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神子是假的?我呸!三年前,我家隔壁二婶娘家的侄子中了邪,那是多少和尚道士都制不住,就差杀人了,神子一到,只是在他头顶摸了一摸,人就好了!”
“哎哟哟,这话可不能乱说!想当年,保州大旱三年。多少官老爷都束手无策,最后还是神子亲自祈雨,才将下甘霖,不知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等等,等等。
诸如此类只有庙宇道观供奉的泥胎塑像的本主才能做到的事,随便在保州城中找出一个人来,都能说上个三天三夜。在保州人的心目当中,江家所出的这位神子,早已是天一般的存在,只要有他的地方,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不仅如此,这位神子更是相貌堂堂,玉树临风,自带三分仙气。就说他那张脸吧,面如冠玉,水月观音,眉目如画,形容风流。若是哪位姑娘被他多看上一眼,定会尖叫着昏过去。只是,这位神子年过十八,上门提亲的媒婆几乎将江家的门槛踏破,江老爷却总是眉头紧皱着推辞道,“不急不急,小儿年幼,婚姻之事可以再等一等。”
别看这位江老爷嘴上说的好听,但紧皱的眉头却已经出卖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并非江韶不愿早些抱孙子,而是这位被人口口称赞的神子别有另一番脾性,即便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能左右,只能听之任之。
“咳咳,咏歌啊,是我,爹,开门!”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那些媒婆,江韶再一次打起精神,面上勉强挤出几丝笑意来,敲响了书房的门。
此刻正是傍晚时分,几缕晚霞透过碧绿色有湘妃竹纹的薄纱懒懒的映照进去,将一抹淡淡的阴影投射在宽大的黄花梨书案上,一眼看去,倒看出几分非同寻常的情致来。
自从降生起就被称做“神子”的江咏歌手里捧着一本好不容易从师父那里求来的古籍,听到父亲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看向门口。
“门是开着的,爹爹请进吧!”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七八分的清冷,仿佛门外站着的只是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而并非与他血脉相连,并细心抚育他十八年的父亲。
对于儿子的“冷淡”,江韶早就习以为常。他推开门,背着手走了进去。江咏歌恭敬起身,深施一礼,仍旧用冷漠的声音道,“不知爹爹此来,对儿子有何吩咐?”
江韶尴尬的咳嗽一声,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把话题引到他的婚事上去。只是从前试了许多办法,不是被儿子“委婉”拒绝,就是被他一句话把退路堵的严严实实滴水不漏,这次务必一击即中,不能再被他浑水摸鱼过去。
“父亲若是想要旧事重提,要谈我的婚事,还是免开尊口的好。儿子愿承欢双亲膝下,以尽孝道,不愿早早成亲,自顾不暇。”江咏歌一双眼睛清澈如深山中万年流淌的溪水,却独有一股魔力,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他人的心思,让人无可遁行,就连他的亲生父亲也不例外。
还未开口,已经输了头阵。不知怎么的,江韶非但没有感受到往常那种挫败感,反而长长呼出一口气,语气略显轻松的说,“你说的不错,百善孝为先,况且你还年幼,婚事可以再放放。”
这话原本是搪塞那些媒婆的,说的多了,就连江韶自己也信了。话锋一转,江韶变得正经起来,“方才你师父遣人送信,让你空闲了去一趟玄元观,仿佛是有什么事与你商量。”
听了这话,江咏歌才放下手中古籍。江韶所说的这位“师父”,就是江咏歌出生那日,救了他母子二人性命的道人。这道人名唤太煦,为玄元观观主,自幼修行,道法精妙。
那日正是他观天象,发觉异常,带着众师兄弟赶到江家,才保江咏歌平安降生。江韶感激不尽,愿以半个江家的家财酬谢,不料太煦并不将那些黄白之物放在眼中,只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收江咏歌为弟子。江韶一口答应,这十八年来,江咏歌跟着太煦学习经史子集,修习仙法道术,是太煦门下第一得意弟子,更是整个玄元观的骄傲,二人之间情同父子,说不得,江咏歌与太煦之间,比与江韶要亲厚许多。
“这个时辰师父传召,必定有大事相商。爹爹,我这就走上一趟。”江咏歌急匆匆的带着贴身小厮双泉走了出去,急的江韶在后面一迭声的喊着,“别着急,让人备了马车再去也不迟。来人,快,给少爷备车!”
江家虽为富商巨贾,但却不似那般暴发户肆意张扬。江家的马车一律用青色,只在车前挂两只绣了梅花的纱灯作为标记。如此行事,原本是十分低调的,奈何那些对“神子”心猿意马的姑娘,早就牢牢记住了那一对纱灯。每每江家的马车出现,总会被围的水泄不通。以至于江咏歌并不愿乘坐自家的马车出行,他吩咐双泉准备一辆寻常的马车,从侧门上车后,一路绝尘,朝着玄元观而去。
青石山山脚下,玄元观的大门紧闭,只留一道小门进出。这是前所未有之事,就连双泉看着也觉得纳闷儿,“公子,太煦道长怎么把门都关了,莫非是观里出事了?”江咏歌并未出声,只是暗暗的使出三分灵力加诸在那匹雪白的高头大马身上。车身猛的一震,速度较之前快了不止两三倍,顷刻间就到了玄元观大门前。
“公子……”双泉麻利的跳下马车,正要伸手去扶江咏歌,眼前一花,马车里早已空空如也,不见了江咏歌的踪影,尘土飞扬的地面上,并未落下丝毫的脚印痕迹。双泉忍不住长叹一声,在心中暗道,“公子只有对道长的事才会这么上心,难怪老爷时常会在背地里发牢骚,说起来,老爷才是公子您的亲爹,您多少也要顾着些他的颜面呀!”