖身子,他抿了抿嘴,心中有些不服气,不就是被狗咬了一下,至于这么厉害人吗?
钱多多还从没用这么重的语气跟钱多多说过话,钱多多心中产生一种落差感,很难受。
自己可是钱多多,是钱家唯一的男娃,不是钱红花和钱红全她们!
“阿娘,我就被狗咬了一下,阿爹咋这么凶?”钱多多扭头同董青草告状。
“就是!有啥事你不能好好跟娃说,你……”董青草帮钱多多念叨钱一天,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钱多多刚说了什么,她直拍大腿:“你说啥?你被狗咬了?”
“被狗咬了!老头子,这可怎么得了啊!”
她不禁想起之前村里被狗咬了,得了恐水症的那人的死状。
被狗咬了可不是小事!
怎么办?
该怎么办?
“老天爷啊!这可怎么办!”董青草急的在原地团团转。
钱多多不解的抓了抓脖子,他就是被狗咬了一下吗,他阿娘咋一副他得了大病救不活的意思?
“阿娘,那傻狗没咬多厉害你看,你看都结疤了。”钱多多说着,把自己的右腿伸到董青草面前,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被狗咬的伤痕确实不大,但能看出被咬的时候的确见了血,结了一层浅浅的疤。
“娃他爹,你赶紧带他去镇上找仵作!”董青草说着,着急忙慌的跑进厨房。
去镇上请大夫都得拿粮食,更别说找官衙里的仵作了。也不知道官衙里的仵作好不好说话,得要多少粮食。董青草抖着手从柜子里拿布袋,往里猛装粮食,恨不得把缸里的粮食全都装进去。
钱一天走进厨房,不悦道:“装什么粮食,镇上的仵作跟咱们村里人可不一样,把家里的鸡蛋都装上!”
妇道人家就是妇道人家,见识短浅,官衙里当差的能看上他家这些粮食才见了鬼。
董青草顿了顿,把布袋里的粮食重新倒回米缸,蹲下身子装鸡蛋。
看着盆里攒了不少的鸡蛋,她不舍道:“全装上?”
这些鸡蛋攒了很长时间,原打算留着冬天给钱大力吃。
钱一天冷眼瞪她:“你娃的命还要不要了?鸡蛋重要还是命重要?”
说完,他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仵作能不能看得上这些鸡蛋……”
董青草听完他说的话,心里有些难受,好好的鸡蛋,仵作咋还能看不上呢?
不就是镇上的仵作吗,又不是县城里的仵作,眼光能有多高?
董青草心疼的往布袋里装鸡蛋。
钱一天搓着手指,思考着要不要回屋拿银钱。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大老远去了镇上,仵作不要鸡蛋只要银钱,他还得再回来拿银钱,一来一回把时间都浪费了……
钱多多站在院里发呆,他不就被狗咬了一下吗,他爹娘咋就要带他去镇上见仵作了?
仵作不是验死人的吗?
他还活着呢啊!
钱多多把裤腿放下,顺手抓了抓被狗咬的地方,这次抓的太使劲,直接把结的痂给抓破了。
“疼疼疼……”钱多多龇牙咧嘴的往厨房走去。
钱一天正拿着鸡蛋从厨房往外走。
“我的娘嘞!我的鸡蛋啊!”
董青草跟在钱一天身后,眼看着父子两在厨房门口撞上,一下把布袋里的鸡蛋全撞碎了。
她哭喊着:“老天爷,你怎么这么不开眼啊……”
董青草被后退的钱一天踩了两脚,她顾不上自己的脚疼,满眼都是被蛋液浸湿的袋子。
不管是留着冬天给钱大力吃,还是拿给官衙里的仵作,好歹都有用处,可现在呢,全都浪费了!
董青草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从冬天的荒地上滚过一圈又一圈,扎满了冻的硬邦邦的野草,又酸又疼。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拿个盆子接着!”
钱一天看董青草发愣,气不打一处来,没看到蛋液都流到地上了?
早点拿盆子接住,不是还能炒个鸡蛋吃!
董青草手忙脚乱拿过盆子,接住满是碎蛋的布袋。
钱一天甩了甩手上的蛋液,虽然心疼鸡蛋,但手上的蛋液也着实太恶心了,衣服上也沾了不少,这身衣服还是今天才穿上的。若是不出门,这衣服换不换都行。但现在要去镇上找仵作,怎么都得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钱一天抬手冲着钱多多的脑门打了一下,厉声道:“你慌张什么慌张,进厨房前不会先掀门帘?”
刚还犹豫要不要拿银钱,现在鸡蛋全没了,不拿银钱也不行了。
钱多多抓了抓头,没敢说话。
他哪知道他进厨房的时候他爹会正好出来,就是可惜了那么多鸡蛋,全都碎了,要是都让他吃了多好。
钱一天回屋换衣服,取了些银钱,然后带钱多多往镇上走。
“阿爹,为啥要去镇上找仵作啊?”右腿伤疤被抓破的钱多多不是很想去镇上,太远了,他家又没驴车,走到镇上都要被累死了。
钱一天无奈的看向钱多多,把很多年前村民被狗咬,得了恐水症的事讲给他听。
钱多多提心吊胆的听完,吞了吞口水,心怀侥幸地问:“那……那咱们村里不是也有其他被狗咬了的,现在不还好好活着吗?”
他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被狗咬了会这么严重。
恐水症,这么吓人的病,他怎么从没听村里人说过?
人不喝水,根本熬不了几天。得了恐水症,那岂不是要被活活渴死?
他阿爹怎么不早些告诉他?
若是早知道被狗咬了会得病,甚至会死,他抓狗的时候就小心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